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徵羽看上去很有闲情逸致,还有功夫拉着毫无关系的前妻在这儿聊他们过去的结婚纪念日,这个想法让文乔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宫徵羽就知道她大约要出言不逊了,但他也没在意,缓步走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取出了什么,始终低头看着那东西。
“宫先生要是闲着没事干,可以找别人进来陪你聊天,我实在是忙,就不在这儿打扰了。”
文乔很不客气地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听到宫徵羽不疾不徐开口。
他说话慢条斯理的,又是那副该死的波澜不惊的模样,前几次文乔险些看见他情绪激动到崩溃,但现在他好像又恢复原状了。
心里有些挫败感,文乔负气听着他的话,慢慢回过了头。
他说:“我记得你喜欢金萱茶。”
文乔冷淡地说:“真难为宫先生还记得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回过头,就看见了宫徵羽始终低头看着的是什么,是一瓶香水,瓶身呈现不透明的深绿色,封口处有泵头,这种瓶子拿在宫徵羽手里,除了香水不作他想。
“金萱茶产自台湾嘉义,分布在海拔一千到一千六百尺之间,因长时间受浓雾笼罩,按照特定方法培制后,闻起来会有天然的牛奶香和桂花香。”他缓缓抬眸,漆黑的眸子沉沉地望着她,“你知道我不太喜欢这种甜香味。”
文乔漫不经心道:“是啊,我当然知道,以前每次我喝茶的时候,你都要跑到别的房间去。”
真是给他惯了一身臭毛病,想到他那些毛病只在她身边才有,文乔就愤恨不已。
“我没空陪你闲聊,我刚才就说过了,你要是想聊天,我会帮你把石阳叫进来。”
文乔这次毫不犹豫地开门要走,宫徵羽再次用一句简单的话拦住了她。
“这次我研究了金萱茶很久。”他坐在椅子上轻声说,“我把过去三年屏蔽的味道全都闻了个遍,我在实验室里分析了它很久很久。”
文乔惊讶回眸,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做。
宫徵羽看了看半掩着的房门,压低声音道:“金萱茶的茶香和天然奶香加上香豆素——那是结穗稻田时的味道,之后再放入一点墨味的桧木香……杉、桧木、金萱茶、龙脑、穗甘松、香豆素,我做了这样一款香水。”
他握着香水瓶站起身,一步步朝文乔走去,文乔愣在那,因他的动作和突然强势的气息而畏怯了一些。她拉开办公室的门要走,但宫徵羽这会儿已经到了她面前,他淡淡地瞥了一眼门外投进来的视线,在他手下工作的人没几个不知道他不喜欢让人进他的办公室,哪怕因为工作让人进了,也很快就会被赶出来,但今天文乔不但进去了,还一直没出来,甚至于,在她要走的时候,宫徵羽抬手关住了那扇门,用一种很难忽视的,带有男人占有欲的方式。
关上门的那一刻,宫徵羽内心的想法是,如果公司里一定要有些传言,那还是传他和她比较好。即便是传他死了也没关系,总比让陆觉非的名字和她纠缠不清强多了。
把她的名字和陆觉非拆开,这会让他心里舒服一点,也会让她少惹上一些来自上面的麻烦。
“你想干什么。”文乔几乎被宫徵羽强压在门上,她吸了口气说,“如果你是突然发情了,觉得前妻是个还不错的人选,可以被你拿来消遣,那你可真是算错了,你别想在我这里讨到便宜。”
宫徵羽垂眸睨了睨她,淡淡说道:“谢谢提醒,但我没有不合时宜地发情。”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文乔使劲把他推开,他很给面子地后退了几步。
“没什么,只是不希望你就这么走了而已。”宫徵羽将手里的香水瓶抬起来,掀开盖子,按下泵头,带着香气的水雾弥漫开来,他伸出手臂强行拉着文乔走到薄雾之下,带着茶香、墨香和奶香的味道侵入鼻息,文乔站在渐渐散去的水雾之下,一点点放弃了反抗。
“我给它取名原野之息。”宫徵羽微阖双眸立在那,握着她的手腕低沉道,“你不觉得它很适合你,也很适合你负责的新项目吗?”
怎么突然又转到了工作上?文乔微微拧眉,猫眼望向他时带着抵触情绪。
宫徵羽用一种非常冷淡矜贵的神情看着她:“不是跟你谈工作,还能是干什么。”他倏地松开了她的手,转过身语气疏淡道,“你总是太着急,急着要和我撇清一切关系,不敢长时间面对我,甚至都不愿意搞清楚我究竟要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我有时候会想,你这么急迫逃离我,是不是来自你的心虚和不自信。”他慢慢侧头,修长的背影,柔顺的黑发,不规则金属边框的眼镜,他的一切都带着漫不经心的优雅和性感。
“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时间长了,和我来往多了,你会变得不坚定。你没有自信正常面对我,所以你急不可耐地逃开我,这侧面印证了你的失败。”他笃定道,“你越是这样,越是代表你还没有真正放下我。”
什么样的人才能自负到这种程度?什么样的人才可以在离婚好几个月后提到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做了一堆暧昧行为之后又开始跟你谈工作?
文乔对宫徵羽简直忍无可忍,恨不得再给他一耳光,可悲哀的是,他说到最后,她听到最后,发现他有些话说得也对。
可能她越是那么想要和他撇清关系,越是恨他,越是代表自己还没真正放下他。
文乔忽然就不说话了,她望着自己的前夫,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里带着些不羁,也带着点悲哀。
长久的沉默过后,是她很无谓的话语:“那又如何?这并不妨碍我生存下去,也不妨碍我绝不再回头。我现在只要一想起自己当初是怎么挽留你的,连我自己都会哭笑不得。我只是喜欢了一个人,结了一次婚,但这次婚姻却要了我半条命,我需要点时间来疗愈伤口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这些都不会影响我讨厌你,它们会成为我真正放下你的催化剂。”
她难得往前走了几步,靠近那个咄咄逼人的男人,盯着他的脸平静道:“而且我也的确是正在放下你,你也别那么自信,觉得没人能忘得了你,这个世界上比你好的男人多得是,我没必要吊死在你这一棵树上,你也很快就没资格再说刚才那些话了。”
“比我好的男人多得是?”宫徵羽捕捉到了他最不想听的一句话,嘲弄道,“你是指陆觉非?”
文乔懒得理他,转身要走,宫徵羽拉住她说:“我劝你最好别打陆觉非的主意。”
“我打谁的主意都不会打你的主意,我和陆觉非怎么样也和你没关系。”文乔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你猜怎么着,你越是好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激动,我就越是对陆觉非感兴趣。我真该仔细研究一下陆设计师,对他多一些了解,说不定还真能发展点什么呢?”
宫徵羽紧抿唇瓣道:“别为了气我而做出错误的决定,文乔。你根本不知道你真的那么做了,会怎样失去你现在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文乔使劲去挣他的手:“我还真不知道。”她恶狠狠道,“你越是不让我试,我就越是要试,等着瞧,我很快就会把陆设计师拿下来给你看。”
“文乔!”宫徵羽咬牙切齿地喊她的名字,“你是不是真以为我这么说只是因为吃醋和不平衡?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幼稚可笑?”
文乔大惊小怪道:“当然了,否则你以为呢?你以为你还能有什么好形象吗?”
宫徵羽好像突然累了,毫无预兆地松开了文乔的手,文乔突然被放开还踉跄了一下,就这她也没示弱,最后使劲瞪了他一眼,迈步走到门边,想去打开那扇一波三折的门,但意料之中的,她又失败了。
这次失败文乔没能给出什么反应来。
因为她被人从后面抱住,像翻娃娃那样被人翻了个身,转过去正面对着抱住她的人。
正待她要说什么的时候,那人的唇就印下来,紧紧贴在了她的双唇上。
文乔惊吓过度,完全忘了自己该立马把他推开,只能瞪大了那双明艳漂亮的眼睛,震撼至极地望着他。
文乔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完全傻在了那里,她死都不会想到宫徵羽那样的人会在和她离婚之后再次吻她。
他熟悉的气息靠她那样近,让她一时心神恍惚,忘了置身何地。
她甚至忘了时间,身体最本能的记忆让她情不自禁地靠在他身上,他的手揽在她腰间,一点点将她按在他怀里,他身上的味道还是那么好闻,他的唇瓣还是那么柔软,他的一切是那样熟悉又陌生,让文乔整个人都沉迷其中无法清醒。
也就是在她快要迷失自我的时候,宫徵羽结束了这个不能称之为吻的吻。
他缓缓放开了她,让逐渐找回理智的她感到羞耻不已。
她面色绯闻紧握双拳站在那,没有想到发生了这样的插曲之后先开口的还是对方。
宫徵羽看着她,语气压抑道:“听我的劝告。”他哑着嗓子道,“和陆觉非只能是工作关系,不要有任何更深一步的发展,否则你会失去你现在辛苦得来的一切。”
文乔愤怒到极点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不去追究前夫用一个突兀的吻来让她冷静是对她多大的侮辱,她只是面带微笑道:“宫先生的意思是说,如果我和他发展除了上下级之外的关系,你就会亲手把我从jr赶出去吗?我能这么理解吗?”
宫徵羽张口想要解释,想要指明他不会赶她出去,可文乔再也不会给他机会解释了。
“你听好了宫徵羽。”文乔笑眯眯道,“为了报答你此刻对我的侮辱,我会让你看到你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的。”她握住门把手,语气愉悦道,“让我们拭目以待。”
说完话,她面带微笑走了出去,迎上一堆人探究的视线,她大方得体地莞尔笑笑,虽然她面颊绯红眼睛也很红,但姿态平静得仿佛真的只是在办公室里和宫徵羽谈了很久工作一样。
她如此态度,倒让大家的八卦之火熄灭了不少。最主要还是宫徵羽以前一直都很洁身自好,文乔不过一个新来的,还是宫徵羽死对头的助理,大家真不觉得她会和他有什么。
文乔快步走出香水部,现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电梯里人挺多的,文乔在人群之中稍微有了些安全感,等电梯到她那一层,她缓步走出去,回到自己的部门,准备去给陆觉非复命。
也是这个时候,不安感再次充满了她的心。
她真是脑子有病才在宫徵羽面前夸下海口,先不说她能不能搞定陆觉非,就说现在这种情况,她的感情状态,也根本不适合再谈新的男朋友。
在还没有真正放下一个人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不负责任的开始新感情?
一切不过是她死要面子活受罪罢了。
这下非得让宫徵羽看笑话不可。
就连呆会面对陆觉非,文乔也莫名心虚起来。
敲开陆设计师办公室的门,文乔慢慢走进去,心里还在计算着该用什么态度面对陆觉非。
陆觉非正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见文乔进来,他停下脚步,用一脸被逼到绝路的表情望着她。
“文乔。”陆觉非走过来,语气里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悲愤,“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文乔愣住了,能让陆觉非摆出这副如临大敌模样的事情肯定很棘手,她这种水准能帮上什么忙?
她犹犹豫豫没有回答,陆觉非提了一口气,字字清晰道:“只有你能救我了,我想遍了所有人,谁都不合适,谁都没那个胆子,唯独你,唯独你可以帮我了。”
文乔困惑道:“只有我可以帮你?”
“是的。”陆觉非十分笃定。
文乔问他:“那是什么事?如果我真能帮到你,那也是我的荣幸。”
听她这么说,陆觉非显然松了一口气,他露出笑容,桃花眼里脉脉含情:“你能这么说真是太好了,事情其实很简单——假扮一下我的女朋友,这没什么难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