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三郎摇头,“猜的。”
苏悦不解,“你都离开京城五年多了,如何猜到?”
她日日和萧三郎相处,并未发觉他关注过京城的人和事。
事实上,若不是昨日周夫子,徐氏和萧三郎的互相撕马甲,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将萧三郎和前太子联系到一处去。
萧三郎摇头,牵着苏悦的手慢慢往回走。
“夫子不会无缘无故闹事暴露身份,他故意选在这个时候暴露身份,其实是想保护我。”
苏悦心中微动,“保护你?你是说他想用自己的名声帮你在入京之前树立名声,让人没办法动你?”
萧三郎颔首,“嗯,如果我只是顶着萧三郎的名字入京,被人发现了,要捏死我很容易。
但大儒周柏安的得意弟子就不同了,我尚未入京就会引起各方面的注意,同时,关注我的人多了,若是有人想处理我,反而棘手。”
险中求生存,风险和机会向来都是相辅相成的。
“夫子应该早就想好了暴露自己的身份,但特意选在书院晒书的时候暴露,定然是他发现了书院中有别的势力牵扯。
我上面有两位兄长,瑞王和成王,瑞王的亲信在以军方居多,一直想发展自己的文官派系。
可惜京城的文官大多是成王的心腹,他若想拉拢,只能在京城以外的书院中寻找年轻举子。
这么一想,金川书院的山长多半是瑞王的人,这一点被夫子发现了,所以他趁机闹事。
昨日可是他主动提出来咱们家住的,说明他想和金川书院切断联系,这样作为他学生的我就不会属于任何人的阵营。”
苏悦听得咋舌,上下打量着他,“啧,一件事能分析出这么多弯弯绕来,累不累?”
萧三郎顿了顿,神情有一瞬间的怅惘,“以前的我不会这些,也不愿意想这些,如今....只能说人都会成长。”
苏悦沉默片刻,低声道:“我去找她了。”
萧三郎身子一僵。
“她说收到有人刺杀你的消息,赶往边关是为了救你,只是晚了一步,她没想过真的让你死。”
萧三郎沉默许久,轻轻一叹,“我知道了。”
苏悦从身后抱住他,紧紧地扣着他的腰身。
“怎么了?”萧三郎转头,伸手覆在她的手上,声音平静温和,似乎昨日所有的委屈和愤懑都不曾发生过。
苏悦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声音有些闷闷的,“没事。”
萧三郎目光微闪,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悦悦,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苏悦轻声问:“你心里真的过去了吗?”
萧三郎顿了顿,声音比刚才更轻了些,“悦悦可是心疼我了?”
苏悦双臂用力,将他搂得更紧了些,“和你说说我的事。”
从昨日知道萧三郎的身世后,她的心中就一直有一团火在心中乱窜,寻找着发泄的突破口。
她仿佛看到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一夜之间,用自己稚嫩的双肩承受住了父亲的厌恶,母亲的责难,所有人的嘲讽取笑。
犹如那个少年时在组织里艰难生存的自己,总是躲在房顶上自己舔舐伤口。
她十五岁以最优异的成绩从组织中脱颖而出,开始独立执行任务的时候,曾经利用组织的力量去找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的亲生父亲是星球上最年轻的一城之主,当年母亲蓄意勾引父亲,怀孕后企图借孕上位。
母亲一心想生下一个男孩,将来可以成为城主继承人,谁知最后生下的却是她。
生下她的当日,亲生父亲娶了隔壁城主的女儿,婚礼盛大而隆重。
母亲又恨又急,在一个大雪天将她丢在了孤儿院门口,决绝地转身离开。
苏悦还记得自己拿着那些资料,跑去他们所在的城市,其实她只是想见见他们,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想问问他们既然都不要她,又为何让她出生。
她到达那个城市的时候是圣诞夜,整个城市正在举行圣诞狂欢,城主夫妇领着他们的一双儿女,坐着花车游街。
城主高大帅气,对妻子温柔深情,对儿女温和慈祥,真是好幸福的一家人。
彼时她的母亲已经是家喻户晓的明星,站在广场最高的舞台上温柔献唱,广场上人声鼎沸。
一曲唱完,母亲下台,被一个混血男拥入怀中,呵护着离开。
整个表演过程中,她的母亲和他的父亲,即便有过一两次的目光对视,也都很快移开。
他们,就像是从未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而她,他们的交集证物,就站在广场的角落里,看着他们各自幸福的生活,丝毫没有自己插入的缝隙。
她静静地站了一夜,天亮的时候转身离去,自那以后,再也没去过那个城市,再也没打听过有关他们的任何资料。
她成了雪鹰,不需要父母的特工大姐头。
如今,她在萧三郎身上看到了那个曾经在广场上站了一夜的自己,剥去身上所有血肉,变成了冷漠阴郁的萧三郎。
萧三郎转身将她抱入怀里,声音暗哑,“他们不要你,我要你,他们不值得。”
苏悦仰起头来,轻轻笑了,“三郎,其实我不难过,因为我对他们没有感情,我没有得到过,自然也没有付出过,他们之于我就是单纯的陌生人。
你不同,你曾经得到了十四年的爱,所以才会难过,会愤懑,但这不是你的错,所以你现在只需要做自己。”
萧三郎深深望着她,眼中渐渐泛起灼热的光亮。
苏悦接着道:“你看,你不是真正的萧三郎,我也不是真正的苏悦,可那又如何,我们有彼此啊。”
萧三郎紧紧将她抱入怀中,声音沉沉,“是,我们有彼此,我何其有幸,能遇见这样一个你。”
如果不是苏悦,他可能一辈子都是那个阴郁的小瘸子,他的人生,不会再有阳光和色彩。
“三哥!”秦墨冲进来,看到院中相拥的两人,哎呦一声,面红耳赤地转过身去。
“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继续。”
萧三郎放开苏悦,“滚回来,什么事。”
秦墨哦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帖子,最上面还有一封信,“京城来的信,给悦姐的。”
苏悦接过信,还没拆呢,外面忽然又传来一声急吼吼的喊声,听得她眉心一跳,差点撕碎手里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