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缓缓散去,
笼罩寒星峰的阵法禁制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明暗不定的天光之下,宽阔平坦的峰顶之上,是一群忙乱的人影。金泽与水泽、木泽在救治石婴,土泽在查看破损的阵法,余下的长老不是手足无措,便是窃窃私语而难以置信的模样。
唯有一人淡定如初。
于野收起星矢,恢复了修为,飘然落下身形,挥袖卷起四个纳物戒子。
之前拿出的五万元石,原封未动,多出来的十万元石,乃是他斗法所得的补偿。
“啧啧,伤势如此之重……”
“快快拿出丹药,不敢耽搁……”
“切磋道法而已,应当点到为止……”
“一时阻拦不及,差点闹出人命来……”
“他出手如此狠毒,这是要将石长老置于死地呢……”
十余丈外,一群人在帮着石婴疗伤,却话语声不断,无非是惊讶石婴的伤势之重,与某人的狠辣无情。
于野转身走到峰顶一侧,默默看着脚下的悬崖。
出手狠毒?
他若是狠毒,石婴焉有命在。
却也无奈,若非借助天妖术提升修为,再凭借纵目神瞳,他休想战胜一位合道八层的高人。不过,星矢的威力有些出乎寻常,击伤了石婴倒也罢了,竟然摧毁了寒星峰的阵法。
“于野!”
木泽走了过来。
人群散开,可见石婴躺在地上,半边膀子已不翼而飞,周身缠满了布条,依然血迹淋淋而昏死不醒。合道修士,人与元神合一。
肉身遭到重创,意味着元神受损而伤势凄惨。
“幸亏石婴没有性命之忧,否则我等如何向奚上天仙与炎术仙君交代呢?”
木泽抱怨一声,语重心长道:“身为同城长老,以和为贵,来日与石长老赔礼道歉,切莫再起争端!”
而他话音未落,又暗中传音道――
“本人与水泽已竭尽帮你,好自为之……”
“于长老!”
另外几位城主,与各自门下的长老也走了过来。宣恺则是双手抱着石婴,兀自满脸的阴霾。
“今日就此罢了,有关聚会一事不得外传!”
“于长老的御剑之术颇为不俗,法宝更是罕见!”
“而切磋道法,不得施展神通法术,这位于长老,你是否坏了规矩?”
水泽在交代相关事宜,金泽对于野的法宝生出兴趣,而土泽却是眼光阴沉,话语之中透着怒气。
于野怔了怔,道:“本人并未施展神通法术……”
“哼,狡辩!”
土泽怒气更甚,叱道:“若非你施展幻术,石婴怎会遭此重创?”
金泽摇了摇头,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众目睽睽之下,你的小小幻术又如何骗得过他人!”
水泽与木泽看向于野,也是面带疑惑之色。
于野忽然睁大双眼,双瞳凸起,光芒闪烁即逝,四周的气机为之一变。他拱了拱手,坦然道:“本人天赋异禀,仅此而已,请各位前辈明鉴!”
“神人之瞳?”
土泽微微愕然。
金泽也是大为
意外,道:“嗯,传说中的神人之瞳,可辨阴阳、破邪妄。而他一合道小辈,怎会有此异禀……?”
木泽与水泽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趁机说道――
“星域之大,天赋异禀者何其多也!”
“既然于野没有施展神通法术,虽误伤石婴,却情有可原,当引此为戒!”
于野躬身施礼,道:“承蒙教诲,不敢有忘!”
土泽看向木泽与水泽,道:“贼人祸乱星城,已惹得仙君大为不满,倘若我五圣之会又闹出笑话,势必难以交代。还望各位慎言慎行,百年之后再聚!”
言罢,他留下两位长老继续修补阵法,他本人扬长而去。
事已至此,金泽也无意追究,与木泽与水泽稍作谦让,一同飞身而起。
“宣长老……”
“哼!”
宣恺哼了一声,抱着石婴跃下峰顶。
于野耸耸肩头,随后追赶。
离开寒星峰之后,直奔聚星峰飞去。而来的时候,皆安然无恙,返回之时,石婴已丢掉半条性命。不仅如此,他与宣恺还丢了十万块元石。
于野想着打破尴尬,或是试探一二,宣恺始终不理不睬,他只得一路默默随行。
半个时辰后,抵达聚星峰。
回到客栈的院子里,没有见到金泽与木泽、水泽,三位城主或许已经离开了星城。
于野拿出禁牌,打开房门。而他尚未走入房内,宣恺忽然将怀中抱着的石婴放在他的门前,大声嚷嚷道――
“于长老,本人已将石婴
交给你,他是死是活,由你决断!”
“哎……”
“明早返回妄城!”
宣恺竟然不由分说,转身回到自己的客房,“砰”的一声关闭了房门。
“咦?”
于野始料不及。
却见客栈的掌柜、伙计与客人纷纷现身,一个个冲着这边好奇张望。他只得伸手抓起石婴走入房内,“砰”的一声扔在地上。
宣恺,那个老儿着实精明。他当众将石婴交给自己,他与石婴反而性命无忧。否则,他于野便会落下杀害同城长老的罪名。
于野摇了摇头,低头查看。
石婴依然昏死不醒,气息微弱,却吞服了丹药,没有性命之忧。而想要伤势痊愈,只怕没有三五年休想恢复如初。
于野挥袖一甩,地上多了一尊石塔。当五彩环绕的石塔消失,石婴已无影无踪。
且将这个老儿收入魔塔,待返回妄城再行计较。
于野缓了口气,回想着寒星峰的斗法,兀自心绪烦乱,便要关闭房门静修片刻,忽又一阵心神不宁,遂即走出客房,敲打隔壁的房门。
“砰、砰!”
房门的禁制作响,却无人回应。
“水芹!”
“于长老!”
房内依然没有动静,客栈的伙计跑了过来,是个筑基修为的年轻男子,赔笑道――
“此间的客人已退房离去。”
“哦?”
“水芹前辈,已退房离去,她临行前留话……”
于野一把抓住伙计,愕然道:“她何时离去,留下什么话,说――”
伙计吓得浑身颤
抖,结结巴巴道:“于……长老前往寒星峰之时……她便已离去,留下一句话,后会有期……”
于野慢慢松开手。
伙计趁机转身跑开。
于野脸色僵硬,一个人愣在原地。
水芹,走了!
如此倒也罢了,竟不告而别。而她之前借口师徒相聚、索取御灵戒,已早有预谋。
那个女子再次骗了他!
而回想她的投奔,以及兄妹相称,无非是权宜之计,只为找到她的师父罢了。一旦她得偿所愿,便会伺机离去。与她而言,木玄子才是她信赖之人。
却枉顾了他的一片诚意!
“呼――”
于野郁闷许久,吐了一口闷气,抬头看了眼天色,走到宣恺的客房门前抬脚便踢。
“砰、砰!”
“何事?”
“返回妄城!”
“你……”
房门打开,宣恺怒气冲冲,却又点了点头,道:“依你所言!”
于野面沉似水,转身便走。
与客栈的掌柜交代一声,两人离开聚星峰,直奔来时的另一座山峰而去。抵达一个阵法笼罩的院子,有元婴修士询问传送之地。
于野没有理会,而是四处打量。
偌大的院子里设有四座传送阵,用途不一。
宣恺摸出一个戒子丢给看守阵法的修士,然后寻至一座阵法前,稍稍改动了阵盘,然后招手示意。
于野踏入阵法之前,询问道:“此地能否星际传送?”
见他腰里系着长老令牌,有人答道:“星际传送,另有阵法,没有仙君许可,不得传送
。”
光芒闪烁,风声呼啸……
片刻之后。
曾经的院子,变成了一个空旷的洞穴。当再次回到夙吉谷,星城已经远去,
“究竟出了何事,是否在此歇息一宿?”
宣恺疑惑难消。
“我妹子失踪了。”
于野走出阵法,举手催促道:“返回妄城,再歇息不迟!”
“水芹失踪了?”
宣恺很是意外,却又愤愤不平道:“哎呀,必是木泽与水泽所为,两人害了火泽城主,逼你打伤石婴,又掳走了令妹,致使你我相互猜疑,着实欺人太甚!”
他匆匆走下山崖,撤去禁制,道:“快快返回妄城,否则有变!”
于野看着他匆忙的身影,心头又添几分郁郁之气。
人心莫测。
他猜不透宣恺的所思所想,正如他看不清水芹的所作所为。而一个人,有百样心思,一百个人,便有万种的念头。任凭他如何谙熟人性,终将难以面对这世间的纷纷扰扰。
却不该忘了一位长者的嘱托: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心之所向,无问西东……
穿过山涧,离开夙吉谷,两人昼夜兼程,直奔妄城的方向飞遁而去。
两日后。
抵达妄城。
城内城外并无异常,外出的各堂弟子已经返回,却未见盖义的身影,奎炎与邛山也没有任何消息。
于野将石婴交给宣恺,由他妥为安置。
宣恺没有拒绝,带着石婴返回仙妄峰,并召集弟子问话,继续履行他长老的差事。
于野独自回到城北的小院。
院子无人看守,也没有禁制笼罩,仅仅半个多月过去,门栓已落了一层灰尘。
推开院门,小院寂静如旧。
老树、草席、木几,与木几上的泥盆,也依然如昨。只是泥盆中的芝兰早已枯死,枝叶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