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铢衣飞身落地到楚希声面前之后,出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埋怨:“无相神宗是怎么回事?他们怎就敢让希声你一人孤身外出?你难道不知如今天下,不知多少人想要致你于死地?
伱现在武道倒是有了点根基,功体却很不足,现在最重要的是沉淀下来,积累修为功体,而不是冒杀身之险外出游历。”
她一边说话,一边关切的上下看着楚希声。
似乎想要看楚希声有没有伤着磕着?
旁边的长孙若璃不由面肌微抽。
问铢衣这神情,这语气,简直就像是新婚妻子对待丈夫。
狂剑风三则忖道我不是人?
不过他看出问铢衣透露出的情绪稍有异样,也确是真心实意,所以双手抱剑不发一言。
楚希声对这位姐姐越来越有好感了。
他行礼之后,先是凝神看了看问铢衣那张倾国倾城,可倾倒众生的脸,随后微微笑道:“这次是我在南边的铁旗帮出了问题,必须过去看一看。出门之前,我也与门中长辈商量好了万全之策,所以城主无需担心。”
“南边?”问铢衣听了之后,柳眉却再次一蹙。
楚希声则继续说道:“此行恰好从天海郡经过,想着城主赠刀之恩,所以特来拜谢!”
他拍了拍腰间的镜花水月刀:“这把刀,我很喜欢,帮大忙了。”
楚希声没说推辞的话,也没说报答恩德什么的,那就显得太矫情了。
问铢衣听到‘喜欢’这二字,心里顿时欢喜极了,那双平时浅淡冷冽如冰湖般的眼,此时竟笑成了月牙形状。
她喜欢楚希声的爽利。
问铢衣随后就意识到这周围,还有许多人在看着。
问铢衣神色恢复平静:“这里说话不方便,希声你随我来。”
她抬手一挥袖,就凝聚起了一股罡力,吸摄着楚希声一起往东南飞去。
长孙若璃等人也随后跟上。
她原以为问铢衣是准备带楚希声至那座冰玄宫的‘玄冬殿’。
这是冰玄宫的外殿之一,平时多用于招待贵客外宾。
结果问铢衣却带着楚希声,直接穿过了十几扇门,最后入了‘月寒殿’。
包括长孙若璃在内的众人望见此幕,无不都面色大变。
冰玄宫内部的守卫,也纷纷眼现惊容。
狂剑风三也想跟进去,长孙若璃却‘锵’的一声拔剑,横在了狂剑风三的面前。
“阁下这是?”
狂剑风三眼神不悦。
他对这女人已经很不满了。
“这是母后寝殿!也是我极东冰城禁地,所有男子禁止入内!”
长孙若璃几乎是一字一句的把话吐出来,脸色青得像是死人一样。
自从极东冰城建立以来,就从没有任何一个男子进入过母后大人的寝宫!
风三闻言一愣,心想那确是不方便。
这不就等于是女人的闺房?
不过楚希声是怎么回事?
他随后‘唔’的一声,心里生出了然之意。
问铢衣的声音,恰从里面传了出来。
“若璃不得无礼,刀君部属,也是我极东冰城贵客,你等需好好招待,不能怠慢。”
就在问铢衣话落的时候,还有一团白影飞了出来。
那是白小昭,她眼神懵懂,自己怎么就被主上丢了出来呢?
长孙若璃不由一声轻哼。
不过她还是不得不收剑入鞘,咬着银牙道:“你叫风三?请阁下移步,随我至旁边玄冬殿奉茶。”
长孙若璃的目光,却在死死的盯着那月寒殿的殿门,心想母后把那小白脸带进自己的寝殿,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月寒殿内,楚希声已经随着问铢衣一直走到了这座建筑的最深处。
这座建筑名为殿,其实是由正殿侧殿与十几个房间组合而成。
其中位于最里面的这一间面积极为广阔,足有三十丈方圆。
里面却非常空旷,几乎没什么装饰与摆设,除了一张大床之外,别无所有。
四壁则是一扇扇巨大的拱形冰窗,像是现代办公楼的玻璃幕墙。
使得室内极其敞亮,视野则极度的开阔。
楚希声发现那床,竟然是一整块的太阳神石,结合大量‘道劫残晶’铸就的。
上面还有一百多面透明的凸透镜,不过此时这些镜子的角度都被调过,已经没有了聚光效果。
他没敢多看,又侧目看向其它方位。
楚希声的目光,很快就被墙壁上一张巨大的舆图吸引。
问铢衣可能是担心这张舆图被烧毁,还用了一件法宝封禁隔热。
楚希声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图上的沧州,泗州,琊州与东州这四州,都已插上蓝色的标签。
周围的一些地域,也有一部分蓝色标签占据。
楚希声眉梢一扬:“太师这是在诱敌深入吧?”
“希声也懂兵法?”
问铢衣略有些意外,随后释然道:“我倒是忘了,希声昔日在秀水郡连破官军,也是知兵之人。”
她对楚希声的所有经历都了然无遗。
问铢衣看着地图,眼中现着凌厉之意:“七代尚父独孤守此人,不愧是大宁世宗亲手调教出来的,确是个棘手人物。他倒是胆大,就这么放任我冰城大军侵占地方。”
楚希声忖道极东冰城的军纪有问铢衣控制,还是很严明的,不会侵害地方百姓。
既是如此,那么独孤守有什么不敢的?
此举一可避敌锋芒;二可拉长极东冰城的补给;三可迫使地方江湖人物与极东冰城为敌。
极东冰城大军东征,虽是一派顺者昌,逆者亡的气势,让各地武林望风而降。
不过这些地方上的江湖人,最多就只会老实一阵。
他们在江湖上混饭,刀口上舐血,本就是为讨生活。
极东冰城的兵马,一旦影响到了他们的生计与利益,那么无论冰城的手段再怎么狠辣凌厉,声威再怎么霸道强势都没有用。
脑袋掉了无非是碗大的一个疤,直接提刀砍他丫的便是!
不过这诱敌深入之策,也只有独孤守的无上威望才能施行。
“——不过无妨,我现在手里捏着极东冰城最精锐的百万大军,就等着他的动作。”
问铢衣说到这里,神色微动:“希声你可有方法教我?”
楚希声忖道方法当然有。
如果换成是他,会放弃北地与速胜之策,直接挥军南下,横扫神秀江以南诸州。
神秀江以南虽然武风谙弱,却人口密集,是朝廷的财赋重地。
北方诸州看似很富有,却是各种药材与天材地宝堆起来的。
可要说到粮食,桑麻等等民间必须之物,北方却远比不上南方。
朝廷在北方也征收不到多少赋税,主要是靠江南诸州支撑。
楚希声由建元帝发行当十大钱一事,就可知道大宁的财税状况可能很糟糕。
预计极东冰城的大军,只要隔着神秀江与大宁朝廷对峙一到两年,就可迫使朝廷在北方增税,渐失北地人心。
争天下,可不仅仅是军器兵马而已,人心向背也是其中一环。
要攻灭大宁,就必须将人心中的大宁一并攻灭,否则后患无穷。
楚希声脑里面思念电转,却笑着摇了摇头,闭口不言。
他认为自己的想法,是祸乱天下之计,不能随意道之于口。
尤其是身为极东冰城之主的问铢衣。
问铢衣也察觉到楚希声神态中透露的信息。
她不由侧过头,神色异样的看着楚希声:“我打听过希声你的事,也猜到了你的身份。昔日霸武王秦沐歌下葬时,建元帝曾明示京西楚家,指定一人为他冥婚陪葬。那人叫做楚铮,是大宁开国军神,魏国公楚令西九代嫡脉楚铮。”
楚希声迎着问铢衣的视线苦笑了笑:“正是在下!”
问铢衣心里顿时暗暗一叹。
这竟是她的死敌与故人之后。
魏国公楚令西是她的死敌,曾经数次交手,大战不下七场。
楚令西的妻子,却是她的少小之交,情谊深厚。
问铢衣心里益发羞惭起来,为自己心里偶尔会冒出的念头羞愧万分。
问铢衣勉力收起了思绪:“希声你的经历如此惨烈,对建元帝难道无恨?”
——他们本该是一路人。
“自然是恨的。”
楚希声手按着腰上的双刀,眼中杀意沛然,面上却微微含笑:“不过我的仇敌是建元帝,非是神州百姓。”
不可因他一人的仇恨而乱天下。
他不是枭雄,没有‘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心胸。
所以还得再等等,等到他的修为与武道提升起来,能像昔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