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中有大钟、小钟之分,大钟乃是有国朝大事才能敲响,而小钟却是大臣们上朝又或是皇宫之中报时之用,刚才的钟声……难道就是报时的小钟?
所以……我现在是身处在皇宫之中么?
四莲想到这处,猛然停下了脚步,不由后背起了一层薄汗,那黑袍人当真手段如此通天,居然能把自己带进皇宫?
哦!是了!是了……不说是他的药都能卖进皇宫里么?
看来他是与皇宫之中的某位贵人勾结到了一处!
四莲复又重新开始踱步,心里暗暗思索,
看来这患有心疾之人乃是皇宫中的人!
若不是皇宫中的人,他又何必费尽心思把自己弄到皇宫之中来?
想到这处陡然一惊,
“若是进了皇宫,啸林还能救我么?”
要知晓锦衣卫虽说是护卫皇家,也有守护皇宫大内的职责,也是天子近卫,皇帝亲信,可那是对外头的百官朝臣们来讲的,可真正关起门来,这家奴都还要分个亲疏的,锦衣卫是近卫,但跟皇帝更近的是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因而这皇宫之中真正护卫皇帝安全的乃是那些深藏宫中的高手供奉!
这些四莲原本是不知晓的,是她嫁给牟彪后,小两口闺房闲话时,牟彪同四莲讲的,
“要说这天下最应当相信人的是皇帝,可最不相信人的也是皇帝,皇帝要靠着文臣武将为他治理天下,保卫河山,那自是当信人才是,可他又怕文臣结党,武将造反又最是不信人,他用我们锦衣卫就是为了防着文臣武将,可对锦衣卫又不全然放心,最信的乃是他身边那些被去了子孙根的太监,只有他们没有后代不会为了子孙家族,出卖皇帝,只能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
四莲便好奇问,
“那皇帝最信的是哪一位太监?”
“哼!”
牟彪一声冷笑,
“在他跟前的太监他没一个信的,只有那些个藏在深宫之中的老怪物,才是他最信的!”
这些老怪物无根无基,在皇宫之中呆了一辈子,年轻时做小伏低吃尽了千般苦,到老了便被皇家供奉起来,退隐幕后,潜伏在黑暗之中,默默的监视着整个皇宫,
“……平日里你别瞧这些御前的侍卫,耀武扬威,人前人后的威风,你信不信……但凡他们敢在君前露出一丁点儿反判谋逆的迹象,这些老怪物就会立时出手将人击杀!”
四莲听了更是好奇起来,
“若是当真如你所说,那这宫变又或是弑君岂不是应当没有了?”
可历朝历代之中,宫变的事儿也不少啊?
牟彪一笑,
“这些人是皇家的供奉,保的不是一位皇帝,保的是整个皇族,所以皇族之中的争斗,他们是不管的,可若是有外臣和家奴敢反叛,他们动起的手来那是决不会容情的……”
顿了顿又道,
“我们这些天子近卫知晓他们的存在,因而与他们也有默契,有些地方是我们护卫的,而有些地方却是禁地,除了皇帝和太子,是谁也不能进去的!”
“太子?太子也可以指使他们么?”
“太子当然可以……”
牟彪笑道,
“你当为何这些龙子龙孙们个个都想当太子?做太子不光是明表上的好处,这暗地里也有不少的好处,其中牵涉皇家秘辛,有许多事儿我也不知晓的,我爹许是知晓小部分,可真正全都知晓的便只有皇帝和太子了……”
储君,储君那也是君,只要大婚之后便是成人,不光是可以涉朝,还有不少有东西都能接手了,这是祖宗的规矩,不是说皇帝不喜欢太子,这些东西就能不交接的。
所以这皇宫之中有一套不为世人所知的规则在运行,便皇帝也要遵守!
所以,锦衣卫在皇宫之中看似威风八面,实则……也是处处受人掣肘的!
四莲想到这处,心头不由一阵发凉,
“怪不得那黑袍人如此有恃无恐,明知我的身份,还敢对我动手,那是吃准了皇宫之中有锦衣卫忌惮之人,只要把我弄进宫来,便是我公爹也没法子的!”
再反过来一想,所以黑袍人又或者说黑袍人所勾结的人,是对皇家秘辛十分清楚之人!
这寻常的嫔妃并不会知晓这些事儿的,知晓这些事儿的不是高阶嫔妃,就是出身世家高阀与皇家关系密切的,所以……是皇后、贵妃还是其他高阶的嫔妃?
四莲越想越是心惊,念头又转到那黑袍人身上去了,
“我细看过他的骨骼,此人应当是个女人,可不知为何生了喉节,变做了男子,也不知……他那处是男还是女?”
四莲听贾金城说过,这世上是有雌雄同体之人的,不过外貌有人近男,有人近女,也有人生女相而下颌有须,有人生男相却面白肤柔滑,而此人外貌实则是近女相的,他分明就是那邱氏良医的掌柜,可锦衣卫不是一直盯着他么?
他又是怎么躲过锦衣卫的监视呢?
“吱呀……”
门响了,两名侍女抬着冒着热气的水桶进来了,
“少夫人,请沐浴!”
四莲点头,走过去见二人立在那处不一动不动,一派想要伺候的模样,她一想到那侍女裙下的一双大脚,立时连连挥手,
“你们出去,我自己会洗!”
两位侍女也不多言,福了一福,将换洗的衣裳放在桌上,便转身离去了,四莲看着她们把房门紧闭,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是了这事原本极简单的,锦衣卫的人可以男扮女装,他也可以寻个身形相似的女子假扮自己,以那人的心机,说不得早在府中备下了替身,在外头掩人耳目,自己则跑出去作恶……”
今天看那人的一掌,分明就是武艺高强之人,若是轻身功夫好,完全可以躲过锦衣卫的监视!
四莲缓缓的脱去衣物,又将那藏在袖兜里的瓷片取了出来,放在一旁,再去了头上的首饰,扶着木桶进入了温水之中,将整个身子泡了进去,心中暗道,
“那人武艺高强,想杀我不过须臾之间,抬手便可办到……啸林即便是能派人进皇宫之中,又如何能近身护我……看来……我还要多想些自何的手段才是……”
想起这处,便又担心起牟彪来,
“也不知他能不能找到我,那侍女应当是可以传消息出去,但这里若真是皇宫禁地,他又如何能带着人来相救?”
四莲脑子里思虑万千,也不知想了多少,直到水都凉了,这才起身,披散着头发看着桌上放着的首饰,又看了看一旁的瓷片,将它收起来之后,想了想对外头叫了一声,
“来人!”
外头守着的两名侍女立刻推门进来,
“你们把水抬出去……”
二人应了一声,过来抬水,四莲又道,
“这里怎么甚么都没有,我要烘头发,又要抹头油,还有这脸上……胭脂水粉不求了,总得让我描描眉!”
两名侍女应了一声出去,没有多久回来,却是拿了小炉和一瓶头油,
“少夫人,这里地方偏僻,只找到一瓶头油……”
四莲眉头一皱,
“罢了!”
这厢打发了要给自己烘头发的侍女,自己用小炉烘干了头发,将头油抹在发上,听着外头无人,取出那金钗,从当中间旋开倒出里头的粉末,混进了头油之中,又将耳上坠子取了下来,两指夹着那上头的猫眼儿用力一挤,挤出两滴无色的水滴来,用手指小心的抹在了瓷片之上,这才上床睡了!
这一睡只睡到了三更,外头便有人推门进来了叫,
“少夫人,时辰到了……该办事了!”
四莲拥着被子起身,见来的还是两名侍女,睡眼朦胧的看了看外头漆黑的天幕,问道,
“怎得……你们家主子这么心急,半夜就要差遣人了么?”
两名侍女低头不语,只是过来拿了衣裳要伺候她穿上,四莲换上了衣裳,坐在桌前让她们给自己梳头,四莲吩咐道,
“我这发尾有些干枯,给我在发尾多抹一些头油……”
侍女们依言行事,要给她盘髻时,她又摆手阻止,
“不用了,给我编个辫子,用布包好,待会儿也好办事……”
“是!”
侍女们应声,给她编好了辫子,四莲把长发捞到面前瞧了瞧,自己又抹了些头油在发尾上,这才满意的放开,起身跟着她们走了出去。
外头天色一片漆黑,又有荒凉的宅子,四处杂草丛生,四面寂静无声,只有侍女提着的一盏宫灯在前头引路,光影不及之处,便是一片黑暗,三人静静的走着,只有脚步声沙沙,走在破败而荒凉的宅子里,路过一根根漆色斑驳的立柱,眼前闪过一道道灰尘遍布的门窗,那情形便如行走在鬼宅阴域一般,若不是四莲胆子大,换了旁的女人,只怕早已经吓傻了!
只有四莲神色淡然,挺胸昂首的走着,那模样倒如贵妇人赴宴一般,令得她身后的侍女都不由心中暗暗嘀咕,
“这位果然不是普通人,怪不得上头会紧急召了我来护着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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