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皇上?”时年惊道。眼前的人,赫然是本该在宫中过年的朱厚照!
“你怎么会在这儿?!”
朱厚照并不回答, 歪着头继续笑。时年这才意识到他还搂着自己, 立刻挣开了他,道:“参见皇上。”
朱厚照看看空荡荡的手, 扬了扬眉, “这么规矩做什么?刚才你可不是想这么叫的。”
刚才?是说她差点脱口而出他的名字吗?朱厚照笑眯眯道:“再叫一声听听?有些年没人喊我的名字了, 上次在豹房听到,还挺新鲜的。”
这口吻,好像大人在逗小孩子。时年装作没听到, “除夕佳节, 您这么出来没问题吗?今夜宫中不是该有夜宴吗?”
“谁管他们。爱吃不吃, 还要爷陪着吗?”朱厚照道,“除夕佳节,全天下都在过节, 爷当然也要过过节了。”
他的过节, 就是大晚上跑到女孩子的房间里, 扮强盗土匪?时年看着朱厚照,不作声。大概是她的眼神太严肃, 朱厚照表情也不自在起来, 半晌忽然道:“干什么, 我好心来看看你,不欢迎吗?不欢迎我走了。”
他说着作势转身,时年却没有阻拦,依然静静站着。果然, 男人戏演不下去了,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一把抓过她的手,“你拿的是什么?给我看看。”
她拿的是……方便面!包装还是塑料袋!时年第一个想法就是不能给他看到,拼命往身后藏,朱厚照不料她反应这么大,更来了兴趣,探过手要抢。两人扭在一起,为两包方便面像小孩子似的争来抢去,时年终于觉得荒唐,大喝一声:“停!”
朱厚照被吓住,手还举在半空,女孩气咻咻的,他口气忽地一软,“这么不给面子啊?都说了过年,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男人脸上带着笑,几分讨好。他当初放她出宫,却派了人监视她,时年就知道他还会来,所以其实今晚并不意外。她只是好奇,他如今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还是不死心吗……
她语气也软了,“您要来,我怎么敢不欢迎?我只是担心,您就这么出来会不太好,这样的日子,该和亲人在一起啊。”
“他们都不好,我不想和他们在一起。这样的日子,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他说得认真,带着点小孩子似的委屈,时年看得愣住。她忽然想起来,历史上朱厚照似乎和自己的母亲张太后关系并不好,关于他的身世还有许多野史流言,说他其实不是张太后亲生的……
父亲已经去世,母亲又不亲近,所以即使除夕佳节,他也没有人想要团聚吗?
女孩专注地望着自己,瞳仁漆黑,里面是两个小小的影子,仿佛这一瞬,她的眼中只能看到自己。朱厚照神色一动,忽然捧住她的脸,“小美人儿……”
时年身子一颤,只见他慢慢凑近。他的睫毛真长,像小扇子,在烛光里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哐当。”
房门被推开,两人同时回头,却见聂城立在那里,淡淡道:“皇上。”
两人触电般分开,因为动作太迅速,时年还差点摔倒了!好不容易站好,时年说:“聂城,你……你怎么来了?”
“你一直不回来,苏更担心出事了,让我来看看。”
“啊,是吗?小更太贴心了……”
时年抓着头发,尴尬得眼睛都不知道怎么放。要死了,这个场面,怎么那么像偷情被抓住?关键她刚才的第一反应,还真的就是躲开!
那边朱厚照也有些不自在。觊觎有夫之妇的事虽然之前也做过,但那时候都有手下人全程帮他打点,有时候他连对方丈夫的面儿都见不上,这次却是翻墙入室,被小美人儿的丈夫抓了个正着……
夺人之妻,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他对聂城还有几分敬佩。轻咳一声,朱厚照道:“聂兄,多日不见,身体可好?”
“多谢皇上关心,草民一切都好。”
“哦,我今晚就是偶然路过,所以进来看看,你不要多想。”
“皇上放心,草民不会多想。”
他这样不卑不亢,仿佛自己和时年这样共处一室,也不会给他造成任何危机感。朱厚照本该松口气,心里却又不痛快起来。地牢里男人那副信心十足的样子浮现眼前,他忽然说:“你们在吃年夜饭吧?朕还没吃饭,和你们一起吧。”
“啊?”时年瞪眼,“你要跟我们一起……”
“加双筷子的事儿,你不会这么小气吧?要让我饿着肚子离开。”
“可是……”
朱厚照道:“聂兄,你有意见吗?”
聂城与他的眼睛对上,看到了里面的笑意,也看到了隐隐的挑衅。
默然一瞬,他也笑了,“皇上驾临,是寒舍的荣幸,当然没有意见。”
路知遥没想到,聂城去找时年,居然买一赠一,把朱厚照也领了回来!
他们进门时他都懵了,好几秒才慌乱起身,“皇、皇上???”
他懵,朱厚照也很懵,盯着咕噜咕噜的锅子说:“你们这……吃的什么?”
朱厚照虽然也吃过火锅,但时年他们这个明显和时下不一样,如今辣椒还没传入中国,朱厚照闻到那个味道,只觉又香又麻,竟是说不出的新鲜。
时年见状,又起了献宝的冲动,“想知道吗?想知道就自己尝尝,比我煮的面还要好吃哦!”
朱厚照顿时眼睛一亮,时年拖着他坐下,亲自调了个油碗,又夹起块牛肉在锅里涮熟了,放到碗里,“快,尝一尝。”
因为烫得恰到好处,牛肉又嫩又滑,裹着辣椒和香油。朱厚照咬了一口,只觉齿颊留香,惊道:“啊……好吃,好好吃……”
时年发现,朱厚照真是个吃起东西来很容易给人满足感的人,她看着他大快朵颐,陶醉道:“可惜这里没手机,否则你去做吃饭直播,一定能收很多礼物……”
朱厚照没听懂,时年抿嘴笑,又给他夹了片火腿肠,“这个这个,你肯定也没吃过!”
他们吃得热火朝天,苏更和路知遥对视,都有些凌乱。现在什么情况,和明武宗一起……吃火锅?!
于是,朱厚照进门的前十五分钟,就在埋头苦吃。当时年把方便面也煮进去,朱厚照终于尝到牵挂了这么久的滋味,只差没流下感动的热泪。
什么叫过年,这才是过年!
吃饱喝足,他满意地窝在椅子上,终于有功夫关注下屋里的人,“哦,你就是那个路知遥啊,聂城的义弟?”
“微臣正是。”
朱厚照瞥到旁边的苏更,却见女子玉颜素净、皎如梨花,“这位是?”
路知遥立刻道:“这是我夫人。”
朱厚照扬眉,路知遥满脸防备,似乎担心他又要做什么。他来了兴趣,意味深长道:“你们兄弟的夫人,倒是都很貌美啊……”
眼见路知遥一副被踩了尾巴的炸毛样子,朱厚照愉快地笑出了声。时年目不忍视,这路知遥还能不能行了,怎么跟个吉祥物似的,连刚见一面的朱厚照都要逗他?
朱厚照还想吓唬苏更,女子却轻轻一笑,“皇上谬赞,民女愧不敢当。”
女孩眼波明净、淡静从容,倒是比她那个所谓丈夫沉着许多。朱厚照讶异,真的来了兴趣,刚想再说什么,时年却夹起片牛肉放到他碗里,“吃你的肉吧!”
朱厚照眼珠子一转,一脸乖巧,“好,不说了,不说了。”
又过了会儿,朱厚照起身走到窗边,院子里残雪未消,他望着星子寥落的天空,似乎欣赏起了景色。时年和聂城对视,他眼中有示意,时年明白,既然朱厚照来了,气氛还这么好,倒是可以试着做点什么。
她想了想,也走了过去,笑着问:“皇上是一个人来的吗?”
“两个人,钱宁正在外面挨冻呢。”
哇,钱指挥使居然在外面等着,想到还有别的锦衣卫在这种日子还要在这小院外值班,时年一阵钦佩,“那刘公公呢?他没有来吗?”
“朕说了让他闭门思过,当然不来了。”朱厚照道,“怎么,你想见他?”
“我才不想见他呢。”
她这样直白地表露对刘瑾的不喜,朱厚照不以为忤,反倒觉得这样的坦率很好,“你还在生他的气啊?”
“嗯,如果不是他,聂城也不会伤得那么惨。”
“所以朕处罚他了啊,连掌印太监的官位都没了,你还觉得不够吗?”
聂城和路知遥是差点没命,刘瑾却只是丢了个官位,但在朱厚照看来,这样的惩罚已经足够。时年忽然问:“皇上,您很信任刘公公吗?”
朱厚照反问:“朕不该信任他吗?”
时年语塞。其实想想也很容易理解,刘瑾从朱厚照几岁起就开始伺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