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从未有过的声音突然闯入交谈当中,惊的围着桌子坐下的几人霍的站起来,即便温暖的阳光从窗外射入,依旧没有带来任何的安全感。
在圆桌当中,一团黑色的烟雾旋转着浮现,并在一瞬间组合了一个人形。
他的全身都被火焰般燃烧的阴影所笼罩,唯一能清晰看到的,就只有一对发出针尖般尖锐红光的眼睛。
毕竟是军人出身,众人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去拿武器,但他们现在是文职,没有武器盔甲在身边,只是习惯性的伸手去摸腰间。
但也就在这一瞬。
“安多玛内爆……!”
死灵法术的爆炸远不如塑能法术来得夸张,大多数时候都无声无息。
几个正要去摸武器的家伙身体突然扭曲,像是每一块肉都膨胀了起来,并在千分之一秒后爆裂,如同挤爆一个粉刺,血肉发出噗的一声轻响,并伴随着令人作呕的坠落声。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安多玛内爆在清理杂鱼的时候能做到一击秒杀,但对实力强的家伙并不是特别好用。
几人当中镇长的等级最高,所以豁免了即死效果,只是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内脏的受损带来强烈的眩晕,一个站不稳跌倒在地,还顺便带倒了椅子。
属于他下属的肉块也几乎把他给湖了起来,但他清楚的看到站在桌子上的这个人如同无形无相的鬼魂,身上竟然没有沾到一点血迹。
“你不配问问题。”
“额……啊!”
一支闪烁着晦暗灵光的魔法手掌飞了过来,死死的掐住镇长的脖子,站在桌上的人居高临下对他投出冰冷的视线。
幽灵手!
亡灵法师!
但他已经不能继续往下思考了,被幽灵手抓住的一瞬间,镇长仿佛被剧痛所笼罩,但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在外的面部和手部的每一根血管都在扭曲着扩张,甚至连眼白里的细微血管也在迅速扩大,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将血管撑开,试图冲破皮肉的束缚。像是一道道丑陋的线条,从皮肤
活人的血管当然无法承受如此粗暴的对待,下一秒血管爆开,粘稠的血液更像是牙膏般被挤出。
“住手!”
此时特利欧开门进来,被浓重的血腥味吓了一跳,也看见了站在桌上的人。
“断金剑!”
他抽出爱丽榭的钢剑上去一击横斩,剑锋轻而易举的撕裂了阴影。
特立欧却感觉一剑砍中了空气,没有任何命中实体的手感。
最后仿佛看了特利欧一眼,不过火焰般的阴影旋转着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不行,他已经死了。”
立刻检查了一下镇长的情况,他全身的血液像是都被挤了出来,皮肤上还残留着大量从皮下浮现出来的细密血管。
或者说那些血管已经在魔法的操控下变成了另一种东西,如同网一样将镇长死死捆住,一部分血管爆出体外,藤蔓一样连接到地板和天花板上。
“这是极为少见的死灵法术,我记得叫血管异变,即便是魔法大学里也绝对找不到它的法术资料。”
“死灵学派的法术?”
难道是魔王复兴会的人来寻仇了么?
此时办公室的衣柜发出通的一声轻响,自由星火反抗组织的首领卓尔半精灵奈瓦拉从里面滚了出来。
她捂着胸口,看起来倒是没有受伤,但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特利欧对她的出现并不意外,甚至说道:
“你录下来了吗?”
救世之剑在跟图拉共和国合作的同时,也在跟反图拉共和国的抵抗组织合作。
昨晚奈瓦拉与众人分开后,就是特利欧偷偷顺着围墙丢下软梯,把她带进了镇公所。
“都录下来了,但没想到突然来了个亡灵法师。”
镇长他们做的事当然不能曝光,虽然明目张胆,但在宣传上肯定不会实话实说。
然而故意把镇长他们的对话都录下来,等合适的时候再来一个广而告之……
这其实是个连环套,救世之剑的目的并不是单纯想要展现存在感,对于一直拒绝自己的图拉共和国,他们同样没安好心。
–‐‐——–‐‐——
镇公所向阳的一侧外墙,靠着墙的裴仁礼揉了揉太阳穴,阴影分身的消失让他有些刺痛。
特利欧他们在办公室吹牛逼的时候,裴仁礼早就派了秘法眼和窃听符文在附近偷听,大致把整件事的全貌都听了个遍。
虽说和预期几乎差不多,但还是感慨于这帮人的下限之低。
他拎着法杖转身离开,准备去找收拾马车的同伴们汇合,此时正好看见爱丽榭两眼无神如同行尸走肉般离开镇公所。
这或许就是信仰越坚定,崩溃的时候就越是痛苦吧。
爱丽榭离开镇公所,直挺挺的走向广场上摆着的魔王凋像,跟没看见似的通的一声撞在上面。
“你没事吧?”
拍了拍爱丽榭的肩膀,这让爱丽榭有了点反应。
“我……我应该没事。”
她把表情藏在刘海
“我从来没想过,我坚信的事业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这一切,都是救世之剑所为。”
裴仁礼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都知道了?”
爱丽榭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难道也早就知道?”
“谈不上早知道,昨天看见特立欧审判官带人来的时候就有些怀疑。”
“你对其他人都说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爱丽榭显得非常激动,声音都有些嘶哑。
“告诉你,你会信吗?”
“.…..”
确实,爱丽榭不会相信。
她一直都坚信,救世之剑所做的事情是正义的,消灭魔王恢复社会秩序,自己正在为这一理想而努力奋斗。
但事实被揭穿的时候,爱丽榭突然非常惶恐,她不知道自己以前做过的事情,是否被包裹上了正义的外皮,其实自己在助纣为虐。
这个在恶魔的黑牢里都不曾放弃希望的少女此时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哪怕身处阳光之下,也如坠无尽深渊。
或许是与裴仁礼的交谈让她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的眼眶微红,泪水一点点的渗出。
裴仁礼见状开玩笑的张开双臂道:
“我的肩膀可以借你,不会有人看见的。”
试图憋住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像断了线的珍珠般顺着脸颊滑落。
“等等!你别这么用力,我的腰!”
爱丽榭扑进裴仁礼的怀里,双手使劲抱住他,连不成句子的话伴随着响亮的哭声一起出现。
再怎么坚强的人,也总会有崩溃的时候,支撑着爱丽榭的信仰和理想,在现实的冲击下**然无存,那一瞬间爱丽榭如同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她仿佛是无根浮萍,自己的存在意义甚至都遭到否定。
她把自己蜷缩在裴仁礼的胸口,仿佛那里是仅存的安全之地,宣泄着被压抑的情绪。
而裴仁礼感觉胸前的衣服很快就被打湿,更要命的是爱丽榭的力气太大,骨头都传来些许不妙的声音。
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嘴快了……
俗话说女人都是水做的,但水跟水终究还是不一样。
裴仁礼觉得,爱丽榭至少也得是游泳池级别,足足哭了二十多分钟这才慢慢偃旗息鼓,再拖一会估计去寻马车的同伴都该来找裴仁礼了。
当然,对比吃饭哭洗澡哭整整哭了一天,堪比水库级别的妙婕,确实还是有点差距。
“对不起,我有些失控了。”
随着情绪的宣泄,逐渐渐渐恢复理智的爱丽榭放开裴仁礼,对于差点把他的腰抱断这件事深表歉意。
裴仁礼则揉了揉老腰:
“你有什么打算?”
爱丽榭肯定不会再回救世之剑了,监视妙婕公主的任务估计会由其他救世之剑的人接手。
但连裴仁礼都清楚,爱丽榭不可能说走就走。
培养一名后补审判官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救世之剑在爱丽榭身上可是下了投资的,何况也得担心辞职的家伙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自己的黑历史,万一他们用救世之剑原成员的身份到处乱说,自己的地位就会变得很微妙。
所以不管是正式辞职还是不告而别,未来都是比较危险的。
“我决定了,我要加入魔王复兴会。”
“不是,等等!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
实际上倒是也不难理解,爱丽榭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东欧剧变后让很多人原本坚定的信仰崩塌,直接选择投靠阿美莉卡了。
“我无法确信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但我要亲手毁灭救世之剑,他们已经不再是正确的了。”
爱丽榭抹掉眼泪,对裴仁礼说:
“萨利公主那边应该会换个人来监视,我们就此别过。”
“给我等一下!”
赶紧叫住转身就走的爱丽榭,好家伙,这姑娘的行动力也太高了点。
“你知道怎么找魔王复兴会吗?”
“.……”
爱丽榭垂头丧气的说:
“我还没想那么多。”
一时冲动完全没有计划,毕竟她现在的精神状况有些不太正常。
裴仁礼皱着眉思考了一下,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如果你现在想要跟救世之剑对着干的话,我这里有一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