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船再次启航之后,继续顺风南下。
转眼过去了半个月。
这段日子里,于野一直在忙着修炼。
他修炼的不是《天罡经》与七杀剑气,也不是《天禁术》,而是源自于《天地九遁》的《神龙遁法》。这是蛟影的心血所在,也是他期盼已久的一个神通。
没有了破甲符,仅剩的四张土遁符成了他保命的唯一手段。于是他更为期待《神龙遁法》,期待着拥有一个不仅能够保命,还能帮他克敌制胜的神通。
至于《神龙遁法》的威力如何,不得而知,而修炼的艰难,却超出了想象。如今已持续修炼的十多日,没有一点进展。求教于蛟影,蛟影也一时弄不清缘由。他只能归咎于自己的驽钝,唯有潜心苦修而勤勉不怠。
每日修炼之余,他依然帮着归元子刷锅洗碗。
种种迹象表明,归元子是一位高人。当一个高人的伙计,未尝不可。况且于家村也有敬老爱幼的习俗。
不过,那位高人总是一个无赖的模样。
“砰、砰——”
有人敲门。
于野无奈的睁开双眼。
“伙计,开门——”
怕什么,来什么。门外响起的话语声,很是理直气壮,却无赖而又蛮横。
于野抬手一指,撤去了禁制。
木门“咣当”打开,归元子走了进来,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嘀咕道:“此处甚好、此处甚好……”
“何事?”
“我惦记我的伙计,来串个门,不成么?”
于野置之不理。
自从他搬到船楼上,归元子隔三差五便跑来一趟。而来了之后,便赖着不走。说是看望伙计,实则是另有惦记。
“哎呀,我老人家亲自登门,你小子应当有所表示啊!”
归元子径自坐在凳子上,满脸的期待之色。
于野像是没听见,不为所动。
归元子却是执念不改,提醒道:“你譬如……拿出美酒款待一番,我老人家最是喜欢了!”
于野忍不住道:“我身上藏着一座酒窖,也架不住你这般索取。”
“哎呀,你小子别这么小气。一坛酒,我老人家只要一坛酒,如何?”
“没有!”
归元子再次遭到拒绝,顿时急了,伸手一拍桌子,吼道:“我已这般低三下四恳求,你让我老人家还能怎样?”
于野每日去船舱刷锅洗碗,忙完了便走,不再与归元子交谈,也不再旁敲侧击试探他的底细。归元子竟然大为失落,索性追过来纠缠。当然他惦记不是于野,而是于野身上的美酒。
“老道,你是在求我,还是吓唬我?”
于野不甘示弱,翻着双眼道:“你不妨动手强抢,或能如愿也未可知。”
“咦,你小子……”
归元子吹胡子瞪眼,便要发作,却又摆了摆手,大度道:“罢了,我老人家今日有问必答,便遂了你小子的鬼心思。老价钱,一句话一坛酒,来——”
于野却摇了摇头,道:“无话可问!”
归元子的脸色一僵,意外道:“你怎会无话可问呢,尽管向我老人家请教,天文地理、鬼神之术我无所不知,你小子今日撞大运了,呵呵!”
于野似乎有所心动,迟疑片刻,翻手拿出一坛酒。
归元子急忙起身抢过酒坛子,乐呵呵道:“你小子想问什么呢……”
“请回!”
“哦?”
“我念老人家可怜,送出最后一坛酒。下回你便是躺在地上耍赖,也休想得逞!”
“呵呵,下回再说不迟哦!”
归元子根本不将于野的告诫放在心上,抱着酒坛子走了出去。
“老滑头!”
于野嘀咕一声。
他已被归元子骗去了十余坛酒,却什么也问不出来。而老道也吃透了他的脾气,总能诡计得逞。
于野伸腿下榻,穿上靴子。
既然修炼没有进展,又被归元子扰乱了心思,且去甲板吹吹风。
走出舱室,甲板上仅有几个陈家子弟。未见桃疯与羽新等人的身影,或许上回杀了甘行与裘远之后,各自分了灵石,正在忙着修炼。
看天色,应为午后时分。
于野信步走到船头,昂首远眺。
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上,漂浮着片片白云。乘风破浪的海船犹如行走云天,不由得使人念头澄澈而心境悠然……
“于野!”
有人匆匆走来。
阿虎,依然举止洒脱,只是脸上多了风霜之色,眼光中透着一抹倦意。
于野拱了拱手,招呼道:“少东家!”
阿虎连连摇头,抱怨道:“哎呀,我不将你当作高人,你又何必与我见外。”
“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请看——”
阿虎手中拿着一张兽皮,上面画着海水、岛屿,以及看不懂的图形。他分说道:“此乃陈家祖传的海图。据其所示,海船已远离了原有的海路,虽然途中不断调整航向,如今依然偏离千里之远。这条航道极为陌生,难保不出意外,你我唯有同舟共济,方能顺利抵达蕲州!”
“嗯!”
于野不喜欢承诺,或是豪言壮语。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阿虎的请求。
阿虎松了口气,又道:“烦请转告另外几位高人,我阿虎感激不尽!”言罢,他躬身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此前海上遇到状况,他找桃疯等人商议,如今仅仅是有所担心,便找于野求助。这位少东家的转变,也许意味着更多的变数。
而于野并未答应他最后一个请求,只能含笑不语。
几位道门弟子,均为心高气傲之辈,如今又闹翻了脸,岂肯听从他的转告。
于野在船头溜达片刻,往回走去。
启航之时,乃是七月下旬。如今离开大泽两个多月,已是秋末时分。天气已渐渐转冷,海风也多了几分凛冽的寒意。
两个汉子与于野打着招呼,他也报以笑脸举手致意。
在陈家子弟看来,他这个高人虽然身手不凡、神通广大,却又年纪轻轻,整日刷锅洗碗,与归元子拌嘴斗气,与寻常的少年没有什么不同。比起几位道门弟子,大伙儿更喜欢与他打交道。
在甲板上转了一圈。
于野走到船楼下,正要返回住处,隔壁舱室冒出一位女子,冲着他轻声道:“过来坐坐呀——”
竟然是梦青青。
出门透口气,也能遇到她,过于凑巧了!
于野连忙摇头:“不了!”
梦青青又道:“我有话说。”
“哦……”
于野稍作迟疑,抬脚走了过去。
梦青青的舱室位于船楼右侧,大小摆设与于野的住处相同,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还多了淡淡的花香。
“坐!”
梦青青伸手示意道。
于野坐在凳子上,却见梦青青坐在榻上,与他近在咫尺、面面相对,他禁不住扭头躲避,局促道:“有话请说。”
“唉——”
只听梦青青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不肯信我,我只想问问你,抵达蕲州之后,你有何打算?”
于野随声答道:“找家仙门栖身。”
梦青青眼光一闪,期待道:“我也正有此意!”
“你……你的几位道兄呢?”
“阅人如阅川,说起来,几位道兄并非坏人……”
“你若无事,告辞了!”
于野不等梦青青将话说完,起身便走。
梦青青并未挽留,轻声自语道:“谁想道门多风雨,不及家中两亩田。我已十多年未曾回家……”
她手中多了一个草叶编织的虫儿,却已泛黄枯萎。
于野没有回头,匆匆走出门外。
返回住处,“砰”的关上门。蹬掉了靴子,坐上床榻,盘起双腿,稍稍定神,缓缓闭上双眼。
他不愿掺和梦青青的私事,更不愿与几位道门弟子有着过多的牵扯。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要专心修炼《神龙遁法》……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二十多日。
船上的汉子们,已换了厚厚的秋衣。而海风更为凛冽,便是待在船舱内也能感受到初冬的寒冷。
“砰、砰——”
随着敲门声传来,有人叫喊——
“伙计,开门!”
于野睁开双眼,却并未理会门外的动静,而是怔怔坐着,神色郁闷。
修炼至今,《神通遁法》依然没有丝毫的进展。据蛟影的猜测,由她改进的《天地九遁》为金丹修士的修炼法门。而他仅有炼气三层的修为,想要修炼如此强大的遁法着实勉为其难。却又不能为了迁就他而简化功法,否则《神龙遁法》徒有其名。
究其缘由,还是他的修为太弱了!
“砰、砰——”
敲门声再次响起,归元子的叫喊声也更为急切——
“伙计,快开门——”
于野抬手撤去禁制。
木门打开,随着呼啸的寒风闯进一个人影,正是归元子。他周身裹着厚厚的袍子,搓着双手抱怨道:“迟迟不开门,你想冻死我老人家!”
“哼!”
于野忍不住哼了一声,道:“眼下的时节,冻不死人!”
归元子竟然瞪起双眼,煞有其事道:“我老人家若是冻死,你偿命?”
“你……”
于野无从反驳,恼怒道:“老道,你今日休想骗我的酒!”
“咦,我何时骗过你小子的酒?”
归元子也恼怒起来,大受屈辱的样子。
于野气急无奈,索性扭过头去。
又听道:“我今日是拿宝物换酒来了,瞧瞧啊——”
于野依旧不予理会。
归元子却凑到近前,神秘道:“你小子听着,你的剑气、禁术与护体术固然不俗,却对付不了真正的高手。而有了我老人家的宝物,便没人杀得了你。机缘难得啊,只要十坛酒……五坛……三坛……两坛酒,买卖成与不成,你小子倒是看看啊!”
于野慢慢回头一瞥。
归元子手里拿着一块皱巴巴的破布,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数百个字符,其中三个大字甚为醒目:化身术。
于野伸手一把抢过破布便要扔出去,忽听识海中蛟影出声——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