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九那张日天日地谁都不服的脸上,竟然委婉的出现了一丝试探,他生怕江云姝发现自己在打量她,眼神在对方身上停留片刻之后又飞快挪开,装作若无其事的去搅凉碗里的粥。
他那点小动作,哪能在江云姝面前班门弄斧。
江云姝一点都没吭声,等了两三个回合,终于逮到慕九的现行之后,直接质问:“你得沙眼了?眼睛在那瞟个不停?”
慕九一愣,放下手里的调羹,默默的给江云姝掖了掖被角,“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
男人那挺直的背脊看起来相当镇定,谁也不知道此时他心里已经咆哮疯了——
过去了过去了,千万别翻旧账。
他正在试图用平静来掩饰自己两天前脑子进水时所说的混账话。
他心里面是这样想的,江云姝都昏睡了两天,睡得今夕是何夕都不知道了,还能记得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肯定不能。
只要他装作忘记不再提,她肯定也想不起来。
妥妥的掩耳盗铃。
其实这事说到底,他觉得也不能全怪他。
都已经说好了,江云姝乖乖在家里等他回去,生一窝大胖小子。
结果他前脚走,后脚江云姝也跑了,他下意识的就以为先前那些被描绘出来的美好画面都是为了骗他放松警惕而说出来麻痹他的。
结果一看到她,发现自己还没回去,江云姝一个人就把孩子怀上了,他能不乱想吗。
这三个月被气得心口都疼,偏偏萧绝这里又大事小事不断,一直脱不开身,整个人都暴躁得不行,他真纯属是下意识的反应脱口而出。
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悔,当时他的脑子肯定是被驴踢了。
如今只能希望江云姝把脑子睡晕了,或者她给自己一个台阶下,风轻云淡的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好,江云姝显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回来。”
慕九往外走的脚步更急切了。
江云姝靠在床边,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几乎有些想笑:“真不回来我就不客气了。”
慕九的脚步一顿,半晌后才慢动作的转过身来。
表面上看起来,他非常淡定,“怎么了?”
说完他自己都在心里呲牙咧嘴的佩服自己。
妈的,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这么镇定,真·男人。
江云姝用下巴指了指床边的凳子:“坐下。”
慕九点点头,坐下来的同时就非常顺手的摸了摸江云姝的额头,一派正经的顾左右而言他:“有哪里不舒服了?你睡了两日,身上没什么力气,大夫说了要好好休养,现在我们在邺城内,是安全的,你不用但心......”
向来话少的男人,此时巴拉巴拉,嘱咐完这个嘱咐完那个,跟个啰嗦的老太婆一样,嘴里的话就没有挺过,江云姝想插嘴都插不上。
要是让外人看见他这样子,那下巴都得掉到地上去。
“别装了。”江云姝听他嘚啵嘚啵了小半天之后,终于打断他。
这两天慕九过得似乎不太好。
身上还穿着那件之前被水打湿的衣裳,现在虽然干了,也能闻到一下水牢里那种隐约的味道,两只眼珠通红的布满血丝,胡茬也没时间去刮,青黑的颜色布满了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整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疲惫。
这两天应该是在昼夜不停的照顾江云姝。
江云姝心里的火气其实早就消得差不多了,只是慕九难得出现这种紧张又忐忑的表情,她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一只手抚摸上自己的小腹,江云姝有些意味深长的问:“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野种?”
慕九的眼皮一颤,立马握住她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紧,“别胡说,我错了。”
江云姝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慕九有些颓然的握住江云姝双手:“是我混蛋,我收回我说的那些话,跟你道歉,我错了行不行。”
慕九这辈子没跟谁说过对不起,江云姝一个人都占了两回,他怀疑这个女人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而且他发现,自己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耻辱感,只要江云姝能不继续作他了,别说道歉,就算让他跪吓......额此事以后再说。
江云姝幽幽道:“歌千尘强迫我入宫为妃,我一路从盛京逃来找你,没想到只得到了你这样对待我,真是没意思极了......”
“我认罚行不行,先前不是欠着跪几个时辰的算盘么,我一并跪了,这事就算揭过去......你说什么?!”
慕九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江云姝说了什么,话都说了一大溜了才猛地抬头,“你说歌千尘让你干什么?”
那焦虑的情绪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滔天恼怒。
江云姝隐约觉得,她好像一瞬间就看见慕九身后蹿起来的火焰如有实质一样,“你不知道?”
她以为慕九早知道了,看他这完全不知情的反应后,又释然了。
也是,她都在逃亡的路上,歌千尘自然也不会主动给慕九发一封邸报说‘你好好在外面剿匪,我看上你媳妇儿了,记得剿匪完回来喝喜酒。’
慕九那不得直接把云朝掀个底朝天?
这一路上的追杀,说明歌千尘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江云姝活着抵达邺城。
她问:“歌千尘是怎么说的?”
“你卷了我的财产和地契自由自在飞了。”慕九冷着脸,啊周身的气压低得简直不敢让人直视。
不仅如此。
本来他还怀着侥幸,觉得自己对江云姝不错,怎么也不会说逃就逃了,想着等剿匪完之后再来处理江云姝的事,结果两个月前纪伯给他寄了一封家书,说江云姝带着离王府的地契逃了,一顿哭诉。
纪伯是自己人,慕九不信都不行。
江云姝那叫一个怒火中烧:“放屁,我出来就带了一千两银票,还全都是自己的,什么时候卷了你的财产和地契?歌千尘那个混账!简直无耻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