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为了女儿回门,他还让四莲买了不少肉菜,如今人虽走了,但东西不能浪费了,当天晚上贾家人的晚饭添了两个肉菜,向氏破天荒没有刻薄女儿们,看着六莲同老七争肉钱,不但不恼反而笑眯眯的,反倒是六莲被她笑得心里发毛,缩回了手,不敢同贾尤传抢了!
吃罢了饭,贾尤传把油嘴一抹,将他娘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娘,嫁个傻子这么好,不如把姐姐们都嫁傻子!”
四莲几个闻言,齐齐瞪向了贾尤传,向氏笑眯眯没说话,但任谁都看出来她心里是愿意的,贾金城冷冷瞥了向氏一眼,
“王家那是骗婚,虽说我们受了他们的赔礼,把这事儿揭过了,但决不能有下一回了!”
他语气坚决,目光阴森,向氏一缩脖子没敢应声。
如此三莲那傻夫婿算是过了明路了,贾家二老虽嫌三女婿丢脸,但贾家几姐妹却喜欢这心地单纯的傻三姐夫,三姐夫再傻总比大姐夫沾花惹草,二姐夫吃多了酒就打人好!
于是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贾四莲领着五莲、六莲仍旧在外头卖面,向氏在家里只管数铜板儿,又或是管一管儿子,让他别在外头混着一帮地痞无赖瞎玩,贾金城仍是做他的仵作,成日与死尸打交道。
如此眼看着春暖花开时,牟府里的二小姐牟秀娟出嫁了,牟府里的小姐出嫁自不是平常百姓家可比,又以前牟指挥使的地位,官场上来巴结的人也不少,成亲这一日牟府里张灯结彩,高朋满座,那是十分的热闹。
牟斌在前头带着儿子们招待男宾,刘氏在后头领着姨娘们招呼女眷,小姐们则都去了二小姐的闺楼之中,看着打扮新娘子,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新郎倌儿。
牟八少爷实则最烦应酬之事,又偏被他老子死死拉在身边,只得扯着嘴角端起假笑四处与人周旋,客人们知晓这位乃是家中受宠的庶子,倒是毫不吝惜溢美之词,甚么虎父无犬子啊,甚么八少爷头角峥嵘,以后前途不可限量,甚么文武双修,必是栋梁之材啊,牟彪听得心里连翻白眼,只碍着他老子当面只能陪笑谦虚道,
“大人谬赞了!”
“大人客气,小子无德无能不敢当,不敢当!”
如此好不易熬到要开席了,突然有侍卫过来在牟斌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牟斌浓眉皱了皱,想了想叫了小儿子,
“老八,跟我去书房……”
牟彪不明所以,乖乖跟在自家老子身后,一路到了疏心院,牟彪左右四顾,发觉沿途多了不少面孔陌生的侍卫,看衣着与府上的侍卫不同,牟斌回头看了儿子一眼,低声道,
“那是东宫的侍卫……”
牟彪点头,东宫的侍卫,他自然是能认出来的,
“东宫侍卫,这是太子来了?”
东官太子?
牟彪立时想起了那个世界的那位东宫太子!
那位在做太子时,满朝文武就没一个看好他的,不遵礼教,肆意妄为,贪图玩乐,不务正业,做个京城的纨绔子弟倒是十分胜任,做个一国储君,正位东宫的太子,却是让人说起来就摇头叹气,不由自主的担心整个王朝的前来,只那时节是千倾地一根苗,不立这位也不行啊!
而这里的这位东宫太子,却不再是那千倾地一根苗,他兄弟可是不少,后宫之中也不再是皇后一人为大,而是佳丽三千,于是太子爷再不复前世的不谙世事,吃喝玩乐,而是学文练武,勤奋不缀,赢来朝上朝下好评一片!
“如今的太子爷到底是个长的甚么样儿?”
牟彪心下十分的好奇,以前有承圣书院时,他曾是见过太子的,太子混迹在一帮学子当中,也是每日受老师训诫,听说手掌心被打过不少回的,如今的太子自幼苦读诗书,时常得几位大儒夸赞,听说人也生的十分俊秀温文。
牟彪一面心头乱想,一面跟着牟斌到了书房,书房上座之中已是坐了一位身着便服的年轻男子,生的发黑面白,五官俊秀,笑容温和,在他身后立着一个白面无须,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那年轻男子见着牟斌父子起来,便笑道,
“牟指挥使……”
牟斌忙领着儿子进来跪下叩头,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太子微笑看着二人,却是瞧见了一双好奇打量的眼睛,是一个生得与牟斌有七八分相似,大眼浓眉,虎头虎脑的小子正悄悄抬头看着自己,这小子眉宇间有一股子莽气,一看就是个莽撞小子。
太子倒是毫不气恼牟彪失礼,反而冲着他微微一笑,
“起来说话!”
牟彪直起身子,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太子瞧,眼里充满了惊奇,
“这……这……这位怎么跟那位长的一模一样呀!”
他也不想这么失礼,只这位跟那位太子爷实在太像了!不对……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这五官……这眉眼……这笑容那是半分不差,差的是在气质上,那位便是到了后头高坐大宝之位,群臣上朝奏对时也是一脸的跳脱不拘,有几次牟彪上朝见着龙椅上那位,说起话来黄袍大袖挥来舞去,两只脚晃来晃去,身子还前仰后合,惹得群臣们生怕他一个高兴了,蹦上龙椅上蹲着,说句掉脑袋的话,那位活脱脱的就是一只大马猴!
“有损皇室威严啊!有损皇室威严啊!”
群臣私下里摇头叹气。
而这位气质沉稳,不动如山,虽是眉眼带笑,但眼中却是透着疏离和皇家天生自带来的威严,牟彪打量着这位的气度,便是自己现下抽刀上去给他来一刀,太子爷八成也是会纹丝不动,只是冲着外头含笑叫一声,
“来人,护驾!”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身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让人不得不感叹老天爷,这是想玩哪一出啊?
牟彪光顾着感叹了,却是没留意自家老子已经同太子爷说上话了,
“太子爷,今儿怎得出宫来了?”
牟斌乃是天子近臣,皇家的奴仆,他与太子爷自然也是有私交的,在这内室之中,说话便随便了些,太子笑道,
“听闻牟指挥使嫁女,本宫待来讨一杯喜酒喝!”
太子爷驾到这乃是向牟家示好呢,牟斌父子自然是诚惶诚恐的接受,牟斌忙跪下又道,
“微臣家中婚嫁小事,竟是惊动了太子爷,实在令微臣受宠若惊!”
太子笑道,
“是本宫听说有酒喝,便动了心思,想出来走走,牟指挥使不必惶恐,本宫来是凑个热闹,可不是来给牟指挥使添乱的!”
牟斌忙称不敢,他一心应着太子的话,却没留意自家小儿子瞪着乌溜溜的眼儿,全程盯着太子瞧,太子也煞有兴致的回望着牟彪,待与牟斌说完话,便冲着牟彪招手,
“你过来说话!”
牟彪也不怵他,依言过来,
“太子爷……”
太子笑眯眯问他,
“你……应是牟指挥使家中最小的儿子?”
牟彪应道,
“回太子爷的话,小子在家里排行在八,家里人都叫我老八……”
太子笑了笑,
“你可是读书练武了?”
牟彪点头,
“回太子爷,在外头私塾里读书,在家里跟着我爹练武……”
“哦……”
太子看了一眼牟斌,
“牟指挥使果然心疼这小儿子,竟是亲自教授武艺!”
牟斌应道,
“回太子的话,犬子有些习武的天赋,微臣便将家传的武艺传给了他……”
太子点头,想了想从腰间取了一块玉递给了牟彪,
“这个给你玩!”
牟彪双手接过,
“谢太子爷!”
那玉是上等的羊脂白玉,入手温润,雕工简朴却十分见功底,一看就是宫里玉雕大师的巅峰之作,牟彪笑眯眯将玉揣进怀里,退了下去,在书房外头等着约有一刻钟的时间,才见牟斌与太子一前一后的出来,太子出了门见着牟彪便冲他笑笑,
“得了空来东宫玩儿,我那宫里只我一人也是无趣,你来了说不得热闹些!”
牟彪点头,
“太子爷相召小子必定前往!”
太子笑着离开了,父子二人送了太子从后门坐马车离开,目送着那辆毫不起眼的马车远远的驶离,牟斌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儿子一眼,
“今儿在太子面前做的不错!”
牟彪伸手把怀里的玉拿了出来,
“爹,这玉你收着!”
牟斌摇头,
“即是太子赏你的,你便收好喽,切切不能弄丢了!”
牟彪点头问道,
“爹,今儿太子来我们家,是意欲何为?”
牟斌叹了一口气道,
“太子爷明年便十六了,十六大婚,成婚之后便可参与朝政了,太子这是提前为自己在朝中铺路呢!”
太子未成年前,与朝中大臣都不能太过亲近,待大婚之后,虽可参知朝政,但也不能与大臣过从太密,否则便会惹来君父的猜忌,只牟斌不同,他是皇家家奴,主子见奴才便没有那么多顾忌。
又锦衣卫纠察百官,太子想要了解百官,最快最好的法子自然是从锦衣卫指挥使这处着手,因而太子爷借着牟家嫁女的日子,亲至牟府向牟斌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