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被牟忠给生生推到了门外,咣当一声将门关紧,就听得里头自家少爷在里头惨叫了好几声儿,突然那声儿就如被人一下子割了喉的公鸡似的,
“啊啊……”
嘶哑两声之后,便再没有动静了,小厮吓得忙去拍门,声音里都带着哭声了,
“二位少爷!二位少爷……你们二位就饶我们家少爷一命!”
小厮拼命拍门,可里头没有半点声音,小厮只当自家少爷已经蹬脚儿了,吓得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哭叫道,
“我的少爷呀!您……您可不能死呀!两位小爷爷,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呀!”
正在哭求着呢,门吱呀一声从里头被打开了,牟忠出来见那小厮跪在地上哭,不由一咧嘴,
“嗤……你号甚么丧,你们家少爷还好好的呢,没死!”
牟彪随后出来也笑道,
“我们这是帮你们家少爷推宫过血,今儿痛是痛了些,明儿起床就好了!”
小厮闻言瞪大了眼,
“两位少爷没诓小的,我们家少爷没死?”
牟忠上去给了他一脚,
“小爷没事儿骗你做甚?”
说罢二人大摇大摆离去,一面走还一面道,
“表哥也是太不经事了,这点儿疼都受不了,居然还昏过去了……”
“他是读书人嘛,没受过摔打,这也是自然……”
“瞧瞧……我就说嘛,百无一用是书生……”
原来还想再好好磨磋他一番的,没想到他这么不经事儿,没弄上两下就昏过去了,好生无趣!
牟忠很是遗憾的撇了撇嘴,牟彪嘿嘿的笑,
“你放心……明儿他还会接着疼的!”
宋子桦受的是皮外伤,这乃是气滞血淤,若是当真推宫过血,用内力化开淤血倒也罢了,他们这样只是强行按压,将淤血硬推散开了,淤血倒是散了,可明儿宋子桦身上定会肿胀不堪,痛苦难当!
牟忠听了哈哈笑,
“现下瞧他可还能出去睡女人?”
牟忠性子直,那宋子桦别看是个来投奔的亲戚,可仗着家里银子多,又是个读书人,时常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很是瞧不上他们这些练武的莽夫,一心去贴着大哥和二哥,牟忠只觉他是瞧不上自己等人的庶子身份,因而对宋子桦一向是有些看不惯的,今日见他倒霉,他是心里暗觉爽利!
兄弟二人这厢嘻嘻哈哈在岔路上分了手,各自回院去了,牟彪领着两个小厮,刚走了几步,却是突然眉头一动,似有所感的回头看去,走在他身后的牟虎以为少爷瞧自己呢,忙问道,
“少爷,您有甚么吩咐?”
牟彪没有说话,目光定定落在小径上阴暗的花径深处,
“少爷,怎么了?”
牟虎也扭头随他的目光看去,牟彪立在那处静听了一会儿,夜风习习间,暖熏微润,已是快入夏了,树丛之中只有虫鸣之声,并无任何异样,
“走!”
牟彪没有发现蹊跷,转过身不再说话,只是后背上总觉着有些不妥当,老有种如芒在背之后,于是不由自主动了动肩头。
一主二仆回了自家那院子,牟彪洗浴过后躺在床上,那股子被人暗中窥伺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令得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才勉强睡去。
第二日,牟彪起身练过刀法之后,吃罢早饭便又去了衙门,这阵子衙门的事儿极多,牟彪虽说心里挂着四莲,又离得这般近,竟硬生生没挤出一点儿空去见她,就这么忙碌了五日,牟彪实在忍不住了,便向自家老子告了假,
“爹,儿子这都许久未歇息了,明儿想告假,歇息一日……”
牟斌也心疼儿子,怕他小小年纪,便累垮了身子,当下点头道,
“左右这案子,该审的都审了,当抓的不是进了牢里,就是还在外头搜寻着,一时半时也无甚新进展,你歇一日也好!”
牟彪点头转身出了衙门,牟虎上来问他,
“少爷,我们去贾家的面摊么?”
牟彪想了想摇头,
“明儿我休假一日,我已是想好了,明儿带了四莲到城外玩一日……”
他与四莲自那日见过一面之后,已是好些日子没有见面了,四莲守着那面摊儿一日不得闲,明日不如带她到城外游远一番,也好让她也高兴高兴,牟虎闻言双眼一亮,
“少爷,我们去哪儿玩?”
少爷要出城玩,他们自然也能跟着沾光,也去城外松快松快!
牟彪转头目光怪异的打量他一番,应道,
“明儿你就知道了!”
当下回府不提,睡过一夜之后,牟彪早早去了贾家面摊,见四莲依然在那处忙碌,过来拉了她就道,
“四莲,今儿我休沐,我们去城外走走……”
贾四莲一惊,忙推辞道,
“我这处还有生意呢!”
牟彪哼道,
“你日日给这家里卖命,歇一日又怎样?”
赚了那么多银子,依贾金城的性子,多半都是给他那好儿子留着,又没有你们姐妹的份儿,你那般卖力做甚?
贾四莲还是摇头,
“如今生意好了,只五莲和六莲两个忙不过来呀!”
“这个……好办!”
牟彪一抬手,指了自家小厮道,
“让牟虎帮她们,你若是觉着不够连牟龙也留下!”
贾四莲只来得及瞧上两個瞪目结舌的小厮一眼,就被牟彪推着进了家门,
“去去去,换一身好出行的衣裳……”
又指了她脚下道,
“我们去爬山,伱换双轻便的鞋子……”
贾四莲无奈进了屋中,左挑右挑,选了一身过年时做的新衣,倒是有一双新鞋,可她舍不得穿,挑了一双半新不旧的穿上,就跟着牟彪出了门。
“我……我们到外头叫辆车么?”
贾四莲问牟彪,牟彪将她扶上了马,
“不用,我们二人共乘一骑就成……”
四莲那身子骨,轻得跟没有似的,他这可是军马,驮上两个成人都能四蹄如飞,他们二人自不在话下,贾四莲却是有些顾忌,
“这……大街集市上的,二人共乘一骑,有些不好!”
牟彪闻言一拍自家脑门儿,
“是我疏忽了!”
四莲可是姑娘家,又不是衙门里的同僚,怎好闹市同骑,便是成了亲的夫妻,也不好意思在人前亲近的。
当下笑道,
“那你坐好了,我给你牵马!”
贾四莲吓了一跳,就要翻身下马,
“还是我给你牵马……”
牟彪忙推她坐好,
“你又不是牟龙、牟虎,与我牵甚么马,你好好坐着便是,待出了城,我再上来就是!”
贾四莲无奈只得依了他,二人就这般,挤在出城的人流之中,一步步走出了城,待出了城二里地,牟彪左右看看,笑嘻嘻道,
“没甚么人了……”
当下翻身上来,坐到了贾四莲的身后,双手持了缰绳,将人虚拢在怀里,贾四莲被身后的气息熏得脸上一红,回头小声问道,
“我们去哪儿?”
牟彪低头看她垂下的眼睑,四莲的睫毛,又细又长,跟她的人一般,细细密密又软软柔柔的,看着让人心疼,应道,
“我们去妙峰山……”
贾四莲一愣,
“妙峰山?”
去妙峰山做甚么,拜娘娘庙么?
人家成了亲,要生孩子的才去娘娘庙,我们去那里做甚么?
贾四莲的脸更红了,牟彪不知晓她的心思,在她身后道,
“娘娘庙四月初一到十八有外地的香客来上香,最是热闹了,我们去瞧瞧热闹!”
贾四莲闻听,只觉脸上更红了,暗暗啐了自己一口,
“胡思乱想,好不知羞!”
牟彪半点不知她窘迫,从后头瞧见她可爱的小耳朵红通通地,不由奇道,
“四莲,你耳朵这么红,可是热了?”
贾四莲低头嗯了一声,根本不敢回头,牟彪便道,
“不怕,我让马儿跑起来,风吹着便不热了!”
当下一夹马腹,胯下的马儿昂头嘶叫一声,撒开四蹄便跑了起来,这出城的黄土大道铺得平整,又他们骑的乃是军马,久经训练,贾四莲一路不觉着颠簸,只觉身后有牟彪甚是安全,于是放开胆子在疾驰的马背上东张西望,任那迎面而来的小风,吹的发丝凌乱,衣袂翻飞,时不时还回头冲牟彪笑笑。
牟彪见她高兴,心里也是欢喜的很,
“得了空,便带了四莲出来走走,她成日里困在那小面摊上,实在是苦了她了!”
二人一骑赶到妙峰山下时,山路之上已是人头涌涌了,贾四莲坐在马上,远眺那上山的人群,不由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从这里上去,也不知几时能到山顶?”
牟彪也是直吐舌头,
“这娘娘庙的香火可真是鼎盛……”
想了想拨转马头,
“我们从另一条路上去……”
那条山路虽说崎岖些,不过有马儿代步,比在这条大道上人挤人的强,当下在山脚下转了半圈,寻着了一条山路打马往上跑去,这条路知晓的人也不少,也有不少骑马之人同行,牟彪这性子不喜有人在他前头挡路,一路遇着人,就连抽马儿超越过去,不多时便将其余香客们都甩在了后头。
这山路越到后头越是狭窄,就越是难走,待行了约有一里地时,一侧坡下现出一条小溪来,牟彪翻身下了马,又扶了贾四莲下来道,
“我们先在这处歇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