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淑妃本来就觉得,顾锦沅这个人太美了,美得像一朵山中刚刚绽放的花,美到浑身仿佛都散发着通透莹润的光泽。
都是凡夫俗子,她怎么可以长成这样?
而当自己的皇子进了太后的寝殿时,她注意到,自己的皇子曾经笑着看了顾锦沅一眼。
只是那一眼,韩淑妃就知道,顾兰馥是对的。
这女子太美近乎妖,连自己那一向心性淡泊的儿子心里都惦记着她了,这可怎么了得?
儿子良善,心底也相对纯良,并不知道她这一路熬过来多少艰辛,更不知道皇太后那里对顾锦沅的外祖母是有多么不喜。
只是这么一想,韩淑妃原本还有些动摇的心思便定下来了,必须把这个女子处理掉,免得留下祸害。
况且,皇太后不喜这个女子,自己若是动手,也算是帮着皇太后出手了。
动手处置这么一个女子,并不难,略加谋划,也就成了。
当晚,正在小憩的韩淑妃醒来,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她心知肚明,但还是淡淡地问:“外面这是怎么了?”
女官忙秉灯过来,恭敬地道:“听说是外面有人闯入了行宫。”
韩淑妃当即起身:“这还了得,莫要惊扰了皇太后。”
说着,命人更衣,当即就要去皇太后寝殿服侍,她过去的时候,皇太后果然被惊动了,皇后也匆忙赶来。当下自然有人前来回禀,说是行宫中的延辉苑发现有外人闯入。
皇太后听闻,也是蹙眉,怒道:“延辉苑乃是女眷们的下榻之处,岂能容许外人轻易闯入?”
当即起身,就要过去,皇太后这么一被惊动,那自然非同小可,一时之间,回廊中女官林立,院中侍卫比比皆是,把个延辉苑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便是蚊虫都休想进出。
韩淑妃昂起头,陪在皇太后身边,走在这回廊之中。
她的心情是愉悦的,这些年,她能熬到这个位置,自然也是用了一些手段,只是现在儿子大了,她的位置稳了,也就不会再和那些年轻的争什么了。今日有这么一个妖精一般的女子可能迷惑了自己儿子心志,小试牛刀,果然还是一切顺遂。
她想着,把这女子给打发了,顾兰馥和儿子的婚事也得尽快了,只要自己儿子和顾兰馥的婚事成了,儿子至少有了宁国公府和胡大将军两座靠山,到时候是进可攻退可守。
这么盘算着,韩淑妃心里更爽快了,不过面上她依然是保持着沉郁凝重,陪着皇太后过去了延辉苑,延辉苑中回廊曲折,女官们在前面匆忙引路,最后停在了一处。
她打眼看过去,只见那门前牌子上,隐约贴着一点桃花,当即心情大好,想着果然一切按照她的计划行事。
一时抬眼间,看向了一旁,这个时候女官们已经纷纷将众贵女请了出来,贵女们身着单薄的衣衫,披着大氅,战战兢兢地自房中出来,聚集在旁边花厅,之后挨个命人搜查房间。
春寒料峭,当下自有人为皇太后送到了铜暖手炉并大氅等,韩淑妃这种当儿媳妇的就只能站在一旁伺候着了。
山中半夜的空气透着凉寒,她吸一口气,只觉得从鼻子到喉咙都是冰凉冰凉的,不过她心里倒是舒坦得很,她甚至想着,这件事之后,或许可以暗示一下皇太后,说明自己对陆青岫的不喜,如此一来,皇太后对二皇子那里,也能多疼几分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只见已经有女官从那房中出来,脸色凝重,压低了声音道:“姑娘衣衫不整,怕是有失体统。”
太后听闻这个,顿时怒笑:“好一个衣衫不整!好一个有失体统!既然能做出这等丑事来,就休怪哀家不给情面,来人,拉出来!”
她这一说,自有人进去,很快拉出来了一男子,那男子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只随便拿了什么裹住,如今被捉拿到皇太后面前,也是脸色煞白,浑身发抖,跪在那里,只一个劲地说饶命。
韩淑妃都不屑去看,这场戏码,一切都在按照她所计划的来进行,接下来就是要看看顾锦沅那女子的狼狈了。
当年,陆青岫坐在那里,接她一盏茶的时候,想必是不曾预料到,有一天她的女儿会沦落到这个田地。
就在这个时候,恰女官前来禀报,却是低声道:“诸位女眷的房中已经搜过了,并没什么不妥之处。”
皇太后听了,颔首,却是吩咐皇后道:“都是一群闺阁里的姑娘家,哪见过这阵仗,今日也是有人德行有亏,连累了众位家眷,如今你先过去,先行安抚,待这边处置完毕了,再让她们回房,也免得闹腾起来,让没出阁的姑娘看到这肮脏事。”
她略一沉吟,又道:“淑妃,你也陪着过去,这都是朝中重臣家中的女眷,不可怠慢。”
韩淑妃低首,恭敬地道:“是。”
心里是有些遗憾的,不能亲眼看到自己一手编排的这戏码有个结局,不过也只能如此了。
她可以陪着皇后过去,顺便教诲一下那些贵女,万万不可学那女子,落得这般下场。
这么想着,她陪同皇后过去了那边花厅,当走在那抄手游廊转弯处时,皇后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恭敬地冲她颔首,皇后不置可否,便继续往前走了。
韩淑妃心里暗想着,这必然是疑惑了,不懂今日这一出怎么回事。
其实要她说起来,这皇后因为没有儿女,做事也太过谨慎,明知道皇太后对那陆青岫的女儿不喜,如今来到西山,正是做手脚的时候,何不干脆做了,讨皇太后欢心?
这么想着间,她已经陪着皇后到了那花厅中,却见一众贵女,还有几个年轻的夫人,都显然是忐忑不安,这里面有一些,必然是在睡梦中被叫起来,发髻都有些散乱。
众人忙拜见皇后,皇后自然是安抚了一番,又提及如今是在行宫,唯恐有刺客进入,是以才要搜查各处,还望大家体谅,众人哪敢说不体谅,纷纷表示原应该的。
韩淑妃随在一旁,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顾兰馥,顾兰馥显然也看到了她,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韩淑妃却是暗暗想着,顾锦沅那女子出事了,只怕牵连到顾兰馥的名声,不过好在,这件事应该可以瞒下去,到时候传给宁国公府知道,把这顾锦沅打发了,之后对外只说是刺客所杀就是了。
其实这贵女的名声,并不是在这名声本身,而是在她背后的人。
顾兰馥是宁国公府的嫡女,又有胡大将军做外家,便是再不济,也没人敢说什么。
至于以后自己儿子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没什么,封王之后总归要有侧王妃的,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就是了,又或者,可以更进一步有所图,那也是极好。
而在韩淑妃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顾兰馥也在得意。
她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觉得自己终于翻身了一把。
她是重生的人,未卜先知,知道许多人的秘密,也知道许多人的谋算,收服一个韩淑妃,让她为自己所用,那还不简单吗?
韩淑妃能帮自己,那就是最大的助力,随便一个小小计谋,不就把顾锦沅毁了吗?
今天之后,燕京城里再无顾锦沅这个名字。
顾兰馥的心喜欢到了颤抖,她遭受过的羞辱,她上辈子的痛苦,都仿佛要在这一刻得到了宽慰。
其实她之前真得想歪了,让她跪在自己面前高呼千岁又算什么,要拜在皇后娘娘面前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就应该把顾锦沅踩下去,踩到尘埃里,让她这辈子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哪怕为此让宁国公府也跟着丢人,她也不怕。
顾锦沅名声扫地,祖母和父母必然想法舍弃了她,不过是外面接回来的一个孤女,怎么够格连累到她宁国公府的名声。
正这么想着,突然间,就见前面站着的几个贵女中,其中一个,正裹着大氅,安静地往这边看。
四目相对,顾兰馥瞪大了眼睛。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见鬼了。
“你,你――”顾兰馥浑身冰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顾锦沅,她,她是怎么站在这里的?
她不是应该被关在屋子里,落一个名声狼藉吗?她怎么会在这处花厅里?
而一旁的韩淑妃,此时正协理皇后为贵女们重新安置住处,如今猛地听到顾兰馥这么一叫,不由瞥了她一眼。
心想这虽然出身高贵,后面又有胡大将军和宁国公,不过到底是太不稳重了,怎么在这个时候大惊小怪?
就算你知道外面那个被人当场捉住丑事的是你姐姐,你也应该淡定啊,这才是国公府贵女的风范。
而就在这时候,她听到旁边一个声音道:“妹妹,怎么了,何故如此大惊小怪?”
这个声音柔婉动听,如同山涧流水一般,听了让人心旷神怡。
只是韩淑妃听到后,却是怔住了,她有些疑惑地望向一旁。
却见说出这话的,正是顾锦沅。
顾锦沅抬手收拢了一下散在耳边的头发,一派地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