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彤作为jr时尚集团本年度最大项目,将在法国和国内举办两场发布会。
不单单是旗袍主题很有特点,本次参加发布会的模特们也都会是国际超模,这场堪称时尚盛宴的秀由文乔这种没有经验的设计师来担任总监,本来是饱受非议的,但在十一之前那场由她和陆觉非负责的中国风高级定制成衣发布会之后,大家对她的感官也有了改变。
最明显的就是,参与毓彤这个项目的设计师们从最初的轻蔑态度变得更愿意和文乔沟通了。
这种转变让文乔感觉自己得到了些许认可,虽然还不多,但只要这次的发布会能够成功举行,相信今后不管她再担任什么职位,大家都不会再觉得惊讶和不满。
被认可的感觉不错,最直观的就是工作顺利了不少,可这顺利的工作体验并没让文乔安心多少。她最近总会忐忑,倒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因为一直都没再出现的宫徵羽。
十一假期结束至今已经快一个月了,香水部的工作一直都是石阳代他处理。好在他今年灵感爆棚有不少新作品,如今还正有“斯巴霍”这款宗教味道十足的香水在发行过程中,要不然上面绝不会放任他这么久不出现。
关于宫徵羽的失踪,大部分人觉得他是去寻找灵感或者香料了,毕竟他以前也这么干过,光是文乔知道的就有不少。有一年他为了寻找一种特殊的香料,一个人跑到里约待了两个多月,回来的时候人都晒黑了一些。
但这次他不见踪影必然不是因为工作。
文乔放下手里的设计图,靠到椅背上矛盾地思索了半天,最后还是给石阳打了个电话。
不但宫徵羽最近不见人,石阳也总是躲着她,他逃避的态度太明显,文乔一直忙于毓彤的项目,很难抽出时间问个究竟,一直拖到今天,她也不想再拖下去了。
把手里的工作暂时放下,文乔听着手机里的通讯音,直到电话自动挂断对方也没接起来。
文乔微微蹙眉,圆圆的猫眼里流露出几丝不满,她想了想,干脆放弃了打电话,打算直接去香水部找他。
她刚走出办公室,就看见了正在忙碌的陆觉非,说来也奇怪,假期结束之后陆觉非也有点不对劲,他们分手的消息已经陆续传出去了,刚开始也有些人议论,不喜欢文乔的人甚至会说文乔上位了就把陆觉非给踹了,让林荫不平了好一阵子。
时间久了,当事人不理会,下面的人再八卦也没意思,所以就渐渐不谈论这些事了。
陆觉非的表现,倒是有点像传闻里被抛弃的踏脚石形象,除非必要的工作,甚至都不跟文乔多说一句话。文乔最开始还不太适应,毕竟他之前看上去好像挺喜欢她的,但慢慢她也习惯了,觉得这样反而最好,免得大家再不自在。
这不,她一出办公室就看见了他,他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两人四目相对两秒钟,陆觉非快速转开视线,匆匆回了他的办公室。
毓彤这个项目陆觉非不参与,他现在正准备着jr秋冬男装系列发布会,也挺忙的,文乔早就不把他的态度放在心上了,所以他这样躲着自己她也没想那么多,转身就朝门口走了。
陆觉非站在办公室里,透过百叶窗看着文乔的背影,表情复杂极了。
他何尝不想跟她聊天,问问她好不好,项目做得怎么样,是否有什么需要他帮忙。
可他现在已经没立场再这么做了。
倒不是因为他们“分手”了,他们本来就不是真情侣关系,哪怕“分手”了也可以做朋友,完全像以前一样相处。
他之所这样抗拒这样闪躲,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脸面对文乔了。
不是因为之前一系列意外,也不是因为他带给她那些流言蜚语。
是因为庆功宴那夜发生的意外。
陆觉非至今不想回忆起那晚发生的事情。他和文乔跳了舞,本以为是个发展的机会,谁想到会直接被“分手”。和文乔分开之后,他心情很差,所以喝了点酒,以前他酒量也没那么差,偏生那天就喝醉了,整个人有些懵,随便找了个房间休息,却好巧不巧遇见了康怡。
使劲按了按额角,陆觉非转过身靠到墙上,想起自己酒后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就觉得无法面对文乔。
他甚至很担心,康怡还会像以前那样针对文乔。
毕竟那天晚上……他完全把她当做了文乔,亲也亲了,抱也抱了,除了最后一步,能做的都做了,完事儿还对着惊喜又感动的康怡来了句“文乔,我们能不能不分手”。
换做他是康怡,恐怕都不会简单地只打自己这个渣男一巴掌了事。
其实罪魁祸首就是他。
康怡连一巴掌都没给他,只睁大眼睛地盯着他许久,才无声无息地跑了。
陆觉非现在特别痛恨自己这宿醉后还清晰的记忆,喝醉时糊里糊涂,醒来却全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些记忆折磨得他苦不堪言,只要看见文乔就内疚慌张,只要听到康怡的名字就浑身发冷,他甚至想过辞职,远离这个地方,免得整天不正常,连最钟爱的设计都没办法专注了。
文乔并不知道陆觉非发生了什么事,在纠结些什么,她人已经到了香水部。
她突然出现在这里,大家都颇为惊讶,有人走上前问她有什么事,文乔直接道:“石阳在不在?”
“我不在!”
文乔问的人还没回复,石阳就自己冒出一句话,然后往另一扇门跑去。
文乔朝身边的人笑了笑,笑容只停留了两秒便荡然无存,她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快步追上石阳,揪住他的后衣领低声道:“你要是想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你难堪,你就继续跑,继续躲着我。”
石阳苦了脸,不再挣扎想跑,老实巴交地说:“我不跑了乔姐,你快放开我,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这么拎着我我很没面子的。”
“原来你也知道要面子。”文乔冷哼一声,松开他的衣领,再次回眸朝看着这边的众人笑了笑,“我要找的人找到了,不打扰大家工作了,各位快忙。”
这是变相让他们别再围观了,听明白了也不好再盯着人家看,所以人们都陆续转开了视线。
文乔收回目光,指着不远处的椅子道:“去那边说。”
石阳垂头丧气地跟着她走到没人的地方,两人面对面坐下来,文乔叠起双腿,双臂环胸淡淡道:“你应该知道我要问你什么。”
石阳哭丧着脸说:“我要是装作不知道,乔姐你是不是还要抓我?”
文乔面无表情道:“抓你太费体力了,我不会再抓你,我只会让林荫把你拉黑,再也不理你。”
石阳惊悚道:“这可使不得啊乔姐!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做!我会死的!”
文乔笑了笑说:“那你要是不想死,就趁早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
石阳内心挣扎了许久才说:“可他跟我说过,绝对不能告诉你任何消息。”
文乔直接站了起来:“好啊,那你就别告诉我,我这就回去了,顺便再和荫荫好好谈谈心……”
“哎别啊!乔姐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不得不承认的是,在治石阳这件事上,文乔是非常有心得的。
以前还不好说,现在只要把林荫拉出来,不管什么事石阳都会就范。
“我哥他最近一直在休息……”石阳斟酌道,“他身体不太舒服,所以一直没来上班。这件事高层也知道的,真没什么别的事……”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想隐瞒一部分,文乔看着他道:“你觉得我会什么都不知道吗?其实我比你更早知道他出了什么问题。石阳,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我不逼你,但你要想清楚你隐瞒这些是否有必要。”文乔直言不讳,“他鼻子闻不到了,我没说错。”
石阳错愕地望着她:“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其他人知道了吗?”
文乔看他紧张的样子,蹙着眉说:“别人不知道,现在应该就你我和他本人三个知道。前提是他没老老实实把这件事告诉高层。”
石阳这才稍稍放心一些,既然文乔都知道,他自然不需要隐瞒了。
“我哥他的确是嗅觉出了点问题。”他叹息道,“我陪他看了很多医生,一开始以为是发烧的并发症,尝试了很多治疗,但都没效果,目前为止还是什么都闻不到。”
文乔交握的手缓缓捏紧:“所以他的发烧和感冒都好了,鼻子却一直闻不到味道?”
石阳点头说:“我哥是庆功宴那天晚上回来之后生病的,烧了一段时间都不肯吃药去医院,还是我求你去了之后他才开始治疗的。我以为他是烧坏了,肯定有办法治的,可我们做了很多检查,都显示没问题,但他就是……”
“就是闻不到气味。”文乔得出结论。
石阳长叹一声:“说实话乔姐,我也想让你去看看他,你都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怎么,不修边幅,像个乞丐?”文乔语气恶劣道。
石阳噎了一下:“那倒也不是……我哥什么时候都是很帅的,他只是……”
“只是什么?”文乔蹙眉催问。
石阳沉吟片刻道:“你还是自己去看看,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文乔阖了阖眼,没拒绝,也没接受。
几天后,文乔请了一天假,乘车前往距离市区两个多小时的乡下。
当她从石阳的口中得知宫徵羽住在这个地方的时候,她是很吃惊的。
据她对宫徵羽的了解,对气味有着近乎变态洁癖的他是不可能到乡下去的,尤其是国内那种乡下。淳朴的风光,善良的村民,以及遍地的庄稼亦或者垃圾的味道,走近了还会闻到家畜粪便的味道,不管是这哪一种,都是对他嗅觉的折磨。
可他还是来了,并且住在这里已经快一个月了。
文乔从公共汽车上下来,抬手拉紧了围巾,按照石阳说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这座村庄旁有一片很大的湖,风景还是很美的,村路的道路都是柏油马路,除了道路有些窄之外,交通还算方便。
文乔步行走过好几条路,中途遇见不少村民,鉴于她的模样和装扮,大家都会多看她一会,文乔都会很友善地回望过去,朝他们点点头以示友好。
临近中午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石阳说的二层建筑,它就建在靠近湖畔的地方,矗立在一片芦苇荡旁边,装修很现代化,和整个村庄格格不入,十分显目。
文乔停下脚步,仰头看着那栋房子,在二楼阳台的位置,她看见了她要找的人。
宫徵羽站在敞开的二楼阳台外面,在临近立冬的冷风中伫立着。
他的目光落在湖泊和芦苇荡上,微风拂过那片景色,一切都波光粼粼,很是美好。
文乔没心思去看美景,只全神贯注地看着衣着单薄,只穿着宽松白衬衣的男人。
或许是她目光太炙热,他似有所感地转过了头,他大概觉得是路过的村民在偷看他,所以表情不是很好看,但当他看见站在远处遥望着他的文乔时,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俊雅如画的脸上少了几分排斥和厌烦,却也没多热切与激动。
他近乎没有表情地回望她,两人隔着距离对望了一会之后,他转身进了屋。
文乔以为他应该会下来接她,可她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下楼出门,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来他是打算装作没看见她。
想到这个,文乔竟然也不生气,甚至还轻笑出声。
她想了想,干脆直接转身离开,好似忘记了自己来时的意图一般。
只是,她没走出几步远,身后就传来了开门声。
铁门打开的声音有些大,文乔想忽视都难,她漫不经心回眸望去,宫徵羽站在那扇铁门边,高贵清雅的气质,斯文温醇的模样,实在与乡下朴素的景象格格不入。
他到底还是打开了那扇门。
文乔眨了眨眼,好像没看见他在看着自己一样,再次转身要走。
这次,她听见了他久违的声音。
“这个时间没有回市区的车了,你现在离开会在冷风里冻很久。”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些压抑和空旷感。
“进来。”他低声说,“我给你倒了些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