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杀气氛,像是一柄长矛,狠狠的朝着江陵府城撞击而去。
像是一线江潮,卷起千堆白浪,惊涛拍岸。
罗鸿一席白衫飞扬,银发肆意张狂。
身后,三千黑骑人人手持罗家墨刀,刀尖抵地。
浩**军威,像是在黑夜中形成了一柄锋锐尖刀,迸发着恐怖的杀机,遥指江陵。
赵星河面色寒意十足,眼中杀机大盛。
罗鸿浑身染血的惨状,他看的真切。
满地的尸体也不似作伪,所以罗鸿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围杀,赵星河心中还是有数的。
刀尖抵地的三千铁骑,人人杀机沸腾,仿佛冲**着星河。
罗鸿伫立着,血衣在夜风中飘**。
他环伺着周围一位又一位的府军士卒,那围杀他的一万府军,还剩下六七千人……
只不过,此刻这六七千人,在申副统领身死的时候,彻底失去了秩序,他们失去了战意,有几分迷茫和惊恐的看着罗鸿。
罗鸿看着他们,笑了起来,笑的森寒。
“杀。”
罗鸿徐徐挥手,道。
话语落下。
赵星河统领的三千黑骑,顿时各个怒目圆瞪,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吼。
“杀!”
抽刀,挥砍!
三千黑骑一夹马腹,像是黑夜中的闪电,冲向了剩余的六七千残余的江陵府府军。
而这支军队先后遭受到了一次次的打击,如何是三千黑骑的对手,单单只是黑骑的气势,便足以将这府军冲击的七零八落。
噗嗤。
噗嗤!
墨刀在黑夜中挥动,鲜血不断飙射在天地之间。
一位又一位的府军士卒无力抵抗,死在当场,尸体在城外不断的堆叠。
城楼之上。
府军孙统领面色难看,他看着那掌控着飞剑,徐徐迈步的罗鸿,红着眼,心在滴血。
“罗公子……”
“申召已经死了,能否……手下留情,放他们一条生路?”
孙统领开口。
城楼上。
张静之看向了孙统领,喟然叹了口气。
而那之前围杀罗鸿的那些二品高手,一个个也是色变不已。
看着从尸山血海中走来的罗鸿,心中也是惊惧。
罗鸿戴着邪君面具,摇了摇头。
银发飞扬间,三柄飞剑染着血,安静悬浮。
“我可以饶他们,但是……他们可饶过我那可怜的小剑侍?”
“我那小剑侍流一滴血,我便要他们千倍万倍的偿还……”
罗鸿道。
“我罗鸿就是这么坏。”
“就是这么狠辣!”
“就是这么的不讲理!”
话语落下,罗鸿猛地挥手。
噗嗤!
三千黑骑手起刀落,血液飙射,溅洒在了江陵府的古老斑驳的城墙之上。
剩余的六七千府军……
终是化作了冰冷的尸体。
天地间,都变得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三千黑骑整齐如一的喘息声。
“还有那些围杀我的二品高手……”
“本公子要让清晨的阳光,照耀着他们挂在城楼上的脑袋。”
罗鸿遥遥指向城楼上的一群面色大变的二品,咧嘴疯狂道。
赵星河目光一凝,黑刀骤然抽出,裹挟着三千黑骑的威势,化作一道如实质的黑色刀芒,破空斩出。
诸多二品面容剧变,纷纷爆掠出城楼。
袁瞎子枪芒一抖,亦是出手。
噗嗤!
赵星河一刀斩下,一位二品骤然被拦腰斩断,血洒当空。
“杀!”
赵星河踏立空中,一声爆吼。
有二品肝胆俱裂,狼狈而逃。
哒哒哒!
马蹄声炸起,三千黑骑在赵星河的率领下,猛地勒马,纷纷马蹄高扬,越过了那被陈管家斩出大洞的城墙!
江陵府,这一夜……注定流血。
……
天安城。
楚王府。
罗府在北,楚王府则是在天安城的南端。
老黄带着楚天南,御着柴刀,撕裂黑夜,飞速降落。
猛地落在了楚王府内,老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而楚天南则是神色无比的凝重。
楚王府内。
一位华贵的老人握着金色的虎头拐杖,徐徐走出,满面红光的笑看庭院中的楚天南。
“天南回来了?”
老人笑道。
“爷爷。”
楚天南躬身作揖。
“知道回来就好,江陵府的变故本王已经知道了,幸好你们回来的早啊……”
楚王道。
楚天南闻言,欲言又止。
楚王持着虎头拐杖,走到了楚天南的身边,伸出手,替他拍去了衣服上的褶皱。
“别毛毛躁躁的,输一场没有关系,你爷爷我,与镇北王斗了半辈子,一场都没赢过,不照样过很平静。”
楚王笑道。
楚天南心头一暖。
“爷爷,太子出动江陵府的大军围杀罗鸿,这是打算彻底与罗家撕破脸,我们该如何?”
“还有,太子是真的疯……还是出于什么目的?”
楚天南将江陵府的消息道之。
楚王手持拐杖,眯着眼。
“有时候,疯与没疯……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至于太子的目的,你们应该也能猜到一些吧……”
“别把罗家看的太弱。”
“罗家的底蕴可非我楚家能比……”
“而我楚家……还有选择吗?”
楚王叹了口气,抬起头,目光望向天安城深宫,那座汇聚大夏无尽气数的位置。
今夜之事的结果如何,谁说了都不准。
一切如何,都要看那一位的表态。
……
帝京,天安城。
作为大夏最繁华的城池,有着厚重的历史底蕴,岁月在这座城池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有太多的奇迹和故事在这座承载了无数气数的城池中酝酿。
镇北王府。
夜深,却难静。
往日里门客罗雀的镇北王府,在这个夜晚,人影绰绰。
一辆又一辆的马车从帝京古老的主干道行驶而来,在镇北王府前停下。
有一位气息强横的管家,负责将这些从马车中走下的达官显贵,引入镇北王府内。
而镇北王府之前的守卫,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森严。
恐怖的气机,在黑夜中冲霄而起,府邸上空空气似乎都被扭曲。
单单是肉眼可见的二品强者,就达十几位。
每一位老人基本上都会配备一位二品乃至一品武修高手护佑。
若是官员在这儿,见得这些老人,怕是都会悚然色变。
因为,这些从马车中走下的清一色都是老人,都是上了年纪那种。
很多人曾经都在朝廷的庙堂中,身居高位,位极人臣,挥斥方遒。
其中不少老人的地位,更是让人仰望。
而如今,这些大多退居二线的老人,却皆是肃然无比的走出了他们平日里谢绝见客的府邸,来到了镇北王府。
王府周围,不少家族,各大势力的密探,见得这一幕,早已经吓的胆寒。
纷纷将消息传回各自的家族,势力。
帝京这一夜,灯火通明。
无人能够睡得一个好觉。
除了帝京中传递不休的消息,还有来自江陵府的消息,在各种获得道门符箓加持的鹰雕,信鸽,夜鸢的传递下,在帝京中如暗潮蜂涌。
当各大势力之人,见得信件出传回的消息。
得知太子动用江陵府的府军,围杀罗鸿的时候,面色皆是大变。
这消息,让整个朝野都是形成剧烈的地震。
疯了啊!
太子这是疯了啊!
罗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小家族,也不是任由你欺负而不敢反抗的小家族。
那是一个掌握有三十万塞北黑骑,更是掌握有诸多元老人脉的家族!
尽管平日里罗家很低调,但是,毫无疑问,这个家族……权倾朝野。
江陵府的赏剑大会,大家都知晓。
一开始只是淡淡一笑,赏剑大会赏的是什么,大家都清楚,心照不宣罢了。
太子设计挖出的一个坑,用来坑罗鸿的。
虽然这事不小,但是最终也很难震动朝野。
可是,当这一场赏剑大会,变成围剿大会的时候,那性质和意义就彻底变了。
等于发放了一个信号。
太子要让罗家绝后的信号!
太子和罗家不对付,罗家五子的死,其实和太子都有很大程度上的关系。
甚至,连罗家的绝世天骄,未来将继承镇北王之位的罗红尘,都是被太子设计坑杀!
罗家和太子的矛盾,基本上是不可调和的。
但是,一直以来,这个矛盾都没有摆在明面上,大家知道归知道,都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而这一次,太子出动一万府军围杀罗鸿,围杀一个五品。
等于是彻底撕破脸。
罗家的反应,大家不用想都知道会有多么的激烈。
罗家第三代,就剩这一根独苗了,甚至镇北王都有让罗鸿来继承镇北王位置,世袭罔替的打算。
结果,太子又打算弄死镇北王的继承人。
帝京能不震动吗?
罗府之内。
镇北王坐在中庭中,一盏油灯悠悠燃烧,照亮了整个漆黑如墨的中庭。
中庭之内,一张又一张的太师椅摆下,每一张椅子上都有一位老者端坐,有的胡子发白,有的佝偻着背,满脸鹤斑,看上去行将就木,都是一群腐朽的老者。
但是,帝京外的许多人都知道,这些老人汇聚在一起,是一股怎么样的力量。
那是踏一踏,都能让帝京抖三抖的存在。
“王爷……夜深了,召集我等,有何事?”
“王爷上次召集我们,还是在十五年前。”
“看来,王爷是有所决断了。”
一位位老人目光深邃,皆是慨然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满头白发的镇北王身上,一时间百感交集。
“这一次,的确是太子做的太过了。”
“夏皇闭关,太子当政,可太子对罗家的一系列举措,令人心寒。”
“天下有此太子,大夏岂能安稳?”
一位位老人摇头,眼眸中难以掩饰的失望。
窸窸窣窣的说了一阵。
王府中开始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
因为镇北王站起了身,曾经魁梧无匹,纵横沙场,挥斥方遒的镇北王,如今苍老了许多,他的发丝,更是一夜间斑白无数。
他眼眸间带着深深的疲惫。
“本王连夜请诸位过来,其实只有两件事。”
镇北王,道。
一位位坐在太师椅上的老人,都看向了镇北王,有的人神色复杂,有的人目光中带着激动,亦是有人带着期待。
“第一件事,乃是本王大寿之事,本王便不发请帖了,这一次大寿,直接在此邀请诸位前来,至于办寿地点……”
“本王老了,希望这次大寿能够有孙子陪伴,所以,办寿地点,定在安平县。”
镇北王开口。
话语一出,诸多老人眼眸皆是一缩。
办寿地点在安平县?
这决定,可不一般。
镇北王出帝京办寿……从未有过先例,或许,这一次要有了。
而且,这也是镇北王对在场人的一次考验,若是在场人真的能走出帝京,前往安平县……那镇北王或许才能放下心来。
在场的诸多老人对此,倒是都表示了解。
至于想法如何,谁也看不出来,谁也不会去说。
大家都是人老成精之辈,做什么选择,大家都懂得。
而且,这次选择,将会代表他们家族的选择,他们亦是不敢轻易就下定论。
镇北王扫了诸位老人一眼,笑了笑,也不在意。
这个情况,他早就猜到了。
镇北王也不能保证在场的势力都会选择罗家,但是,只要有一半……就足够了。
“第二件事。”
镇北王开口,声音有几分沙哑,气氛也一下子变得肃杀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我孙罗鸿前往江陵府参加太子举办的赏剑大会,屡遭针对也就罢了,我罗家男儿不怕针对,但是,太子居然动用了江陵府的府军来对付我孙……”
镇北王说到这,眼眸中有着深深的怒意涌动。
“罗家忍了这么多年,不想忍了,本王老了,也累了。”
镇北王道。
“我罗狂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七个儿子死了五个,疯了一个,还有一个反目成仇,另外,女儿远在大周,膝下无儿无女,如今老了,只是希望能有孙儿送终,可如今……太子连我孙儿之命也要夺走。”
“这是要让我罗家绝后。”
“我罗家……真的该绝后?!”
镇北王说到这,话语中蕴含的杀机和怒意早已经冲入云霄。
中庭内激**的杀机,让每一位老人都色变。
可以看的出来,镇北王……是真的不可遏制的怒了!
“所以,这一夜,请大家过来,不为别的事……”
“只为请大家为老夫共筹一份‘面圣书’。”
“老夫罗狂,欲面圣。”
镇北王道。
话语落下,整个中庭陷入死寂中,许多老人看着镇北王,神色间愈发的复杂。
面圣书。
那可不是寻常之物,乃是汇聚了诸多老臣的意志所形成的请奏之书。
算是汇聚天下气数。
整个大夏都会为之震动。
镇北王……这是要试探夏皇的态度啊!
如今,夏皇闭关不出。
整个天下间,能见到夏皇的……只有一人,便是那来自金帐王庭的结亲胡女,刚被封之为妃的玄玉妃。
哪怕是他们这些老臣,都没有任何的机会能见到夏皇。
就算是镇北王也不行。
寻常手段,根本不可能见到,所以,镇北王才打算用这样的方式。
面圣书一出。
明日大夏必将大地震。
镇北王没有说话,只是这样看着诸位老人。
许久之后,庭院中,喟然叹气之声,连绵不绝。
下一刻,有气机冲霄,仿佛照亮了帝京的黑夜。
“王爷,老夫愿书。”
“吾亦愿书。”
“算老夫一份。”
坐在太师椅上的老人们,纷纷站立起身,有气息自这些老人老迈的身躯中涌现。
镇北王看着这些老伙计,笑了起来。
他拂袖,手中出现一本金色布卷。
布卷之上,一个又一个的名字汇聚其上,有冲霄意志仿佛要冲破天地束缚。
许久。
镇北王双手托着金色布卷,面容肃穆,像是托着一座巍峨山峰。
一步一步,走出镇北王府。
每走一步,皇城便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