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君有些生气。
她能理解乳母为了自己着想,不希望她父亲续娶的想法,可她觉得这么做太过自私了。她父亲李琅不到而立之年,就已经丧妻十一载,身边除了吴娘子这个只能照顾衣食起居却没办法商量事的妾,一个能知心交心的伴侣也没有,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父母与女儿,太过寂寞了!
他还有大好年华,难不成一辈子都要这么过下去?!
李慧君一点儿都不担心,有了后娘自己就会受苦。她的祖父祖母还在呢,父亲也一向疼她,她根本就没什么好害怕的。祖母难道还能挑个品性不好的女人给她父亲做续弦么?她父亲可不是大伯李玳那样的人!
四妹妹告诉过她,祖母有意为父亲求聘林国公之女。她私底下派人去打听过了,这位林姑娘名声很好,性情温婉,既然是祖母的姐姐教养出来的小娘子,又能得她祖母看中,人品定然没有问题。剩下的,就是林姑娘是否能与她父亲性情相投这一点了。
李慧君很积极地劝说父亲接受祖母的提议,找个机会与林家姑娘相看一下。如果满意,等伯娘孝期满了,两家就可以把婚事定下来,也省得林家那边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提心吊胆的。李慧君就盼着自己能早日得一位象陈氏这般温柔贤惠的继母呢,哪里能容忍自己的乳母打着自己的名号,去阻止父亲再娶?!
她气呼呼地对李俪君道:“甘娘子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好,却也不想想,我阿耶若是一直不续娶,我连个同胞亲手足都没有,将来是否会孤单?还有我阿耶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倘若我将来出嫁了,谁来给阿耶养老?!难不成看着阿耶老来孤寂,我还会觉得高兴不成?!也不知道甘娘子做这种事,是不是有王家的调唆……从前也有隔房的姨母待字闺中,外祖母问阿婆,是否能再嫁个人过来给阿耶做续弦的。阿耶当时婉拒了,说不定王家还没放弃这个打算呢,所以听说阿耶要与人相看,便叫甘娘子来坏他好事了!”
她气愤地站起身:“我要去告诉阿婆!甘娘子居然这般算计阿耶与我,我是再不能留她在身边的!”
李俪君忙拉住了她:“二姐姐急什么?你心里有数就行了,没必要立刻把人赶走,免得外人起疑,反而觉得三叔要再娶了,就急急将原配的陪嫁赶走,倒象是他薄情寡义一般,岂不冤枉?你把自己的想法跟阿婆说了,该如何处置,她老人家自然有计较。”
李慧君想想也是,笑道:“好,那等阿婆回来了,我就好好跟她说,向她讨一个主意。”
她拉住李俪君的手:“四妹妹,你陪我去?今儿若不是你,我还想不到甘娘子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呢,只当她是挑剔我的教养与礼仪。等到她在阿耶面前乱说话,说得阿耶打消了续弦的念头,我就是心里不情愿,也来不及了!”
李俪君正有心要与窦王妃进行一次谈话,李慧君给她提供了机会,她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等她见到窦王妃,已经是晚饭之后的事了。
窦王妃刚从娘家回来不久,心情不佳,连饭都只是随意用了一些。不过她对孙女儿还是很关心的,得知李俪君来给她请过安,又去陪李慧君说了半天的话,便觉得李俪君知礼又贴心,还主动为她分忧,便特地派了申姜过来,请李俪君过去说话。
李俪君到达的时候,李慧君已经坐在屋里了。她也是受祖母窦王妃召唤前来,虽然没来得及叫上小堂妹同行做伴,但在亲祖母面前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她就把自己对甘娘子的种种不满都说了出来。见李俪君到了,她还招手唤她过去:“四妹妹,你快来跟阿婆说,我一点儿都没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甘娘子真的在企图阻止我阿耶续弦!”
李俪君能知道什么?她所知皆是李慧君告诉她的。不过她也明白二姐的想法,因此很配合地附和着点头。
窦王妃微微皱着眉头,看来对甘娘子的言行也有些不满。不过她没有多说什么,只对孙女道:“眼下正换季呢,天儿一日比一日冷,甘娘子身体不好,还是让她回家休养几日,待好了再回来做事。只是甘娘子不在,你身边少了人约束,就得知道自律,别仗着吴氏好脾气,便成天淘气,只顾着瞎玩瞎闹。读书练字,每天的功课都不能少,若叫我知道你偷一点儿懒,没有甘娘子,我也照样能找个能管得住你的人来!”
李慧君笑了,猴上去抱住窦王妃亲了她一口:“阿婆放心,儿绝对不会偷懒!”
窦王妃被她哄得眉开眼笑的,便朝陆英使了个眼色:“今儿我才从你舅公家回来,你表姐亲手做了蟹黄饆饠,说一定要请你尝尝。只是大晚上的,你尝一点就好了,别吃太多油腻腻的东西,叫陆英煮些花茶去配。”
李慧君惊喜不已,又亲了她一口:“多谢阿婆!”又想叫李俪君一块儿去品尝美食,窦王妃道:“别胡闹,你妹妹如今身体弱,不能吃这些东西。”李慧君这才想起四妹妹还在茹素呢,有些不好意思是冲李俪君笑笑,便跟着陆英走了。
李俪君哪里会在乎这些小事?她更期盼与窦王妃的对话。
窦王妃此时还预料不到李俪君会跟她说什么,只是十分慈爱地问:“今儿早上你过来给王爷与我请安了?不是说,这两日你只管在屋里好生歇息,不需要过来的么?”
李俪君露出乖巧的表情:“阿翁阿婆体恤,儿却不能不知礼。倘若儿身体果然不利于行,也就罢了。既然儿身体无事,几日赶路也算不得十分辛苦,自然是要来给长辈请安的。”接着她又犹豫了一下,“阿婆,我阿耶他……还没回府么?”
窦王妃如今执掌隋王府中馈,继子是否回了家,她一进府门就有人向她报告了,此时自然知道答案:“他这两日与友人相约,在外头散心,没回府也是常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有王爷在,你阿耶行事不至于太过荒唐,万事还有王爷与我呢。”
李俪君又露出一脸尴尬的表情,就好象在试图笨拙地转移话题一般:“儿……儿在嵯峨山时,借住邹王府的别院,附近不远处就有一处林场,听说是阿婆族亲家的产业,有些小道消息在乡间流传……”
窦王妃恍然,扯了扯嘴角:“看来毕国公府行事有多过分,连你们小孩子在乡下都听说了。叫你看笑话了?那绝非我们扶风窦氏的家风,只是他们这一支忘了祖训罢了。”
李俪君低声问:“二姐姐很生气呢,说是替窦家舅公委屈,不明白他为何要屈从。毕国公府虽然势大,可大家都一样是姓窦的,又不求他家什么……”
窦王妃叹了口气:“正是因为有所求,才要屈从啊!若非我帮不上忙,你舅公又何至于要受这个气?!”
哦?看来这里头有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