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君瞠目结舌地瞪着李俪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杨氏和众贵妇们都纷纷倒吸一口冷气。不过,相比于其他人在吃惊过后的欣喜,小杨氏的表情就有些复杂了。
李俪君竟然没有死?!妍君与翠华到底是怎么验的尸?!难不成她们连人死没死都没确定过,就离开去做善后的工作了么?!
这下可麻烦了!李俪君当然知道是谁推她下假山的,只要她一开口,妍君便百口莫辩了!
嗣王不在场,虽然有几位郡王妃、郡公夫人是与小杨氏相熟的,却还有济阴郡王妃等数位宁王府、薛王府出身的贵妇人,是不会对这场姐杀妹的丑事视而不见的。这件事要如何了结?!
小杨氏脑中大乱,情急之下,也只能硬着头皮抢先说话:“四娘子既然平安无事,怎的还故意恶作剧装死,吓唬长辈们呢?!”
“我没有装死呀。”李俪君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伤口,“我是真的被人从假山上推下来了,头被山石划破,流了好多血呢!不过也是我走运,推我的那人使了大力气,所以我没有撞在假山上,就只是被突出的山石刮着了,伤口看起来吓人,其实不会要命。再加上地面的草长得厚,底下的土层也软,我摔下来时只是被摔懵了,全身动弹不得,但人是清醒的。”
她转头看向林九郎:“还要谢谢林家表兄。”以林国公夫人与窦王妃的关系,她和林九郎也算是表兄妹了,“多亏他发现我受伤后就立刻给我上了他们家祖传的好药,伤口很快就止血了呢!若不是他,我只怕要在此流血流到死了。”
济阴郡王妃韦氏闻言打了个冷战:“你这孩子,怎么说起这般吓人的话来!快别说了!我已经让人去喊医者了,一会儿人来了,你要再好好上药包扎才行!”
韦氏说话语气严厉,但话里话外都是对李俪君的关心。她又向林九郎致谢。不管林九郎是因为什么原因跑来隋王府的花园,他都救了李俪君的性命。她身为李俪君的堂伯娘,怎能不心生感激?
林九郎看了李俪君一眼,也十分配合地替她圆场:“贵人言重了,某只是顺手为之,总不能看着自家表妹出事?也不知道是谁这般心狠,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毒手。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血流不止,看起来快断气了,敷了药方才好一些。因为她太过虚弱,我就让她躺着好好歇一歇,等我家小仆喊了人来,自有人照顾好她。我守在她身边,也是提防凶手折回来的缘故。方才那位小娘子……”
他看了看李妍君的方向,后者打了个冷战,惊惧地看着他。他也不在意,继续道:“……远远跑过来喊妹妹的时候,我还以为表妹的亲人总算到了,正要上前说明,就被人指着鼻子骂是行凶之人,实在是冤枉得很!就算是隋王府的小娘子,也不能不讲道理?连句话都没让我说,也不上前弄清楚自家妹妹是死是活,就先骂起人来,也太欺负人了!”
他这番话不但是在指责李妍君不讲道理胡乱往别人头上泼脏水,也是再度点明了她言行的可疑之处,顺道还帮李俪君回击了小杨氏的指责——谁说人家是故意恶作剧啦?一切都是李妍君粗心大意莽撞的错!
小杨氏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女儿一脸惊惶失措地看着她,她却想不出有什么法子替女儿解围,只能强行拉外援了。
她回头斥责身边的婢女:“医者怎么还没来?快去通报嗣王!出了这么大的事,嗣王定会担心的!”她同时还给女儿的侍女翠华使了个眼色。
这时候,一定要把所有可能会牵扯到她们母女的痕迹都清理掉!只要没有别的证据可以证明妍君做了什么,就算李俪君咬死了是妍君推自己下假山的,她也有把握让嗣王站在她们母女这一边。
反正李俪君没死,在场的其他贵妇人们即使有所怀疑,也不可能对妍君做什么。
翠华比自家小主人要冷静一些,迅速领会了小杨氏的意思,忙点头应声:“奴这就去!”
“慢着!”李俪君出声叫住了转身欲离去的翠华,“凶手知道自己露馅了,就急着要跑吗?你推我下山的时候,就没想过一旦叫人知道真相,你会有什么下场?!”
翠华愣住,目瞪口呆:“什……什么?”
小杨氏立刻反应过来:“四娘子的意思是……是翠华推你下山的?她就是凶手?!”说着她还暗暗掐了女儿一把。
李俪君冷笑了一下:“若不是翠华,杨夫人以为我会说出谁的名字来?”
小杨氏顿时明白了!李俪君年纪虽小,但从小被陈氏教得温柔懂事,想必是觉得这种姐妹相杀的丑事对隋王府名声不利,所以特地在人前隐去了李妍君之名,只提翠华的名字。虽说翠华是李妍君贴身侍婢,她做出奴杀主的恶事,李妍君的名声肯定会受连累,但怎么都比李妍君杀妹好听一些!
陈氏素来惯会做这种好事,引得人人夸她识大体、顾大局,可小杨氏心中却不屑得很。
不过李俪君今天这般“懂事”,对她母女二人却是个好消息。
只要李俪君在外人面前不提李妍君,过后到了嗣王李玳面前,她就开不了口了!嗣王是不会相信一向疼爱的妍君会做出这种恶事的。到时候小杨氏再进言几句,这事就会不了了之。就算李俪君逃过一劫又如何?她伤得这样重,年纪小又体弱,再为了守孝饿几顿,吃药出点岔子……大病一场都是轻的!
小娘子以这种方式死去,再寻常不过了,不会惹人怀疑。
小杨氏觉得这样的安排更妥当,女儿的做法终究是鲁莽了些。
想到这里,小杨氏便露出了气愤的表情:“竟是这贱婢做下这等恶事?!我与三娘子竟一无所知!来人,还不快把这贱婢拿下?我定要好生审问一番,严加处置!”
她边说边瞪了翠华一眼,暗示其“懂事”一些,要为主人尽忠。
翠华愣愣地被素日亲近的几个姐妹反拧双臂押倒在地时,才醒过神来,认识到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
“不——”她忍不住尖叫。她年轻、漂亮、聪明,一心往上爬,不想做个“懂事”的婢女,凄惨死去。可她才喊了一个字,便有人在小杨氏的眼神示意下,往她嘴里塞了一团帕子,令她无法言语。
她只得用双眼紧紧盯住自己的小主人,恳求小主人看在她往日的忠心份上救她一命。
李妍君却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她,不但没有替她求情,反而呆呆地道:“你这贱婢,你怎能做下这等恶事?”明明是训斥人的话,却有气无力地,仿佛只是在重复自己母亲的话语。
翠华明白了。她双眼流下绝望的眼泪,不甘地朝李俪君瞪去。
李俪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眸是那般幽深,就象是从地狱归来的冤魂来索命一般。
翠华回想起自己干过的事,顿时失去了一切力气,软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