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跑过来一看,发现龙树的元婴,竟然分出一缕情丝与发光大柳树的枝条连接到了一起——这显然是通过意念方式进行沟通和交流。
又过了一会儿,龙树的元婴点点头,收回情丝,将白毛女召到了树下。
萤光闪烁的藤蔓枝条昂起了头,犹如捕猎的毒蛇,环绕着白毛女巡梭了几圈,突然以非常生猛的力度狠狠扎进了植物傀儡的后背——恰好就是地仙大士刚刚植入‘阴焰参树’种子的那个部位。
这时候,通体发光的黄泉之神,亮光强度也猛的上涨了一个幅度。一条条盘根错节的硕大根须,如同睡梦中苏醒的虬龙一般,嘎嘎声大作,吃力的拱出了地面。原先柔软无力的藤蔓枝条,一下变得怒直如铁,挑着白毛女慢慢离开地面,腾举至空中。
随着萤光闪闪的藤蔓枝条像导管一样往她的身体里注入大团大团魅蓝色的絮状物,白毛女原本呆滞无神的眸子忽然有了恐惧的反光,她张开双臂,颈往后仰,足尖绷得笔直,颤抖频率之激烈,活像是体内被塞进了一枚核动力的**。
龙树的元婴默默地待在一旁打酱油,一点也没有要出手阻止的意思。
“李代桃僵?借尸还魂?”凯申酱看的直吐舌头,随着藤蔓枝条从后背中拔出,白毛女自空而堕,非常潇洒的来了个单膝跪地,一抬头,一起身,人还是原来那个人,模样也是原来的模样,气质却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巨大转变。
相比曾经那个怯生生的村姑和行尸走肉般的傀儡,现在的白毛女洋溢着自信和自我的刺眼光芒,走起路来脚下像安了弹簧,一双明眸善睐,灵动雀跃的大眼睛,看着三劫地仙时竟流露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高高在上。这目光完全就是高等生物看待低等生物的目光,就像一个人看到了天空的飞鸟,水里的游鱼,地上的牛羊。
“什么李代桃僵、借尸还魂,你能不能专业一点?这叫‘夺舍’!”宗珩一个劲咂巴嘴:“确切的说,还是摘桃子式的夺舍!通过夺舍‘阴焰参树’,同时弄到了妖植和人体的双重控制权,既避开了双方的缺点,又综合了双方的优点!干他娘个车巴!龙树还真舍得下血本啊,送给黄泉之神这么好一个肉浮屠……”
比历史上的还要好!
宗珩在心里呐喊。
同时他也在感慨,历史的惯性真是他娘的强大啊。在他的记忆里,上辈子送给黄泉之神一具肉浮屠的明明是黑山老妖才对,这辈子他挂点太早,提前退场,结果又有龙树大士跳出来接棒,干的还是一模一样的事儿。
“我本来还指望用黄泉界困死这个地仙,现在看来——没戏了。”常凯申知道龙树大士为什么舍得下血本,以黄泉之神对黄泉界无所不知的掌控力,找到时空道标或者用生物电磁波把它重新跃迁回来估计都只是小CASE。要不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龙树就在这儿慢慢蹲苦窑等着腐烂吧,这辈子也别指望能再返回阎浮世界。
“不能再等下去了,走走走!”宗珩连声催促状元郎:“我们立即返回山门向掌教至尊报告此事,让他调集高手前往黄泉界,将龙树和黄泉之神一并扑杀!”
“免谈。”常凯申不干,要是按照宗珩的说法去做,他的八门金锁云不就摆在门派面前了,还有黄泉界的红鸾煞——这可是一笔无价的瑰宝!如果进出黄泉界的通道垄断在他手里,这笔财富就永远是他一个人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自私?作为摩诃无量宫的一份子,你应该尽到自己的责任!”
“少来,我仅对阎浮世界人民的解放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不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常凯申烦了:“龙树是地仙,又不是羽化期的辟支佛!让他重返阎浮世界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他难道还敢打上我们摩诃无量宫的山门不成?为了干掉他你让我付出那么大代价,你TM还真是会慷他人之慨!合着八门金锁云不是你的,崽卖爷田心不疼是不是?”
“我”宗珩其实很想说我最担心的不是龙树重返阎浮世界,而是黄泉之神!
在他的前生,黄泉之神跟着黑山老妖悄悄返回了魔笳山,第一年,她就在黑风洞偷偷组建起了一支数量庞大却质量不高的亡灵大军。第二年,魔笳山与摩诃无量宫‘道统圣战’重燃战火,这个臭婊子率领麾下十余万怨灵,在黄泉界鲸吞虹饮吸足了毒气,跑到连城山脉啥也不干只管狂喷吐息,不仅害得摩诃无量宫元婴以下修士毫无还手之力,废掉了一半的武功。那些含有石化灵毒的毒气还不挥发、不稀释,跟祥雾一样沉降不散,楞是把本师神针上古佛祖传的道场,小佛洲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弄出了惨绝人寰、天人共愤的修真绝地。
最后要不是‘藩厘观’,‘冬荫宫’、‘雕龙山庄’三大人类修真豪门看不下去,主动站出来攘臂助拳,摩诃无量宫真不知道会被魔笳山欺负成啥样——更不幸的是,‘藩厘观’,‘冬荫宫’、‘雕龙山庄’的做法激起了‘棒槌山庄’、‘涂山氏族’两大妖族豪门的逆反心理。战后,小佛洲人、妖两族的修真者以种族划线,对立情绪急剧升温,以至于擦枪走火,爆发了近五万年以来最为激烈的大规模种族冲突。随着局势不可避免的扩大化,大佛洲、雎鸠洲、金鳌洲、八重洲,整个东海五屿都开始站队,给小佛洲的人、妖两大阵营出谋划策,援兵助粮。
到了第三年,恐怖无比的量劫天灾,准时降临了已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的小佛洲。
东胜神洲的修真编年史,对小佛洲在量劫天灾中的耻辱性表现是如此评述的:若不是前期的内耗从根子上摧残了小佛洲修真界的实力,小佛洲后来也不至于被量劫天灾弄得近乎团灭。
现在的情况,比宗珩前世的时候要稍微好点,黑山老妖已经从黄泉界的大舞台上提前谢幕,但要让黄泉之神跟着龙树一起返回阎浮世界,以洪福寺对摩诃无量宫的仇恨和怨念,小佛洲的历史悲剧也许不会再次重演,摩诃无量宫的历史悲剧却恐怕还是躲也躲不掉。
现在有机会不杀她,等她到了阎浮世界再想杀她可就晚了!
在宗珩的前世,黄泉之神光是被摩诃无量宫佛修杀死过就不止百回,可是哪一次不是前脚杀完一个,后脚又冒出一个。为什么?因为她是一束从冥冥中诞生的意念,一个困在黄泉界树根网络中的灵魂,她没有实质的形体,却对植物拥有超强的夺舍能力,一旦到了阎浮世界,只要给她足够的植物充当肉浮屠,她就能分身千万,不死不灭!
“没话说了吧?”状元郎看到宗珩沉默不语,以为他理屈词穷了,老气横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其实我也想痛痛快快打冲锋,一鼓作气把敌人全消灭掉!可是不行啊,骚年!今天大踏步的后退,正是为了明天大踏步的前进……”
“你打开‘伤门’,我自己去黄泉界!这总可以了吧?”
“骚年,这里没镜子,你不妨撒泡尿,好好看看自己的裤裆,看看你刚刚被龙树的真威吓出来的屎尿有没有焐干!”
“我不指望杀死也绝对杀不死龙树,但我想我能应该找机会干掉黄泉之神!”宗珩撸了撸光秃秃的脑袋上九粒婴火袅袅的戒疤:“我可是龙树亲口许诺的关门弟子,迷途知返的关门弟子。”
“别傻了,黄泉之神寄身于这个小须弥世界的植物根系组成的网络中,可以说,这里的每一株植物都是她的分身,你杀不了她的,除非你能铲除黄泉界所有的植物——你还不如去刺杀龙树地仙呢,那个难度可比杀她小多了!”
“我说的不太正确,我的意思是,我只想杀掉被她夺舍的白毛女,没了白毛女的身体,黄泉之神就离不开黄泉界……”
“为什么你这么害怕黄泉之神跑到我们阎浮世界去?她现在也不过就是个二品的火属性妖参罢了!”常凯申不得不奇怪:“为了干掉一个连筑基都不如的妖参,也值得你豁出命去拼?我靠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寄生妖参是下凡来灭世的仙佛呢!”
“是你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宗珩拒绝作出解释,酷酷的一笑:“开门!”
常凯申拒绝了他的请求,他不敢打开‘伤门’,因为龙树已经结束了和白毛女的交谈,元婴从空中拉出一条长长金线,流星降临一般坠落在‘杜门’的前方,白毛女扭着腰肢一晃三摇的跟了过来,不过她光顾着一个劲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好像怎么也看不够,爱不够,没心思搭理别的。
“我知道你们两个小混蛋在看。”龙树的元婴恶狠狠的瞪住了‘杜门’的金光屏幕,一脸要吃人肉喝人血的残酷:“首先,我必须要祝贺你们,作为修真菜鸟,你们居然赢了三劫地仙一局,同为本师佛一脉,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与有荣焉!不过,你们俩,还有摩诃无量宫赐给我们洪福寺的新仇旧账一笔笔血债,我用天地舍身大鸿愿起誓,绝不算完!绝不!”
处于关闭状态的卦云任意门,连仙佛都休想穿过去,声音当然也不能例外。
不过某个多闻广识的少年会读唇语,他盯着金光屏幕上的元婴口型,逐字逐句报出了龙树所讲的话。整遍话还没全部复述完,宗珩的心尖子突然一悚,浑身上下根根汗毛直竖,每一寸皮肤都齐刷刷的鼓出了又大又圆的鸡皮痱子,就连**的那活儿也跟着暴然充血,要不是龙树烫戒疤时顺便帮他烧了个秃瓢,此刻头发包管会变成炸刺的豪猪。
当他一点一点,动作十分艰难的慢慢转过身,两只瞳孔一瞬间猛的睁大到了极限。
状元郎大马金刀直面着‘伤门’,右拳横握,一根恍如大日金光凝聚而成的璀璨光柱,从他的虎口窝盏中缓缓升起,嗡嗡爆鸣不已。完全成形之后,三尺光柱变幻折射着各式各样的色泽,仿佛来自上古的瑰丽瞳仁。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停止了,在美丽的不真实的光剑与足够真实的世界之间,十五个元会以来的秘剑幽灵在欢呼雀跃、飞扑升腾。
“金、刚、杵!”宗珩的眼前在发黑,肺部仿佛进入了缺氧状态,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憋出了一句囫囵话:“我、我……我只是在巨灵界跟你提了一次,你,你……你就,你就,你就真的顿悟出了金刚杵秘剑?”
“今天算是龙树撞上枪口了,要不是我刚好待在一个个安全的地方,还真不敢乱秀这门秘剑,启动时间太他妈累赘了。”常凯申将光剑高高掣过头顶,脑袋一歪,示意宗珩一边儿呆着凉快去,对着‘伤门’一声大吼:“阿里巴巴,芝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