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悦手指攥着已经被揉碎的纸巾,身子颤抖,莫云旗轻轻拍打着韩悦的后背,“妈——我不和你顶嘴了,您别哭了成嘛。”
莫云旗还是头一次看韩悦哭得如此伤心,就算是和父亲吵架赌气,也没见她如此伤心过,莫云旗是真的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走开!”韩悦赌气般的推开莫云旗。
“妈——”莫云旗有些急了,“您别这样,我也是急嘛,这一提到大伯的事情,我就……”莫云旗扯着头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大伯的事情,看着韩悦越哭越伤心,这莫云旗眼眶更红了。
“你这死丫头,就会气我,走开!”韩悦冷哼。
“妈,我不气您了还不成嘛,您别哭了!”莫云旗急着揪扯着头发,战北捷直接按住了她的手,“伯母,您别伤心了,消消气,小旗就是嘴巴快了点。”
“妈,我不说了还不成吗,您别哭了。”莫云旗是真的慌了。
燕殊倒是十分淡定的走过去,给韩悦递上面纸,“伯母,您别哭了,您这一哭,我就觉得我是罪魁祸首,若不是我过来,也不会惹您如此伤心。”
“可不就是你嘛!”战北捷冷哼,狠狠瞪了燕殊一眼。
要是他不过来,他家现在的气氛都是和乐融融的,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啊。
“伯母,您看,您再哭下去,我看老战,就要直接把我掐死了,其实这些都是你们家的私事,我是个外人,真的不该提这个,您若是生气了,就打我骂我,就当给你出出气,您再这么哭下去,小旗也要哭了。”
韩悦从燕殊手中扯过面纸,“我可不是为了你们哭的!”
“我知道您不是,可是您这么哭下去,待会儿莫首长回来,还以为我欺负您了,若是战叔叔再回来,两个人那小暴脾气,可不得把我揍死嘛!”
“噗——”韩悦一个没忍住,“什么小暴脾气,你莫叔脾气那么好!”
“好,他脾气好,那您也别哭了成不,我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燕殊说着装模作样的还给她作了个揖。
“你这孩子!”韩悦打落他的手,擦了擦眼泪,“这事儿和你们没关系。”
不过好歹是不哭了,燕殊长舒一口气。
战北捷忍不住咋舌,“燕殊,你可以啊,这么会哄人,嘴巴够甜的啊。”
“我们家那情况你也知道,大哥那臭脾气,你就别指望他哄人了,小时候父亲常年驻在国外,极少回家,母亲和小笙经常会有事,爷爷和大哥又不管,只能我去哄。”燕殊笑着又递了面子给韩悦。
“伯母,这事儿是我唐突了,我在这儿给您赔不是了,您别往心里去。”
“我且问你一件事!”韩悦认真的看着燕殊。
“您说,我肯定知无不言。”
“叶繁夏真的是大哥的孩子嘛!”韩悦眼神很复杂,有热切,却又透着一丝无措。
这让燕殊有些拿捏不定。
尤其是她刚刚说的话,生前无名,死后无名的人,这让他心有些乱。
“伯母……”燕殊语气顿了一下。
“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从他犹豫的神色,韩悦就猜出了一二,况且燕殊绝不是那种会信口开河之人,若不是万分笃定了,也不会和战北捷说这事儿。
“妈——”莫云旗咬着嘴唇,挪到韩悦身边,抱住她的胳膊,“你若是不想我提,我就不说了,您别生我的气。”
韩悦叹了口气,伸手把莫云旗搂到怀里。
“你这孩子……”韩悦揉了揉她的头发,“当年你一意孤行要去当兵,我就知道,总一天你会问我这个问题,只是没想到大哥居然还有孩子留在世上。”
莫云旗咬住嘴唇。
“我一直很喜欢大伯!”
“我知道,虽然他和你父亲都是军警,不过你一直更喜欢大哥一点!”
燕殊和战北捷都愣了。
军警?
莫正则是军人,那么……
这不合理啊,什么都查不到啊。
“当时你想要报考警官学院,我就知道,你是冲着他去的,你父亲反对,还想让人将你的投档弄出来,为这事儿,你和他还吵了一架,最后折中才去了军校。”
战北捷愣住。
“你难道不是为了我才去的军校嘛!”
“我去,战北捷,你丫是有多自恋啊!”燕殊无语,伸手捏着眉心,“你还敢再不要脸一点嘛。”
“我……”战北捷咬牙。
莫云旗却一笑,看向战北捷,“我是为大伯。”
“其实当年的事情说来话长啊!”韩悦叹了口气。
“那就长话短说啊!”燕殊已经迫不及待了。
韩悦笑了笑,燕殊瞧她低头,立刻端起茶水递过去,“伯母,不急,您慢慢说。”
“一直没有人知道大哥的存在,其实是因为大哥的户口一直都没有在这个家里,父亲身居高位,当时虽然国内局势平稳,可是内忧外患,对他虎视眈眈的人不少,这事儿就是个隐形炸弹,所以等到人口普查的时候,他的名字还是一直被她母亲的名下。”
燕殊微微挑眉,这个倒是可以理解。
“其实父亲想要将他名字划回来,他似乎不是很愿意,觉得无所谓,他和正则也是一起长大的,其实和寻常兄弟没什么两样,只是过得像是隐形人而已。众人都说他是父亲给正则找的玩伴。”韩悦咬着嘴唇。
“甚至还被人说成是被父母抛弃的野孩子,还有人因此欺负他,他都忍了,所以父亲和正则一直想要将他认回来,为他正名!”
“可能会面对很大的风波!”燕殊插了一句话。
“其实大哥之前也是想和正则一起当兵的,不过他的母亲那边的背景有些特殊,当时参军对政治背景要求很高,她的母亲家庭之前是是地主,是被批斗的对象,过了许多年之后,还是通过父亲走了一些关系,才去当了警察。”
“本来是在华西那边,后来被调派去了京都,待了可能不到一年,后来就直接失去了音讯……”
韩悦握着茶杯,手指微微有些发抖。
“正则曾经去问过大哥的情况,没有人肯说什么,父亲当时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只说肯定是执行特殊任务,而且父亲当时已经在想着如何将他认回来了。”
“他说大哥从小就吃了很多苦,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可是若是总顶着野孩子的名字,谁家姑娘看得上他啊。”
“户口不是被挂在他母亲名下嘛,听说也是大户啊!”
“那边人丁凋敝,基本上没有人了。”韩悦叹了口气,“加上之前是地主被批斗,这种身份,少不得被一些有心人说三道四。”
“父亲心心念念的要把大哥认回来,好不容易说服了母亲,可是他们等到的就是大哥的已经因公殉职的消息。”
莫云旗的反应最大,眼泪都开始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那时候我们才知道,大哥是个缉毒警,那次出任务,被人砍伤,都没等到救护车来,就过世了。”韩悦咬了咬嘴唇,“他们说怕那群毒枭过来寻仇,或者是打击报复,所以不能公开他的名字,也不许我们立碑,那时候父亲几乎要崩溃了。”
“他当时在家里,就说了那么一句话!”
“正耀从小就没个名分,就连死后,我就连一个名字都不能给他,我这个父亲是有多窝囊啊!窝囊啊!”
莫云旗红着眼眶抹眼泪,饶是燕殊和战北捷此刻都心情沉重。
“他们也不许我们存着大哥的照片,就怕他们过来寻仇,父亲和正则都藏了几张,也只能晚上无人时才敢拿出来看几眼,正则一直说,大哥这辈子生前就过得没名没分,他不想让他死了,还那么孤苦,无人挂念,那也太可怜了。”
“妈!”莫云旗咬着嘴唇,已经泣不成声。
“不给立牌,不许我们祭拜,爷爷当时就昏死了过去,大哥什么都没留下,最后留给我们的就是一身警服。”
“他生前给父亲写过信,估计他也预料到了自己会死吧!”韩悦笑得凄凉,“他说一点都不记恨父亲,也从不觉得一个名分能够代表什么,能做他的儿子,他已经觉得很光荣了,只要他心里有他这个儿子,名分他一点都不在乎。”
“信件是在大哥警服口袋里翻出来的,大哥应该早就预料到了,那次的行动,听说死了三十名缉毒警,最后留给我们的不过是烈士勋章还有一身衣服,有什么用呢!”
“父亲要过世的时候,什么陪葬也没要,就要了大哥的一身警服,他说这辈子都没能像个父亲一样守在他的身边,没能给他一个名分,他甚至叫声父亲都要在无人处,小心翼翼的喊一句,他亏欠了他太多,生前没有入莫家的族谱,死后一定要葬在莫家的祖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