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阳的电话最后不了了之,文乔也睡不着了,起床洗漱准备早点去上班。
她随便吃了点东西,换了衣服拎起背包下楼。
走出楼门的时候她心情都还很不好,脑子里不是昨晚的“噩梦”就是今早的噩耗。
这么久了,时间从三月都迈进了七月,宫徵羽在他们离婚如此之久后有了新恋情这很正常,反正那个接盘侠不是秦予柔,是谁她都无所谓。
总归不会再是她了。
文乔吐了口气,抬眸望向小区门口,余光似乎瞥见了熟悉的车子。
她愣了一下,转眸去看,那辆车只剩下一个背影,黑色的流畅线条像是梦里宫徵羽身上匀称的线条,刹车灯亮起,是那辆车在减速躲避行人,文乔定睛去看车子的车牌号,但因为距离太远只能看见蓝色车牌上模糊的白色数字,根本分辨不清每一个具体是什么。
算了。
大概是魔怔了,才会觉得那是宫徵羽的车。
他都不知道在哪里和人春风一度,怎么开着车出现在这里。
文乔扫开思绪,面无表情走出小区,前往地铁站乘坐地铁。
香水部十点钟有个重要会议,主要就是讨论和陆觉非设计分部的合作事宜,顺便再详细商量一下要在那场中国风成衣发布会上共同上市的新品香水。
宫徵羽作为这场会议最重要的负责人,在临近会议开始前的五分钟才出现在公司,石阳找他都找疯了,猛一看见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这是太想找到老大了,所以出现幻觉了?”他拉着身边人喃喃说道。
那人尴尬了一下说:“要是你出现幻觉了,那我可能也跟你一样出现幻觉了。”
“一样的幻觉……”石阳睁大眼睛盯着一步步走进的宫徵羽,“那就说明不是幻觉!”分辨出那真的是宫徵羽本人,石阳大大松了口气,跑上去迎接道,“哥,你怎么才来,大老板给你打过电话,她说你电话打不通,还问我你去哪儿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宫徵羽一声不吭往前走,石阳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他人已经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砰一下子关上,石阳趴在门上弱弱道:“哥,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再不过去怕是要迟到了,你可从来不迟到的……”
办公室里没动静,石阳悲怆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有模有样地祈祷着,还真把宫徵羽给祈祷出来了。
也是这个时候,石阳才意识到他不太对劲。
他来的时候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状态十分差劲,面色疲倦,眼眸里郁郁沉沉。
他再次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衣服,穿了新的西装,那还是上次在试衣间和文乔吵架时买的,是陆觉非的劲敌设计的当季新款。
“哥,今天的会议陆设计师也会参加哦……”石阳看着他身上的深灰色西装提醒道,“你穿这个牌子的衣服,我怕他会当场翻脸。”
宫徵羽侧目看了看他,冷淡的眼睛里没什么复杂情绪,眼神轻飘飘仿若没有重量,却让石阳在此中生生死死,反复去世。
石阳老老实实闭了嘴,神经大条如他也意识到宫徵羽穿这个牌子的衣服是故意的了。
等宫徵羽进了会议室,淡淡说了句“抱歉”落座之后,陆觉非也意识到他是故意的了。
陆觉非倒不介意他迟到,还准备好好挖苦他一番来着,毕竟这是他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在工作会议上迟到,但当他看见宫徵羽穿得那身衣服,他是满腔调侃消散,只余下愤怒了。
“你在挑衅我吗,宫徵羽?”陆觉非紧盯着他身上的衣服咬牙道。
宫徵羽故作不解道:“我只是迟到几分钟,陆设计师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挑衅你?我已经道过谦了不是么。”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长桌另一端,拉开手臂十分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朝正对着他坐在长桌另一端中央的陆觉非露出斯文得体的笑容。
“……”斯文败类!陆觉非当即就要和他翻脸,但身边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袖。
陆觉非蹙眉望去,对上了文乔猫儿一样的眼睛。
“工作重要,大家都看着呢,有什么话可以会议结束再说。”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周围,陆觉非跟着望去,看见了紧盯着他的其他同事。
确实,这个时候闹起来会影响工作,还会被人围观,挺没面子的,宫徵羽大概也是想看他失态,所以才摆出那副等待的姿态。
他当然不希望如他所愿,但让他忍受对方穿着他敌对设计师设计的衣服一起开会,也是对他的折磨。
陆觉非隐忍半晌,站起来道:“我有点不舒服,就由文乔来代替我开这场会议,我先告辞了。”
他直接把工作丢给文乔,拉开椅子头也不回地从后门走了,宫徵羽目送他离开,看着他将门关上,漠然冷静的目光渐渐移到了文乔身上。
文乔作为代替陆觉非留下来开会的人,被大家围观是很正常的。
宫徵羽这个时候也看着她,不会被人发现任何异样。
文乔看了看空下来的椅子,没犹豫多久就起身坐到了那把椅子上,承担起了陆觉非给她的责任。
“陆设计师不舒服,就由我在会后转告他会议内容好了。既然宫先生已经到了,我们可以正式开始会议了。”文乔面带微笑,贵妇般淡然优雅地说道。
宫徵羽隔着长桌看了她一会,将她从头至尾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陆觉非走得突然,她是意外的,也是无措的,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用无懈可击的微笑回应其他人看好戏的打量。
她坐在那,气质端庄,面上化着淡淡的裸妆,鼻尖上有一颗淡淡的痣,这颗痣非但没影响她的美丽,还让她看上去更加楚楚动人了。
她低下头,查看会议资料,雅致的天鹅颈微微弯下,没有绾起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划过肩膀,将她标致肉感的侧脸映衬得更加撩拨人心了。
宫徵羽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石阳和他说话他都没听到。
“……哥。”石阳不得不凑到他耳边小声提醒,“你别再盯着乔姐看了,你再看下去大家都要发觉不对劲了。”
宫徵羽这时才慢吞吞收回视线,开口说的话不是回答石阳,而是直接指向文乔。
“文小姐刚入职不久,就已经很得陆设计师器重了。”他缓慢的语调,富有磁性的音色,充满荷尔蒙的停顿,每一样都让人不得不直面他,并深陷于他的魅力。
文乔一点点抬起头,隔着段距离和他四目相对,她还没说什么,他就继续道:“陆设计师另外一位助理跟着他很长时间了,如今甚至都没有参与会议的权利。”
他言语不善,字里行间都在引导大家对文乔产生非议,文乔一下子被推到风口浪尖,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直接冷眼望着对面的男人。
他不友善的时候,可真是讨厌到家了。但他越是讨厌,越是不近人情,越是让他显得迷人。
他雍容而坐的姿态,他平静淡漠的态度,甚至是他不近人情的话语,都让文乔心如乱麻。
就在文乔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宫徵羽再次开口了。
“陆设计师之所以这么看重文小姐,应该也是因为文小姐很有能力。”宫徵羽随手翻开桌上的会议文件,目光从文乔身上转到文件上,语调从漠然调转到绅士礼貌,好像刚才所说的一切不是刻意引导大家质疑她,而是在肯定她的能力一样。
他甚至在看了几眼会议文件之后说:“既然文小姐很有能力,那新项目的合作就由文小姐主要负责好了,你不需要联系石阳。”他再次抬眼,将笑未笑地对她说,“你直接跟我联系。”
整个jr的人都知道陆觉非和宫徵羽是死对头。
死对头的原因大家也都讳莫如深,虽然不怎么提,但心里都有数。
文乔是新人,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关系那么差,但她也知道在他们两个部门要合作的时候大家都是唱衰的,都觉得宫徵羽不会配合陆觉非,陆觉非也抹不开面子去求宫徵羽。
现在宫徵羽不但不拿捏陆觉非,甚至还愿意和陆觉非的助理直接联系,以这种身份不对等的方式沟通合作,这简直跌破了大家的眼镜。
直到散会的时候所有参会人员都还很茫然,他们窃窃私语着会议内容,又有人跑过来兴致勃勃地插入话题,和他们聊起了文乔这个人。
于是话题的中心一点点转变,从宫徵羽和陆觉非身上转移到了文乔身上。
“原来她是个寡妇啊?”有人惊讶道,“一点都看不出来啊,我看她那么年轻,还以为她没结过婚呢,居然都已经是寡妇了。”那人露出嫌弃的表情,“一个寡妇,还和陆设计师传出那种绯闻,这也太那个了。”
这人提到的就是文乔帮陆觉非拿衣服的事,这事和文乔是寡妇的事情单独来看都没什么,混在一起却足够让人对文乔产生坏印象了。
俗话说得好,寡妇门前是非多,一个新寡这么快和男人勾勾搭搭着实令人不赞同,如果那个和她勾勾搭搭的男人还是平时毛病很多难以靠近的陆觉非,那就让人讨厌了。
文乔开完会就急匆匆走了出来,她实在懒得去看宫徵羽那张写满了“我就是故意”的脸,更不会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去质问他。
她大约猜到他是想为难自己,或许他是认为前不久的争吵中她态度太恶劣了,想给她点教训,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想把她挤兑走眼不见为净,反正他现在这么做肯定是不怀好意的,未来的合作上应该也会给她出不少难题,但她不怕。
她一点都不怕。
文乔吸了口气,正想离开这里,就感觉到一股八卦的视线。
她抬眸望去,看见了那群对她指指点点,眼神微妙的人们。
刚才在会议室里都还没这样,出来忽然就这样了,为什么?
文乔皱起眉,有点不解,她是那种直来直去的性格,一般有什么仇当场就报了,所以她没躲是非,直接走过去要找他们问个明白。
她走过去之前,宫徵羽也从会议室里出来了,她看了他一眼,想着他在场不太方便处理矛盾,所以打算先走人,下次见了这些人再问清楚。
但她刚转身,那些人就主动叫住了她。
其中一个用非常八卦有趣的语调问她:“文小姐,冒昧问一句啊,这也是大家都在说,我们实在好奇才找你求证一下——听说你是寡妇?”
文乔面色一僵,睁大眼睛望向问话的人,脑子里还在想她可没再到处说宫徵羽死了的话了,陆觉非问起她的婚姻时她也只是含糊回答的,所以她死了老公这件事是谁传出来的??
宫徵羽可不知道其中内情,他亲身经历过文乔说他死了的事,所以当他听见那人的询问时,就认定这次也是文乔说的。
他面色难看地瞪向文乔,文乔怔愣了一下,无辜地摊了摊手。
事实上,虽然她想做寡妇的心超过想做弃妇,但这次的事真不是她乱说话啊。
她也很无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