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对扶桑人的清算、彻底掌控了后世第一岛链的北半部之后,朱树人原本打算趁着自己也需要丁忧,休养生息个两年——
理论上他需要在生父沉廷扬寿终正寝后,消停二十七个月,但因为沉廷扬是隆武十五年四月走的,战争结束已经是当年十月。所以终战之后,实际上只剩二十一个月,
到隆武十七年八月之后,一切就可以恢复如常,朱树人也能再次继续他对大明的大刀阔斧改造。
不过意外总是免不了的,似乎印证了那句“一代人总是成群结队地来,又成群结队地走”,朱树人刚消停两年,准备好好做事,又一个重磅人物的变故,不得不让他再稍稍压制一下布局的节奏。
事情发生在隆武十八年初,就在朱树人为生父彻底丁忧完、恢复全部名义上的权柄后五个多月、刚刚把朝政事务重新接手磨合得差不多。
已经五十四岁的隆武帝朱常淓,也出现了严重的健康问题,同样是中老年人冬季高发的富贵病,诸如心脑血管一类,去年寒冬时中风了,一开始偏瘫还不算太严重,但后来渐渐恶化。
朱树人一开始听说岳父病重,还有点不可思议,因为他觉得五十四岁并不算太老。他生父沉廷扬前几年寿终正寝时,好歹活到六十五呢。
不过很快他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认识到了老朱家这几代人貌似寿命都不长,有各种各样的健康问题,
过去百年之内,老朱家活得最久的,就是朱常淓的亲伯父万历帝,堪堪活过了六十岁这道坎,
其他明光宗朱常洛,天启帝朱由校哪个不是短命鬼。崇祯虽说是被杀的,可健康状况也不算好。朱常淓的生父也才活到四十七。
似乎晚明的皇帝普遍寿命都比名臣要短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父系的基因劣化退化到一定程度了。
现在朱常淓基本上算是活了个他生父和大伯寿命的平均数,完全属于正常。他享福也享得够了,各种酒色都没节制。
加上他女婿朱树人这些年为大明开疆拓土、发展科技,还搞来了很多海外奇珍、交换物种。
朱常淓既然是个喜欢长见识的,有海外贡品果物美酒他都要试试,有东西南北各洋的胡姬他也要试试。
有些吃喝玩乐之物水土不服,小灾小病也不是一两次了。最后淘虚了身体,心脑血管富贵病一发作,也就奄奄一息了。
不过,也好在朱常淓佞佛好声色音律,他倒是很看得开。
瘫在床上之后,也没觉得自己憋屈,他也知道女婿已经对他够孝顺了,他这辈子享乐的海外奇珍、好多都是历代先帝没吃过没用过没见过没玩过的。
最后出事儿,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女婿绝对没有做任何手脚,也没什么宫女宦官让他溶于水或者染点病。
这样无忧无虑享受到五十四岁,一切都是捡现成的,也算活够本了。
因为皇帝重病,朝廷的很多原本计划深入、重启的改革,或者别的举措,也都暂缓,整个隆武十八年,依然保持“萧规曹随”的状态,一切少折腾。
朱常淓在病榻上躺了半年多,自古这种心脑血管富贵病都是冬夏两季比较难熬,
眼看酷暑炎炎,虽然南京皇宫里有各种近年来才新出现的降温科技措施,比如那些弯弯曲曲如同后世压缩机冷凝散热片的铜管、里面通上低温地下水,在房间里热交换带走热量,让皇帝的居住环境还算优越。
各种驱除蚊虫的新式合成香料和热带天然药物,也都予取予求可用。
不过朱常淓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眼看一天天身体不受控制,他也知道该交代遗言了。
这年的七月初八,已经对身体失控了半个多月的朱常淓,忽然回光返照清醒了一些,他就把女儿女婿和外孙(法理上是孙子)统统招到乾清宫,吩咐一些话。
除了这些亲人,朱常淓还召见了几个主要阁臣。
包括内阁次辅张煌言,内阁首辅史可法——首辅反而排在后面,主要是因为史可法也年纪大了,最近刚好也经常卧病,没有精力处置太多事情,此次史可法也是被皇帝恩许坐肩舆抬进皇宫,而且到了御前就给赐座。
张煌言时年四十五,朱树人都四十二了,而史可法今年刚刚超过六十。
在古代一个六十岁的老人精力衰退,不得不频繁把实际权力交给“常务副职”代行,本人只是挂名正职,也是很正常的。
另外,朱树人的正妻朱毓婵,今年也已三十三岁,皇太孙朱慈煜,年仅十六,说实话并不是一个太好的继位年纪,肯定还是需要人全权辅政,不能立刻亲政。
朱常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脑子也忽然比平时更清醒了些。
他把三个亲戚先叫到病榻前,忽然问了女婿一个问题:“当初建文帝享位几年?登基后多久出的乱子?”
朱树人闻言大惊,心说岳父怎么突然提这种问题,这也太神神叨叨了。
他连忙安慰:“父皇何出此言,当今之世,我大明声威如日中天,非比昔年暗弱之时。何况如今并无藩王之祸。”
朱常淓摆摆手,示意他别想多:“朕就是问问,你直接回答便是。”
朱树人:“若论改元,九月而乱,若从太祖崩殂算起,一共是一年半,而后征战三年。”
朱常淓躺在床上,艰难地点点头:“那就是三年多,不超过四年半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呐。年轻人急于躁进,只求速胜速功,酿成大祸者,古今不知凡几。
朕如今担心的当然不是藩王,但少年戒骄戒躁的道理,是古今皆然的。建文帝当年登基四年便酿尽祸乱。万历先帝时,张居正克尽辅弼,然终因先帝及冠而不归政,因揽权而生怨,至天启时方解。
既如此,朕命卿以亲王之身摄政,比照张居正加太傅、太师故事,为期四年,至皇孙年届弱冠。而后自当任由皇权亲政,至于卿将来权柄,由新君再行定夺便是。”
这番话朱常淓说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有的地方也不合语法、礼法,具体颁布时肯定要知制诰的翰林重新润色组织语言。
但大体的意思,在场的三位皇亲国戚和两个内阁首辅次辅,一共五人,都是听得很明白的。
朱常淓就是担心孙子跟朱允炆一样年轻冲动,那么朱允炆当年花了四年惹祸,他如今出于心病,出于“朱允炆和朱慈煜都是皇太孙继位”这个历史重合的阴影,他要求孙子四年内不能处理任何朝政,权力一定要绝对、完全交给他的亲生父亲行使。
而明朝此前摄政之臣地位最高的是张居正,张居正是明朝唯一一位活着的时候封为太傅、太师的。
朱树人的地位跟张居正又有不同,他是赐了国姓的王爷,所以肯定得先特设为摄政王,其他头衔再慢慢加。
同时,既然想到了张居正,朱常淓当然也会联想到自己的大伯万历,当初就是因为张居正在万历成年后没有及时归政,落下了猜忌恩怨。虽说朱树人跟朱慈煜事实上是父子,但朱慈煜既然是皇帝,那还是得保证其成年后的权威性。
尤其因为他血统上父系并非出自朱家,朱慈煜的权威性就更需要保护。
否则迟迟不能亲政,其他姓朱的王爷嚼舌头的机会也会变多,天下人会传说皇帝事实上是其生父用于掌权的工具、傀儡。
上述所有因素全部考虑到,最终的结果,就变成了需要摄政,但又不能摄政年限太久。刚好四年到小皇帝满二十岁,就很合适。
这四年里小皇帝也要加强学习,他父亲实际处理政务的同时,他也要在旁观摩、模拟复盘他父亲的决策方法,算是一个见习期。
三位皇室两位阁辅都表示能理解陛下的苦心,一定严格照办陛下的规划。
处理完大事后,朱常淓又吩咐了些其他不重要的细节,主要是自己的后事。因为他这人信佛,喜欢积阴德,所以倒是对于死后的陪葬和礼仪隆重程度比较看澹,还关照朱树人一切从简,就当是给他积德了。
“朕一生好佛,虽享乐无度,却也不在乎虚礼,只求洒脱。朕活着的时候,你们已经够孝顺了,用度享乐,本朝历代先帝都不及朕,想来也是惭愧。
山陵崩后就不必太过操办了,以后你们也要酌定一套礼法,成为定制常法,对后世大明帝王身后事,都要从简,不能超过我这一代。
另外,我大明如今既然还都于南京,朕也不必归葬北方,就在紫金山上择地即可,不要离太祖的孝陵太近,以免不尊。
不过后世子孙,如届时大明依然未迁都北去、有依然需要葬于南京的,可在朕陵寝周遭,比照北京十三陵依次布置。”
朱常淓这番话,就是要求体现他跟朱元章还是要离开一些地儿,不过后续皇帝就不用跟他离开太远,跟十三陵一样就好。
考虑到南京城外的山区面积小,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