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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二日,孙先生到港前三天。
一辆黄包车载着大富商李玉堂在中环穿街过巷,拉车的是李家的小厮阿四,前段时间的台风摧毁了港岛一些不怎么结实的建筑,但在各界人士慷慨捐款之下,转眼之间,更多的建筑便重新建造起来,让这中环更加繁华。
人力车刚转进一个街巷,前面出现一群喊着口号的游行人群,见道路被阻,阿四只好停下车来,擦了擦汗,打算等游行人群过去,再继续启程。
最近种花家日报,连篇报道同盟会成立和孙先生要来港的消息,许多爱国青年上街游行,目的是唤醒更多的同胞,同时也为同盟会募捐。
坐在车上的李玉堂看着游行人群里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心情极为复杂,做为商人他不太能够理解游行的用处,但他知道这游行背后就有他老友陈少白的功劳,也有他的功劳。
因为昨天晚上陈少白便以募捐为名,从他这里打了三千块港币的秋风。
随着游行队伍的逐渐靠近,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李玉堂循声望去,顿时面色一变,他的儿子李重光,正在人群之中一边高喊支持孙先生的口号,一边抛洒着手写的传单。
李玉堂连忙下车,挤进游行人群,一把打掉儿子手里的传单,然后拉着儿子就往外走。
当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家里一向老实听话的儿子,竟然当众反抗起来这个老子来。
李玉堂举起手里的文明棍就抽过去,却被阿四挡在自家少爷身前,替他儿子承受了他的怒火。
看着阿四额头留下鲜红的血液,李玉堂也冷静了下来,阿四趁机替少爷求情,还没等他这个当老子的答应,他儿子李重光就趁机钻进了游行的人群,不见了踪影。
李玉堂看着为了保护儿子而忤逆自己的阿四,有心责骂两句,可对方又是忠心护主,为了保护自己儿子才受的伤,当即狠狠一跺脚,将一腔火气全都转移到老友陈少白身上。
“走,去种花家日报!”
等到了种花家日报,李玉堂让阿四去一旁的医馆处理伤口,他自己怒气冲冲走进了报社,等见到陈少白就大声质问道:
“我儿子上街游行搞募捐你知不知道,跟你有没有关系,我四十岁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陈少白一开始脸上显出惭愧之色,但是很快就变得坦然:“我只是给重光讲了一些革命的道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选择什么?这些年我给了你多少钱我就不跟你算了,就连这家报社也是我出的资,你爱国我理解,可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把我儿子也拉进来了......”
李玉堂愤怒道:“你知不知道警察局的史密夫跟我说了什么,这次孙先生来港,清廷派了杀手,还有枪!”
他指着陈少白质问道:“这些危险你跟我说过吗?跟我提过吗?”
李玉堂对陈少白发飙,报社里的工作人员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看着这边,除了他的咆哮声,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可就在这时,忽听有人问道:“请问,哪个是陈少白先生?”
还想继续发飙的李玉堂不由一窒,转头看去,见是两个面生的青年汉子,报社里都是与陈少白志同道合的革命者,他可以不用顾忌,可是来了外人,他就不好再大喊大嚷了。
气哼哼的转过身去,背对所有人,想等着陈少白处理完事情再找他算账。
陈少白扶了扶眼镜,稳定了一下心情,朝来人说道:“我就是陈少白,你们是......”
那两个人立刻笑着走过来:“陈先生,可找到你了,我们是......”
他们一边说一边笑着往这边走,说到‘我们是......’的时候,笑容猛地收敛:“我们是来请您走一趟的......”
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到了近前,其中一人,随手就用手刀砍在陈少白脖子上,后者直接软到下去,被那出手之人拉住手臂,一扯一带就抗在肩上。
这番举动顿时让报社里传来一阵惊呼,李玉堂也感觉不对,猛然回身,就见自己老友已经被人扛在肩上大步往外走去。
“诶,你们要干什么!”李玉堂赶紧要去抓扛着老友那人,结果另外一人猛地一脚踹在他腰间,直接将他踹了个滚地葫芦,撞在桌子腿上才停了下来。
这时候报社里的工作人员也反应了过来,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都冲了过来想要拦住那两个人救下陈少白。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扛着陈少白的人,如同泥鳅般溜滑,脚下一趟,身体一晃,就避过冲过来的人,身形毫不停留。
而那个踹倒李玉堂的人,此时从怀里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刀,一刀就砍倒了一个报社工作人员,然后一脸凶戾的用沾染鲜血的短刀凶狠的指着周围的人:“谁过来就砍死谁!”
这样的操作顿时吓住了所有人,那些想要冲上去救人的,都被吓得站在原地不敢上前,眨眼之间,那两人就带着陈少白大步走出了报社。
李玉堂费力的起身,喊道:“快报警......”
由于报警的是李玉堂,被抓的又是名人陈少白,所以史密夫这个帮办亲自出警,结果那两个人离开之后,就如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线索。
李玉堂被踹了一脚,虽然没有大碍,但他年纪大了,受了这番惊吓,回到家里就病倒了,吃了大夫开的药,才好了一些。
晚些时间,史密夫忙完公事去李家探望,李玉堂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年轻貌美的四姨太月茹正在给他揉着腰。
见史密夫前来,李玉堂连忙在四姨太的搀扶下起身,寻问起老友陈少白的消息,寻问是谁竟然光天化日之下绑架行凶。
史密夫摇了摇头,叹口气道:“我告诉过你,朝廷那边派了杀手过来,陈少白是同盟会在这边的主事人,动手的是谁还用说么!”
“那就快去抓人啊,赶紧把少白救出来!”李玉堂急迫的道。
史密夫有些恼了,用公鸭嗓大声道:“你说抓人就抓人,证据呢?我是警察,做事要讲证据的!”
“还有你说救人就救人?那你知不知道陈少白被抓到哪里去了啊?你要知道就麻烦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把他救出来!”
说完之后,两个老友就跟赌气的小孩一样大眼瞪小眼,吓得四姨太月茹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半晌,史密夫才摆手道:“好了好了我会尽力的,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他摆了摆手,转身就走,可是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转回身来,再次提醒道:“十五号那天的事情太过凶险,你千万别参与进去!”
说完再次摆了摆手,迈步出门。
四姨太月茹见李玉堂满脸愁容,想到刚才的对话,不由得小心劝道:“老爷,史密夫说的事情,要是有危险,你能不能听他的不要参与了。”
李玉堂拍了拍月茹的手,叹口气道:“有些事情,若不去做,重光会怨我,我自己也会怨自己...哎.....”他说着重重叹了口气。
月茹眼神波动,其中有彷徨、有担心,抿了抿嘴唇,最终她没有说什么,不过她的手指紧握又松开,然后再次握紧,似乎在这一刻,她做了什么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