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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结束,到了赛后采访环节。
无数媒体把镜头对准了时野和龚成阳,两人刚进行了礼貌握手后走出赛场。
龚成阳性格谦和,输了比赛也没什么懊丧表情,反倒满脸是笑,哪怕在记者问到尖锐的问题时也仍旧满面春风:“不难过,我很开心。
射击队能出这样一个好苗子是好事,希望以后能和时野一起站在世界舞台上。
当然,我也欢迎任何选手来挑战并且打败我。”
这一番话说的极漂亮,引得现场一阵如雷掌声。
媒体人又将镜头对准了时野。
这个极具天赋的射击天才有着哪怕摄像机这样近距离怼着脸拍也不会显出一丝瑕疵的英俊面容,完全不输高颜值爱豆。
除了几个常规提问问完,那个刚才提出让龚成阳难堪的尖锐问题的记者再度发言:“听说之前你因为心理障碍的事退出国家队,现在你的心理障碍克服了吗?
你不担心这一回还会再重蹈覆辙吗?”
这话一出,叽叽喳喳提问的记者们也都安静下来。
诚然,这样的问题尖锐,或许会猛然揭开运动员的心理创伤,但一定会成为媒体人的焦点头条,带来巨大流量。
如若运动员情商不高,说错了话,媒体人必然会无限放大,引得一群不明真相的人口诛笔伐。
也正因此,刚才还礼貌对着众人的少年在听到这个问题后,身上的气场骤冷,目光深寒。
他直视着那个问话记者的眼睛,声音冷沉:“与你无关。”
全场哗然。
龚成阳在一旁听着,差点没绷住神情。
果然是后生,说话这么冲,媒体人肯定会给他贴上傲慢标签。
但时野根本不在乎。
他向来都是我行我素的性格,端不来什么谦和有礼,也最不屑于人虚与委蛇,更何况还是这人挑衅在先。
屏幕前的同学们都义愤填膺:“这人什么素质!就这样还能当记者!”
“嗬,就是想博噱头写报道呗!”
“时少怼得漂亮!就应该这样说!”
“太不要脸了!就这样揭时少的伤疤!十分钟内我要这个人的资料!”
那记者又问:“听说你上回退出国家队后就颓废了近一年,是是什么让你又重新站回赛场?”
这人这样问,也难免叫她的同行都为她捏一把冷汗。
仅仅刚才那一个回答,这个刚拿下了全运会10米气手枪的冠军少年就已经在他们心中树立起了不好亲近的形象,面对不怀好意的提问,他总能带着同样呛人,让人窘迫的回答回应回来。
这少年虽然年纪小,但脾气却一点儿也不小。
但这一次,时野却出乎众人的意料。
他黑沉的眼眸里柔软了一瞬,声音温柔:“因为我喜欢的那个人。”
这一句话,让无数媒体人疯狂,摄像师们不停地对着他按下快门,记者们则都飞快地看一眼自己的录音笔是否都完整录下了他的说辞。
而这一句话,也同样通过良好的外放音响,响彻锦恒的大礼堂。
架住死亡角度的少年眉眼清隽,目光柔和地透过荧幕,仿佛遥遥地看进人心里来。
可谁都知道,他这样的目光是给夏渺渺的,他的温柔和体贴,全都属于夏渺渺一个人。
大礼堂内爆发出不输刚才时野夺冠时的尖叫声——
“啊啊啊!为了喜欢的人!”
“时少在说夏渺渺吗?
!”
“这是公开表白了!!”
“天呐我死了我死了啊!”
杨思楠也毫不掩饰激动地攥住夏渺渺的手臂:“啊啊啊啊!渺渺!公开表白啊!我今天快变成柠檬精了可羡慕死我了啊啊啊!”
夏渺渺无奈地捏了捏小闺蜜的脸蛋,心中的甜蜜不断地往外冒着,让她拼了命想绷紧的唇线总是不自觉地扬起。
——
这一场比赛也同样地轰动了北城。
曾经的北城之光终于又克服心理问题,站上了射击舞台,曾经对他无比看好的射击爱好者们的热情又被点燃,时野下了赛场,就收到了各式各样朋友的祝福。
金麟直接发来了祝贺视频,录像里,在敬老院,何教练带了酒,红光满面地同金老举杯对饮。
金老看着也神采奕奕:“阿野这孩子,本来就是个好苗子,现在能走上正途,出成绩,真是好啊,真是好。”
老人家一脸重复两遍真好,有些感慨。
何教练未尝不是这样想的呢,饮下几杯酒后就有点上头,吹起牛来:“金老,真不是我吹,我当年往那小子身上一扫,我就知道,嘿,这小子肯定能成大事……”
金麟笑嘻嘻地发来语音:“野哥,你看我爷爷和何教练,都开心坏了,等你拿了世界冠军,他们指不定要去裸泳庆祝了!”
时野看着屏幕上因他胜利而欢愉着的人,胸口滚烫。
晚上的电话里,也同样的有为他而感到骄傲的小姑娘的清甜嗓音,她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崇拜:“时野,你怎么这么厉害啊!你好棒!”
夏渺渺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她把他的比赛视频来来回回地看了两遍,呜呜呜,她喜欢的男人怎么这么优秀啊!
时野轻笑:“嗯,是挺厉害的。”
比赛时他手感确实不错。
夏渺渺没想到他这么坦然地就接受了,噎了一下:“你还挺不谦虚。”
时野话里没多大起伏:“没看么。”
这回爆冷,通稿遍地。
作为c省运动员,c省更是不遗余力地大幅宣扬报道,当然也有负面评论,说他傲慢无礼,对记者直言不关你事,拒绝采访。
夏渺渺又忙夸彩虹屁:“那明明是那些记者乱写,你不要往心里去呀,你在我心里是最棒的,时野!”
时野本来就没在意。
只是没想到他半自嘲似的话会引来她的紧张,他轻笑,这种被她紧张着的感觉还挺幸福。
时野趴在宿舍阳台的栏杆上,为眺远方。
秋天正式来了,枝头枯叶缓缓落下,他垂着眼,心中满载希望。
来年一月,他就要告别省队,进入国家队。
等到那时候,他总算能坚定且骄傲地站在她身边。
——
时野的夺冠,或多或少也激励到了锦恒的同学们,接下来再没有任何能叨扰到同学们学习的活动,期末考在即,各班班主任紧盯着,任课老师们也没能放松,开始了疯狂地复习阶段。
高压下有人呕吐,也有人痛哭,也有选择了报考艺术类院校的学生们离开了学校,进行各校的校考,也有不准备高考的学生干脆选择回家继承家业。
班级里的座位渐渐空的多起来,从一个两个,很快变成十几个,天气也逐渐由温成了冷,学生们的衣服从短袖慢慢变成长袖,再到大衣羽绒服。
但剩下来的人,都努力且认真地复习着。
杨思楠不止一次因为分数而痛哭,她的课桌上写着帝都医学院往年的录取成绩,以她现在的分数远远不够。
支撑着她努力的,仅仅是想要有足够的底气能够以站在祁医生身边的念头。
可是祁医生并没有给她任何承诺。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自愿自发想出来的。
这就愈发地让她更悲伤。
夏渺渺默默地给小闺蜜递纸巾,看杨思楠落泪,引得她也有点难受。
高压之下需要释放,她忽然,也好想要去见见时野。
杨思楠哭够了,就平静下情绪来,擦干了眼泪,顶着两个红红的眼睛:“渺渺,我们继续,你再给我讲讲这道题好嘛?”
夏渺渺很快点头:“好。”
时间唰唰飞过去,等到期末考结束,班内也没轻松多少。
高三生几乎没有多少放寒假的时间,隔壁重点学校仅放假3天,锦恒安排在大年初七开学。
老师们怕学生们心思野了,除了不停地发放试卷之外,也忍不住一直念叨:“同学们,你们就剩最后半年了,不,是半年不到。
这关键的几个月希望大家都能拿出百倍的精神来全力对待啊!苦读三年,不就是为了最后的高考吗?”
没有学生有心思放飞。
班内沉默一片,没了以往放假的欢愉,全是紧抿着唇的沉重感。
赵志强又觉大家应该好好过个年,给剩下的每个人都发了个小红包:“祝大家新的一年都顺顺利利,红红火火!”
同学们这才都喜笑颜开。
赵志强包的不大,6.6的小红包,讨个喜庆的小彩头,放在平时,大家都看不上。
可这是赵志强给的,那种被班主任认真放在心上对待的感觉让每个人都忍不住有些感动,离开学校前,大家都认真地和赵志强告别:“赵老师,寒假快乐!”
赵志强也笑着同他们挥手:“明年见。”
——
夏渺渺回家后,就高高兴兴地给时野打了电话。
但得到的消息让人悲伤,运动员的假期几乎等同于无,时野并没有假期。
夏渺渺没想到管理的这么严,人人阖家欢乐的日子,时野他们也要留在队内训练。
她有些沮丧:“怎么这样啊……”
时野反过来安慰她:“渺渺,没事的。”
怎么没事呢?
太有事了。
他明明说喜欢她,怎么不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苦楚呢?
夏渺渺抑郁了。
她闷闷不乐地挂了电话,跑过去帮岑麓滢包饺子,岑麓滢说:“渺渺,今年三十夜,我们回外婆家吃。”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穿”过来后她没见过外婆,但妈妈一说外婆,夏渺渺脑海里就能浮现出外婆的身形和容貌。
她愣了一下:“好呀!”
还有一天就是大年三十夜了,夏渺渺思来想去,还是咬着牙,当即买了一张去c市的车票。
她没隐瞒,和妈妈说的很清楚,时野没有假,快过年了,她想去看看他。
岑麓滢也觉得时野挺苦的,临行前还往她的书包里塞了一盒饺子,叫她到时候送他。
夏远在一旁不满地对着岑麓滢哼哼:“又不是你儿子,这么关心他干什么,再说了就一盒饺子,真要吃让他买着吃呗。”
岑麓滢笑:“你怎么说话的呢。
阿野也是我们看大的,带盒饺子怎么了?
再说了,现在不是儿子,以后指不定呢。”
这话里有话的,说的夏渺渺脸一红。
她忙低下头,佯装收拾书包掩饰自己的心慌。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父母的眼睛。
夏远无奈地叹气,对于自家的小白菜要被猪供的事儿无比郁闷。
“唉,儿大不由娘咯!”
岑麓滢笑着拍了他一下:“你算哪门子的娘?
渺渺,没事的,妈妈不介意。”
夏渺渺:“……”
她背着一家人的爱意坐上了去往c市的高铁,寒风凛冽,但心内暖融一片。
她来的时候没有和时野说,想给他一个惊喜。
因此站在了c省射击中心门口,这才给他打电话。
时野接到她电话的时候,刚结束一天的训练,队友们笑闹着往住处走,只有他挂了电话后逆着人流往外跑。
一群队员不明所以:“欸,阿野,哪去呢?”
时野跑的飞快,一转眼就没了人影,只有一开始和他离得近的柏珂听见了他的电话,笑着招呼兄弟们往回走:“妈的,阿野女朋友来了。”
“靠,阿野这是什么神仙福气。”
“我也想要有女朋友哇呜呜呜!”
时野一路狂奔。
单薄的衬衣被寒风刮得紧贴在身上,道路两旁的光照亮了漆黑的路,风凌冽,他却感觉不到冷。
胸膛像是燃着一团火。
他没预料到她会来,因此当她在电话那头声音娇俏地说“时野我就在你们射击队门口哦,你快来接我呀”时,呆愣了两秒,甚至以为是她随口编织的谎话。
夏渺渺嘟着嘴抱怨他:“你怎么不说话呀,快来呀。
外面好冷哦!”
他几乎挂了电话就跑。
临近门口,他远远地就看见规规矩矩站在射击中心外的小姑娘。
她穿着一件杏色的呢大衣,脖颈上系着白色的围巾,大半长脸埋在厚厚的围巾下,就露出一双湿漉漉黑葡萄似的眼睛,路灯暖黄色的光轻柔地落在她的脸上,见他跑过来,她探出小脑袋,像个可爱的毛茸茸小动物。
“时野,我在这呢!”
他想也没想,把她拥进怀里。
少女小小一只,哪怕穿着厚厚的衣服,在他怀里也显得格外的娇小。
她双手在空中晃了两下,对他的热情有一点小小的不适应,但很快就能感应到耳朵下少年猛烈心跳的声音。
她在他怀里闷闷地笑了一下,没再动作,任由着他紧紧地抱住她,手臂收拢,也渐渐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薄薄一层的衬衣布料,夏渺渺惊了:“时野,你怎么就穿一件衣服呀。”
天寒地冻,她下车后就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都觉得冷意非凡。
c市的冬,比北城更冷。
时野圈住她的手臂有力:“不冷。”
夏渺渺甜蜜蜜地让他抱了一会儿,在他怀里闷得小脸通红,最终实在受不了了,就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主动牵起他的手:“你吃饭了吗?
我给你带了饺子,我妈妈做的,很好吃。”
给他打电话前,她就联系了对面的一家沙县店的老板,问能不能借用一下后厨,说想给男朋友烧个饺子吃。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长得乖巧可爱,说起来男朋友,眼神真挚又明亮。
老板自然一口应了。
她牵着他的手,领着他往沙县方向走:“虽然我的手艺不怎么样,但把饺子煮熟的技能我还是有哒!”
冷风呼啸,时野的身位自动较她的后一些,尽量为她挡住风,听她这样说,他眼中也蕴出几分温柔的光:“一定很好吃的。”
夏渺渺没时野这么心安理得听夸奖的能力,他这样夸她,她就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走到沙县店,老板还特意为他们擦了桌子,这个点儿了,客人不多,夏渺渺和老板打完招呼,就从包里套出了岑麓滢包的那盒饺子。
她说:“你等我一下哦。”
时野安静地点头,看着她走进后厨去。
老板就坐在收银台嗑瓜子:“小伙子,你福气不错啊。
这么冷的天,人小姑娘大老远地跑来看你,还要给你煮饺子吃,挺不容易啊。”
夏渺渺确实没怎么下过厨。
平时在家有岑麓滢做饭,到时野那也有时野做饭,她一直没什么下厨机会。
但煮饺子这种事确实简单,反正只求能熟,等水开后她把饺子悉数丢进去,就求表扬似的远远望时野那边看去一眼。
猝不及防的,对上时野的眼睛。
他也在看她,黑眸中涌动着情绪,眼神温柔。
她咧着唇冲他笑:“马上就能吃啦!”
时野没怎么受人感动过,不太能做出反应。
大多数时候,他和时寅铭的争吵都是剧烈的,面对时寅铭怒斥他也大多能够反唇相讥。
他之前没有被这样温柔的对待过,整个人都像是被封印一般僵硬,呆愣了两秒才记得要对她笑。
可夏渺渺已经低下头看着饺子了。
很快,她烧好饺子,装进了碗里,指尖却被烫一下,“呀”的叫出声。
那店老板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儿,正想问出什么事了,就见刚才还安稳坐在凳子上的少年一个健步就冲进去了。
店老板:“……”
得,没他什么事。
他拍拍手上的瓜子残渣,又专心致志坐回去看电视。
夏渺渺作为一个厨房白痴,没什么经验,装完饺子后又把汤装的满满的。
瓷碗受热快,她伸手一端,指尖感受到烫,当即就想丢出去,但转念一想这可是爱心饺子,就忍着疼规规矩矩地把碗放下来。
时野攥着她的手指放在水流下冲。
葱白似的纤细指尖,被冬夜的冷水一激,叫她瑟缩一下。
指尖微红,他心疼地给她冲完,语气里无形多了一道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
夏渺渺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就烫着了嘛!”
他皱着眉:“以后这种事情我来做。”
她被他责备了,气哼哼的:“时野你在想屁吃,我以后再也不给你做啦!”
这回换他呆住,怔愣地顶着她看了两秒才发现她在说气话,少年当即伸手掐住她细嫩的脸蛋:“几个月没见你还长脾气了。”
夏渺渺继续哼哼:“快点端出去,我也想尝尝!”
她马不停蹄地赶来,都没尝过呢!
他失笑,用两块抹布包住碗壁端出去。
沙县店里的白炽灯很亮,她的眼眸也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夹起了一只饺子,袅袅的雾气几乎遮挡住大半张脸,放在嘴边吹了又吹,一副想吃又吃不到的可爱模样。
时野弯了下唇,颇为感慨地想:
不管怎么变,她永远是人群里最鲜活生动的那一个。
也永远也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和爱慕。
夏渺渺吹完了饺子,没有放进嘴里,反倒伸到他唇边:“凉一点啦,你快吃!”
他眼神闪烁,垂下眼,就着她伸过来的筷子咬了一口。
皮薄肉嫩的饺子,汤汁里就放了一点儿盐,可味道美妙极了,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饺子。
而给她递饺子的小姑娘,明明自己馋的都快流口水,却谨记得这饺子是拿来给他吃的,理应吃第一个。
看他咬下,夏渺渺激动地问:“怎么样,好吃吗好吃吗?”
时野咽下:“好吃。”
她顿时眉开眼笑:“所以呀,我没有骗你!我妈妈的手艺真的很好的!”
陪着他吃完饺子,夏渺渺就要回去了。
明天一早就要去外婆家,她不能在c市留宿。
最后一班车的时间很赶,几乎从沙县店出来就要马不停蹄地往高铁站赶,在高铁站里两人只来得及短暂道别,就提示检票了。
夏渺渺赶紧上前安检,她转过身,看着驻足在身后的少年。
“时野,再见!”
他虽有不舍,却不忍牵绊,只能微微颔首道:“嗯,路上小心。”
他看着她一路小跑着进站,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认那班车平安发出后,这才走出了高铁站。
这一晚很冷,明月皎皎悬于天空,无数提着大包小包回程的人的奔赴家乡。
他在c市的冷月下,却再没有感觉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