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牵挂的感觉,总是好的,哪怕是符至道这样的铁石心肠,听着病房外孙虎焦急的声音,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
这让他想起二十多年前的时光,在炎黄峰山门之上,秦悲歌和炎蛇二人,一静一动,总是围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那个时候,至少他们师徒三人。。。
想到曾经的时光,符至道的心里,涌出一阵难言的情感。
一旁的符富贵叼着一根旱烟卷,打着哈欠说道:“醒了就放个屁,装尸体呢。”
“老夫。。。一直都是醒着的。”符至道面色有些苍白,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可是双手一用力之后,却愣住了。
“老夫的手。。。老夫的手脚,为何。。。”
符富贵叹了口气。
“要说你就是个和文明社会彻底脱离的老顽固呢,不过就是断了几根筋而已,谁和你说断筋之后就治不好了?”
符至道没在意骂骂咧咧的符富贵,脸上表情满是狂喜之色。
原本还以为自己会成为废人,没想到四肢居然没有残废。
他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只不过被麻醉后彻底失去了身体知觉罢了,现在麻醉效果褪去,这才知道四肢还能动,相信休养一段时间后,拳脚功夫至少也能恢复个五成以上。
不过这就够了,五成的功夫,欺负欺负那些山门上上了年纪的长老还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余百里,不也同样身受重伤吗,大家半斤八两。
抽了两口眼,符富贵斜着眼睛说道:“要不说你们和公共事务安全局合作也不全是害处,至少人家这医疗人才都是顶尖的,哪像你们炎黄峰,下山得个痔疮都直接挖个坑埋了。”
叹了口气,符富贵说道:“你这个人啊,还有你这个眼界和心胸,还是太狭隘了,要是早就依附政府。。。就是你们眼里的官家,炎黄峰弟子会枉死多少弟子。”
靠在靠枕上的符至道微微的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符富贵继续抱怨道:“还有,既然你找到了符夙夜,为什么不叫帮手,你真以为靠你一个人就能抓住他,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多好的机会,就让你这个傻x给浪费了。”
“非战之罪!”符至道面带不甘的说道:“半月之前老夫曾见过符夙夜,老夫可以确定,此人脚步虚浮体弱多病,莫说懂得功夫,就是身体都要比寻常人等差上不少,昨夜我见他孤身一人寻到老夫,原本以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擒下他,谁知道他。。。他居然。。。”
符至道没接着往下说,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要说俩人半斤八两,他四肢都废了,结果呢,人家头型都没乱。
可要是说符夙夜他摁在地上往死里摩擦,他又觉得这样说太丢人了。
符富贵呵呵一乐,接道:“可是符夙夜居然给你揍的哭爹喊娘叫苦连天连你亲爹都不认识你了,对。”
说完后,符富贵惬意的抽了口烟,继续数落道:“你说你那些玄术学了有个毛用,随便提前布置几个阵法,抓他不就和玩似的吗,装逼装大了,活该!”
“放屁!”符至道面带怒意:“符富贵,那符夙夜可是亲口与老夫说过,他乃是你符神兵之子,你有此孽子,又有何颜面羞辱于我。”
“啥玩意?”符富贵一脸被狗日了的表情:“那傻x玩意说他是我儿子?”
“到了此时你还不承认!”符至道冷笑道:“这可是他亲口所说,难道你还要否认不成吗。”
“不是,老子不是要否认。”符富贵哭笑不得:“他的确是我弄出来的,可问题老子和他可不是父子关系,要是的话,这二十年来老子为毛要一门心思弄死他,虎毒还不食子呢,老子可没这种怪物儿子。”
符富贵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符至道:“你也不想想,他怎么可能是我孩子,老子得造了多少孽才能生出这么个怪物。”
“既然他不是你符富贵之子,那么你来告诉老夫。”符至道冷眼望着符富贵:“这个符夙夜,他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何称呼你为符神兵?”
其实符夙夜是谁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个人居然揍他和揍死狗似的,而且半个多月前,这个人明显就不懂功夫,这个事实,简直就刷新了他七十多年的全部认知。
他不甘心,学了五六十年的功夫,居然让一个年轻人如此轻易的击败,半个月就顶上他五十年之功,那以后还学武干什么?
符富贵似笑非笑的问道:“你是想知道他的来历呢,还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能够把你揍的哭爹喊娘?”
符至道冷冷的哼了一声,没吭声。
他两个问题都想知道。
符富贵吹了声口哨:“我说了呢,你未必会懂,懂了呢,未必会信,就算信了呢,也未必会理解。”
“少说废话!老夫两个徒儿还在他手中,你将你所知道的告知于我,待老夫养好了伤,必将寻他报。。。寻他救出老夫的两位徒儿。”
符富贵哈哈大笑:“你还知道凭你那两下子没办法找他报仇啊,既然你打不过他,你怎么救秦悲歌和炎蛇那俩傻小子?”
笑够了之后,符富贵见到符至道梗着脖子生闷气,微微一叹,收敛起了笑意正色的问道:“若是我说了,你能守口如瓶?”
“定能为你保守秘密,老夫不屑食言。”
符富贵点了点头,随即走到窗户边将窗户关上。
走回病床旁,符富贵看着符至道,说道:“其实我能看出来,你不甘心就这么让炎黄峰受外人摆布,捉拿符夙夜,不过就是为了弥补你之前犯下的错误,时机成熟后,你终究还是想要继续当你的炎黄峰掌门,对。”
符至道闻言一愣,表情莫名,既没点头承认也没摇头否认。
其实符富贵说对了一半,重新夺回掌门之位这事没说错,不甘心让炎黄峰受外人摆布也没错。
只不过他想的更深,不是脱离大先生以及当权者的摆布,而是想要让炎黄峰摆布大先生以及当权者。
大先生再厉害,终究只是世俗之间的凡人,既然是凡人,肯定会有七情六欲,有了七情六欲,就等同于有了弱点,人皆如此,谁也不可能是例外。
往早了说,唐朝那会,炎黄峰的弟子就打入了朝廷内部身居要职,往近了说,黄家的子弟和拥有的人脉,不都和当权者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吗。
能扶持出一个黄家,为什么扶持不出一个属于他们炎黄峰的大先生?
不过这些都是符至道的一个初步的想法,以前他不屑于这么做,可是下了山之后,了解了世俗,了解了这个世界到底是如何运转之后,他的心思渐渐开始活络了起来。
符富贵望着不做声的符至道,微微的叹了口气:“我这么和你说,炎黄峰的覆灭,已成定局。”
“你说什么?”
“你听到我刚才说的了,是覆灭,而不是苟延残喘!”符富贵继续说道:“炎黄峰的弟子,并不适合行走于世俗之间,因为你们让他们觉得世俗是世俗,炎黄峰是炎黄峰,两者区别开来后就会产生一种矛盾,这种矛盾就是导致炎黄峰覆灭的引子,当炎黄峰山门的权利被慢慢架空后,山门弟子的信仰就会渐渐崩塌最终迷失,信仰崩塌后,炎黄峰弟子就不再是炎黄峰弟子,无论你口中的大先生如何想,无论你和那些傻x长老们怎么想,这是事实。”
“无稽之谈!”符至道冷冷的说道:“大先生已和山门诸多长老有了协议,既然山门弟子已为大先生和当权者所用,炎黄峰又为何会覆灭?”
“怎么覆灭的,我不清楚,我光知道结果,知道这个结局,知道起因,但是不知道具体过程,老子那时候忙着自己的事,哪有时间关注这些。”
符至道面带狐疑:“你刚刚所说的事情,明明是未来发生的,为何你的口气,像是你已经见过一般,既然还未发生,你又从何得知。”
“算了,这个解释起来太麻烦,而且我也不想告诉你,我还是先和你说符夙夜的事情。”怡然自得的削了个苹果,符富贵啃了两口后继续说道:“反正我就通俗易懂的和你说,能不能听懂就是你的事了,要是你敢说出去,我就弄死你,明白。”
符至道虽然哼了一声,不过终究还是好奇心战胜了尊严,微微点了点头。
而且他不知道为什么,当符富贵威胁他的时候,他觉得对方真的有可能会做到,那无比自信的语气,就好像弄死他就和反掌观纹一般轻松。
“符夙夜这个家伙,患有末期的mcdd,也就是运动皮层退行性疾病。”
符富贵说完后看向符至道:“你不明白我的说是什么意思对?”
符至道诚实的点了点头,他光听懂疾病俩字了。
符富贵哈哈大笑:“不明白就对了,这种症状呢,是因为多种染色体缺陷引起的,后来我辨识了这些染色体,之后创建了一个具有所有遗传物质病毒的有效载荷,并且排列的顺序都是修正过的,期间我绘制了多等位基因缺陷,研究出了病毒载荷,并且生成了具有矫正基因组的杂种细胞,所以,通俗点来讲,就是等于老子救了符夙夜。”
符至道大致上听明白了,符夙夜有病,快死那种,然后符富贵给这家伙治好了。
符富贵皱了皱眉:“至于为什么半个月前他还是个废人,昨天晚上却能给你揍的哭爹喊娘,据我推测呢,是有至少两个原因的。”
符至道问道:“什么原因?”
这也是符至道最为关心的问题,他十分好奇,一个半残废,为什么能够在短短半个与之内变的这么厉害。
符富贵解释道:“第一,他重新编辑了自身的dna并且大幅度的增加了肌肉张力。”
“至于第二个原因呢,应该是他发现了他体内拥有的基因是显性基因,也就是优良基因,所以停止注射了符泽的隐形劣质基因,结果呢,他识破了这个骗局后身体开始渐渐好转,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
符至道还是没有抓住问题的关键,不由得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通过科学的手段,可以造就武学高手,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一听你问这话就知道你是个外行。”符富贵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未来,靠的不是身体,而是这里,是大脑,开发大脑后,可以造就无数奇迹,我是靠大脑的,你是靠手脚的,所以,你才被人给耍了,而不是我被耍了。”
符至道不屑一顾:“既然你如此聪明,又为何让符夙夜逍遥至今?”
“呵,很多事你不清楚,不过我比你聪明就是了。”
“老夫倒没看出来你有多么聪慧。”
符富贵哈哈一笑:“我呢,至少是明白一件事,你也好,我也好,哪怕是符夙夜,哪怕是任何人,任何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虚构的,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而你和我,都是这书中的人物,想要抗争,痴心妄想罢了。”
“你我都是书中的人物?”符至道面带不屑:“无稽之谈。”
说完后,符富贵的脸上,显现出了一种难言的情绪,带着几分寂寞,也带着几分孤独和彷徨。
符至道望着符富贵,微微说道:“山门之上的长老,包括我,都认为你符富贵,或者是符神兵,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离入魔,只差一步,现在看来,你的确是一个疯子,也只有疯子才会怜悯符夙夜这样的邪魔外道,若不是你当初救治了他,我炎黄峰岂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符富贵也不在意,幽幽道:“是啊,符夙夜的确是邪魔外道,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恶魔,到了今天,与这个恶魔相比,我唯一的优势,也只剩下这个了。”
“什么优势?”
“我。。。打破了第四面墙,所以知道,这个世界,不过就是一本书罢了,而他,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