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市的秋季,萧瑟而阴冷,银杏树叶黄了一大片。
许言倾坐在车上,有些贪婪地望向窗外。
一花一木,一景色,她满眼都被点缀满了。
仅仅三年而已,南淮市的变化却这么大。
宗觞的秘书坐在副驾驶座上,指着前面的一大片围墙,车子从边上开过去,那拔高的建筑显得威武极了。
“这是聿家新建的药厂,围墙都有十来米高,据说有人用无人机想进去探个究竟,却都被打下来了……”
宗觞不着痕迹望向了旁边的许言倾,她只是专注地在看着,眼里无波澜。
“这几年,他也不错。”宗觞笑道。
“聿先生早就不管事了,从上到下,都是聿小爷全权接掌。”
在别人还需要老一辈撑腰的这个年代,聿执已经能独挡一面,甚至开始了围猎狩兽的游戏。
许言倾搬进了宗觞的住处,一日三餐有佣人伺候着。
她装得特别温顺,过了小半个月后,这才同他开口谈了条件。
“我想出去转转,想找份工作。”
宗觞坐到她身边,弯着腰看她,“想做什么呢?”
“瞎找找看,几年了,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你干脆去我的公司算了……”
许言倾别开了小脸,“不要。”
宗觞从兜里掏出个首饰盒,将一条项链拿出来,给她戴上。“出门可以,但你要戴着它,毕竟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个礼物。”
许言倾将吊坠拿起来看了眼,脸上有欢喜,“真漂亮,我好喜欢。”
她还能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吗?
不就是监视她的东西么?这都是她以前跑新闻玩剩下的手段了。
宗觞也清楚,既然回了南淮市,碰上聿执是迟早的事。
两天后,许言倾独自出了门。
她在马路上狂奔,像个疯子一样,不小心撞到了人,她赶忙停住脚步。“对不起啊。”
她弯下身去,两手撑着膝盖,笑得都要哭出来了。
许言倾恨不得将整个南淮市都走一遍,到了傍晚的时候,她腿都快走废了,她选了张石椅坐下来。
大屏幕上正在滚动播放着广告,她痴痴地望着,觉得广告都好看。
“永祥公墓的骨灰认领还剩下最后两天……”
许言倾听到这个名字,后脊背咻然一紧。
“超过期限未登记的墓,将由政府统一迁址……”
许言倾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站起身,她快步冲到了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永祥公墓。”
这时天色已经放暗,司机开出去一段路后,和她攀谈起来。“是去办迁墓手续的?一个月以前就开始登记了,你怎么才去?”
许言倾含糊其辞,“嗯,对。”
到了公墓,她想要进去时,被看门的大爷给拦了下来,“干什么呢?”
“我爸和我妹妹都葬在这,我想请问,为什么要迁走……”
“这种事我们也不懂,反正就是接了上面的通知,对了,到时候还有补偿。”
许言倾头发很长,很顺,身体单薄,脸色白皙,再加上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阴风一吹,大爷怎么觉得后背发毛呢?
“那手续是在这儿办吗?”
“对,是直系亲属?身份证带了吗?”
许言倾摇了摇头,她的身份证早就没了。
“那你先签个名字,改天要把身份证带过来。”
她进了那个小屋子,接过了大爷递来的笔,一笔一划写上许言倾的名字。
大爷看了眼,又把眼镜给戴上,再凑近过去。
“明天最后的期限了,你要是找不到身份证的话,户口本也行。”
“好。”
许言倾走出值班室,却并未立马离开,“我能进去祭拜下吗?”
“可以。”
公墓里边,不少骨灰盒都被迁走了,有些墓碑都倒在边上,看着更加阴森。
大爷见她往里走了,赶紧拿出手机,手指不熟练地在上面拨号。
那头,很快有人接了电话。
“喂?”
“你们要找的那个人……那姑娘,叫许言倾是不是?”
江怀一个激灵,“她出现了?”
“她刚才来了,写的就是那个名字,现在到里面去了……”
江怀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猛地听到这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想尽办法留住她!我这就来。”
许言倾找到了爸爸和安安的墓碑,她什么都没带,却看到祭扫的地方摆着新鲜的水果和鲜花,安安的墓前,还有一盒蛋糕。
她蹲下身去,将手摸到冰冷的墓碑上去。
“爸,安安,我来看你们了。”
聿执还在开会,会议室的门几乎是被撞开的,江怀快步往里走,他到了他的身边,俯下身去。
“小爷,许小姐出现了。”
聿执起身时,打翻了手边的一杯水,水渍泼在了印满字的纸上,瞬间湿透。
他连散会两个字都没说,踢开椅子往外面走去。
车子疾驰在南淮市的夜路上,江怀催促着司机,“快点。”
聿执陷在后排的椅背内,不露声色,谁都不知道他这会在想些什么。
许是想到了她三年不露面,如今却这样出现了,他一时间居然有些接受不了。
许言倾从里头出来的时候,被看门的老爷子拦住了。
“你要走?”
“嗯,我明天再来。”
“不行——”
许言倾皱了下眉头,“怎么了?”
大爷走到外面,只好胡邹乱编,“你身份证号码还没写下来呢。”
“噢。”
许言倾跟他进去,提了笔,写到一半时才发现太久没用,居然有些忘了。
她在心里想了两遍,这才写全了一行数字。
这么晚了,再不回去,宗觞恐怕又得禁足她。
许言倾着急要离开,大爷恨不得强行拉住她。“你……”
她来的时候让司机在路边等她的,许言倾刚想过去,就听到一阵车子疾驰而来的轰鸣声。
车速快得几乎看不到那是什么车,许言倾怕被撞到,忙往后退了几步。
一脚刹车后,车轮碾过地面,摩擦的刹车印子被抓得特别明显。
许言倾心想,车上的人必定脾气暴躁。
她刚想躲开,就看到车门被人推开了,一眼望过去,许言倾就惊得浑身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