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黄峰山门。
盘膝坐在蒲团上的符至道,微微垂目。
叹息了一声后,符至道轻轻扯了一下身旁的黑色丝线,随着一阵悦耳的铃声传出,一个身穿黑衣的外门弟子毕恭毕敬的走了进来。
“你龙师兄,下山,已有月余了。”
“禀师尊,秦龙师兄下山共一月零三天。”
“那就是了,人老了,记性,也不好了。”符至道抬起了头:“山下,可有关于秦龙的消息?”
外门弟子心里暗暗叫苦,关于秦龙师兄的消息他也是刚刚得知的。
就在一个时辰前,外门弟子传回来了关于秦悲歌的消息,结果还没等他禀报符至道,师尊正好给他叫了进来。
自从秦悲歌下了山之后,一个星期七天,周一、周三、周五、周日,这四天,师尊每天都会问一遍秦悲歌的消息。
剩下周二周四周六,则是问炎蛇的消息。
这名外门弟子让符至道折腾的都快出心魔了。
“禀师尊……”外门弟子犹豫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符至道微微皱眉:“为何踌躇不言?”
“弟子不敢有所欺瞒,帝都外门弟子传回来的消息说,秦龙师兄,秦龙师兄到了帝都后,将……将一个民间娱乐场所的十数名工作人员痛打了一顿,这些人,这些人都是世俗间的普通人。”
“哦?”符至道微微眯起了眼睛。
外门弟子抬头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符至道的脸色后继续说道:“打过之后,大师兄令那娱乐场所的老板为他……为他弄了假的身份,还要让购买买机票,最后,最后大师兄裹挟这个人去了南港。”
外门弟子见到符至道不说话,心里一哆嗦,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要知道炎黄峰是明令禁止内外门弟子伤及世俗间的普通人,尤其秦龙还是大师兄,非但没有以身作则,反而又是打人又是让人家弄假身份证的,最后还裹挟人家去了南港。
这简直就是视门规如无物啊,可想而知师尊要有多生气。
半年前就有一名心性颇为顽劣的外门弟子,与世俗间的普通人发生了口角最后大打出手,结果回到山门后,被执事堂长老揍的那叫一个惨啊,挂在了树上整整三天三夜。
“假身份?裹挟?”符至道沉吟了片刻,随后双目直视这名外门弟子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
“你,最近的课业如何?”
这名身穿黑衣的负责通讯事物的外门弟子微微错愕,楞了一下后答道:“尚可。”
“尚可?”符至道冷笑一声:“平常要多用心读读书,炎黄峰子弟皆是文武全才之人,明白吗?”
外门弟子一脸懵逼,不是说大师兄的事呢吗,怎么还扯到这块了呢。
“知道为什么秦龙是你大师兄是首席大弟子吗?”
外门弟子喃喃半晌,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符至道又道:“知道为什么你秦龙师兄要经历心魔吗?”
这名外门弟子心头一惊,原来大师兄有了心魔啊,怪不得突然下了山。
“伤及无辜之人?裹挟?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你大师兄行的乃是非常之事,打人便打了,就算裹挟了那人又怎样,他能奈秦龙如何?”符至道冷哼一声:“你,没事,多读读书,去罢。”
被符至道无缘无故埋汰了一顿的外门弟子一脸无语,恭恭敬敬的倒着退了出去,谁知快要跨过门槛的时候,又听见符至道嘀咕了一句。
“怪不得只是外门弟子,哼!还是秦龙这小子聪明,知道人生地不熟找个向导。”
这名外门弟子的心中无比委屈。
我只是据实禀报啊,师尊您老人家没事埋汰我干什么啊,又不是我给别人打了。
大殿里,又只剩下了符至道一人。
站了起来后,符至道摇头叹息不已。
虽然嘴上不说,可是符至道却是担心不已。
也不知道秦龙,破没破那心魔。
还有炎蛇这个臭小子,这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在山下做些什么,也不说回来看看你师傅,真是没心没肺!
站在北海枫景后的山头上,秦悲歌想要仰天长啸,但是又怕声音太大回去后又要被符泽数落。
他下山之前,符至道和他说过,之所以下山,就是为了破这个心魔。
如今这心魔,终于破了,可是秦悲歌却不急于回到炎黄峰。
自从昨天被符泽叫醒后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心魔,已经破了。
他的心魔,是惑。
而如今,这个惑,已经烟消云散了。
心中困惑尽消,心也豁达,人也豁达,心也清明,人也清明。
秦悲歌感觉到自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尤其是心境。
最早在炎黄峰的时候,秦悲歌眼里的山,那就是山,水也同样是水。
可是有了心魔后,又觉得山不是山,水,也不再是水,仿佛世间万物都看的不明亮,不透彻。
直到心魔破除后他才知道,山依旧是山,水也依旧是水。
而这也正符合了宋代禅宗大师青原行思提出的人生三重境界。
参悟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有悟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彻悟时,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
在炎黄峰学艺时,他对看到事物初步感受,就是第一重境界,因为不了解外界,心中也没有任何杂念,眼睛看见什么便是什么。
可是南港一行,他看到了世间万物,开始对这些事情进行思考,而不是简单的停留在了第一印象之中,开始探寻万物背后更深层次的东西。
想不通,所以他有了执念,并带着执念回到了炎黄峰。
直到这执念变成了心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错的,善不一定有善报,恶不一定有恶报。
这个时候的秦悲歌,看山也感慨,看水也叹息,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本来的样子,所以就有了惑。
直到昨夜,他终于破了这心魔达到了第三重境界。
他甚至开始理解符泽的二大爷,也就是符富贵的行为举止了。
这个境界,便是放下与是坏,是是尝过酸甜苦辣咸之后的,有所为有所不为。
秦悲歌的心性,包括对待万物的看法,焕然一新。
万事万物都有其自身运行的道理与轨迹,抛弃那些斤斤计较,专注于做自己认为有价值的事情,人本是人,不必刻意去做,世本是世,无须精心去处,这就足够了。
一切,随心而欲便是。
你认为对,那就是对的,不需要考虑为什么而对,你认为错,那就是错的,也不需要考虑为什么是错的。
而如今的秦悲歌,哪怕心魔已除,可是却不想回到炎黄峰,他不想回,因为他觉得在这里很开心,所以便决定先不回了。
一直有着轻微洁癖的秦悲歌,盘膝而坐,将木剑放在了腿上,面露笑意。
望着头上的烈日,望着那变幻无常的云朵,望着那远方的万物,秦悲歌高亢叫道:“滚滚红尘,任他翻滚,繁杂世俗,一笑了之。”
谁知没过几秒钟,山下传来一声符泽的吼叫声。
“在那瞎叫唤什么呢,你吃不吃饭了!”
符泽居住的别墅靠在最里面,距离小山也就不到百米的距离,秦悲歌到底还是声音过大让符泽听见了。
秦悲歌微微一笑。
吃遍吃,符泽可是和自己说过,长期不吃早饭会对皮肤不好的。
站了起来,秦悲歌如同孩子一般,走走停停的下了山,一路上,看见花儿也笑,看见草儿也行,看见那蝴蝶也笑,似乎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无比美好的。
当符泽站在门外看到蹦蹦哒哒的秦悲歌后,突然觉得这个苦大仇深的少年变了。
尤其是那双明亮的双眼里,少了几分阴郁,多了几分……傻x青年特有的放荡不羁?
秦悲歌拍了拍符泽的肩膀:“走,我们同去吃饭。”
“我吃完了,你自己去。”
秦悲歌笑着走进了屋子里
见到了陈雪初,秦悲歌爽朗一笑:“又见面了,别来无恙。”
见到了尼古拉,秦悲歌依旧是爽朗一笑:“劳烦你了,辛苦。”
随后看到了在那玩手机的周栓,秦悲歌亲切的问候道:“周大哥,用过早饭了吗?”
周栓和尼古拉面面相觑。
秦悲歌这心魔,到底是破还是没破啊?
以往秦悲歌吃饭时,不紧不慢,可是今天吃这顿早餐的时候,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了。
吃完之后,秦悲歌笑着看向独自在那不知道为什么发愁的陈雪初说道:“你们世俗间,有一种工具,贴在脸上,可以让皮肤更加白皙对吗?”
陈雪初一愣,面色古怪:“你说的是……面膜?”
“是的,破除心魔,历经一日一夜,早上起来时,便发现我的面色有些不好,想来除了体虚之外,也是受到了日月的侵蚀所致,可否借你那面膜一用。”
陈雪初一脸懵逼,随即就如同见了鬼似的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叫:“符泽,符泽人呢,你这朋友怎么了,是不是发烧啦?”
周栓凑了过去,嘿嘿笑道:“我这有大宝你用不?”
秦悲歌困惑的问道:“大宝为何物?”
“就是擦脸的啊,可以让皮肤更加光滑,我就天天擦大宝。”
秦悲歌微微扫了一眼满脸岁月痕迹的周栓说道:“还是算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