第十章
“畅春园,畅春园,畅春园......”
这几个字一直在云瑶耳边不断循环,她如被雷劈了般僵在那里。
人算不如天算,她若是一定得随御驾前行,那她这段时间饿得眼都发绿还有什么意义?
根本没有嘛!
云瑶很想大哭一场,但是她不敢。
康熙皱眉问道:“你又怎么了,不是让太医来给你看了,还担心什么?”
云瑶才没有担心自己的身体,她苦不堪言,嘴里还不忘拍马屁:“回皇上,奴才何德何能让太医来诊脉,都是皇上的仁慈,奴才就是睡着了也会时时刻刻记着皇上的好。”
康熙听得哈哈大笑,她的马屁虽然直白,可直白也有直白的好,再加上她那傻笑的呆样,令人不自觉就觉着轻松起来。
太医很快来了,云瑶一见居然是顺治朝就大名鼎鼎的太医院院判祁坤,她更加欲哭无泪,乖乖任由祁坤给她诊了脉。
祁坤说了一堆什么身子虚气血不足,云瑶直听得云里雾里,然后梁九功又添油加醋说了她最近吃得少的事,这下她听懂了,那就是她估摸着要倒大霉。
康熙神色莫名,点点头道:“就说原先比牛犊还要壮实,怎么突然就虚了,这就是吃饱了撑的。”
云瑶嘴里比吃了黄连还要苦,见祁院判就要躬身退下,不死心急着开口道:“祁大人,奴才是不是得安生养病,否则会将病气过给主子?”
祁坤抚着发白的胡须,笑眯眯温和地道:“你无需担心,每日只管多吃几碗饭即可。”
云瑶只能眼睁睁任由祁坤离开,脑子里乱成一团顿时没了主意,她呆呆回过头,见康熙掀起眼皮一眼扫来,声音平静中却带着无比的威严:“说,为何想要不吃饭?”
这怎么能老实说呢,可她这点小心思在康熙面前根本不够看,无奈之下她只得跪下来磕头认错道:“回皇上,奴才先前太胖了,觉着丢了御前伺候人的脸,让皇上也跟着没了面子,才下定决心少吃变美些,为御前奴才争光。”
康熙又好气又好笑,怒斥道:“真是脸皮厚而不自知,你何德何能成了御前的脸面,真是大言不惭,朕的脸面你也能丢得了!朕看你真是活腻了,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妄图要糊弄过去。”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奴才谁不争着往主子面前凑,只有她还想方设法逃避,厉声道:“老实交代,为何你不想随行去畅春园,敢再隐瞒朕砍了你的那颗蠢头!”
云瑶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拆穿,生怕被砍了脑袋,紧张害怕得都快晕过去,嘴里脱口而出道:“回皇上,因为奴才是二百五啊。”
康熙:“......”
云瑶小脸蹦得紧紧的,着重强调道:“还是两个二百五。”
康熙想笑又强忍住了,瞪着她威胁道:“想装病偷懒,你就死了这条心,就算是你变成一具尸体,朕也会把你扔到畅春园的湖里喂鱼去!梁九功,她以后每餐饭都差人盯着,要是敢剩下就打她板子!”
云瑶从御书房出来,梁九功也跟在了身后,他恨铁不成钢,连着叹了好几口气,却不知说她什么好。
说她蠢犯了一堆错,可最后还是能侥幸逃脱;说她聪明,聪明人绝对做不出来她那些上不了台面之事。
云瑶嘿嘿傻笑,可怜兮兮地道:“梁谙达,皇上的命令肯定得遵守,不敢不吃完饭,可你行行好呗,以后饭菜能好些吗,我能自己点自己想吃的吗?”
梁九功见她又活了过来,还很快蹬鼻子上脸,抬起头根本不想搭理她,面无表情默不作声快步离开了。
云瑶撇撇嘴,真是不仗义没同情心,怏怏回到茶叶房,姚姑姑她们见到她满脸郁色,忙上前关心地道:“又被皇上罚了?”
“不算罚。”
云瑶觉着丢脸,忙否认了,开始动手帮着整理茶叶罐掩饰自己的尴尬。
姚姑姑见她似乎不愿意多说,也没有再问,说道:“没事就好,蔷薇你去打些水来,冷玉帮着洒到地上,也好散散热气。”
蔷薇与冷玉散开去忙碌了,云瑶想起康熙特意问到德妃的事,凑到姚姑姑身边问道:“姑姑,德妃娘娘最近可出了什么事?”
姚姑姑愣了下小声道:“估摸着妙答应孩子没了,她受了些牵连。”
云瑶吃了一惊,嘴张得滚圆,“不会,德妃娘娘又不是没生,她生的四爷十四爷都这么大了,这么做又是何必呢?”
姚姑姑拿着抹布擦拭着茶叶罐,冷笑道:“按理说是不会,不说永和宫,其他宫里也生了这么多孩子,妙答应又算老几。
只其他主子,不肯放过这么好落井下石的机会罢了。”
云瑶心有戚戚然,后宫的嫔妃怀孕的多,孩子生得也多,长大的却不多,长大后能长寿的更少。
姚姑姑又补充道:“可也说不准,吃斋念佛的也不一定就是心怀慈悲之人。”
宫里的主子都信佛,云瑶才不会那么天真,认为她们吃在念佛之后就会立地成佛。
不过看来康熙还是很看重德妃,觉着她因此事受了委屈,所以赏了她。
可连赏都没有单独赏,还带着所有的嫔妃都一起赏,那点子特别的问候根本微不足道,一个帝王能做到的深情也不过如此。
既然留在紫禁城天高皇帝远的小心思没有得逞,云瑶又开始晚上蹲在冰盆边啃冰奶饽饽,甚至怀着报复性的心情还吃了许多,以至于第二天起来肚子不太舒服,腰酸背痛。
到了午饭后云瑶就觉着不对劲,小腹好像往被扯着往下坠落,然后汩汩热流涌出,她欲哭无泪,节食节得她的月事不准,再加上吃了太多的冰,这下可真是血流成河了。
她忙向姚姑姑告了假,回住处去换干净里衣。
她像只鸭子般夹着腿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动作大些会掉一地的血。
云瑶低头左右摇摆穿过夹道,往东边一拐,然后不期然撞进了一个硬邦邦热气腾腾的胸膛里。
她惊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退开,头顶的人声音带着微微的愠怒:“做什么赶这么急?”
胤禛一身浅蓝箭袖朝服,面带怒意盯着云瑶,她忙退后福身行礼,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这个时候怎么又遇到了冷面阎王。
她只得撒谎道:“回四爷,奴才身子不大舒适,已经告了假回去歇息。”
“你受伤了?”
胤禛鼻翕煽动,闻到了丝丝的血腥味,他上下打量着她,神情疑惑,“没见着哪里有伤口啊。”
云瑶窘迫得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他的鼻子怎么跟狗鼻子般灵,偷偷掀起眼皮扫了一眼,他身后垂着脑袋的苏培盛看似一本正经,抿着嘴角在偷偷憋笑,连奴才都懂的事,他已经妻妾满堂,怎么还在装傻!
其实胤禛以前真没见过,福晋侍妾来了月事,怕污秽不祥都会自己避开。
他见云瑶紧张得舌头打结,半晌吭哧吭哧没有说出个所以然,不耐烦起来,干脆伸手拉过她,“天这么热,你想要站着晒到什么时候去,究竟哪里流血了?”
然后,他看到云瑶绿色宫装背后,染着团团暗红血迹,在阳光下特别显眼。
这时他总算明白了过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太阳太大,耳根瞬间通红,脸颊热得都烫手。
云瑶已经生无可恋,虽然她脸皮厚,可在未来大主子面前出这种丑,她还是觉着活不下去了。
不知道青石地面好不好撬,她想就这么钻进去把自己埋了算数。
胤禛缓缓放开她,手脚都没处放,也如云瑶那样半晌都没有说出话。
云瑶见他与自己一样尴尬,心里莫名其妙松快起来,脑子一抽,面色严肃地道:“回四爷,是奴才心受了伤,是奴才心里在滴血。”
胤禛:“......”
他总算回过神,恼羞成怒道:“滚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