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当然不能一直待在中枢,不然战力必然会退化。
享受多高的待遇,就要承担多大的辛劳。
杨峥一向开明,中军的大门也是敞开的,觉得有性命之忧,不愿奋勇冲杀了,可以退役,田还是你的,但跟寻常百姓一样缴纳田赋。
这些思想滑了坡的人,留在军中也是祸害。
他们不愿意拼命,自然还有其他人。
这几年主动退役的人,除了实在到了年纪,还有不少厌倦厮杀,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
杨峥觉得这是正常现象,也很理解。
主动退役的几年下来,不到一千人,完全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雍凉这块地,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战士。
他们退了,屯田司的奴隶,折冲府的府兵都眼巴巴的望着。
只要这条从下往上的道路敞开着,中军的战力就不会衰退。
杨峥亲自为庞青和刘珩送行。
刘珩却正在大骂身边的胡人士卒,“尔等谨记,咱们是去解救草原上的兄弟,不是去杀人放火的!咱们秦王是千古仁义之君!”
杨峥越听越感觉这这厮有意无意在埋汰自己。
不过士卒们倒是非常认同。
尤其是鲜卑和匈奴裔的士卒,虽然汉化了,但多多少少对鲜卑匈奴有一丝丝同情。
口号这么喊,他们心中最后的疑虑也就消散了。
此次出兵选择从居延北上,攻打燕然山,主要还是摸一摸草原情况,尽量不刺激拓跋力微。
秦国的大方略是休养生息,恢复关中生机,尽量避免大战。
所以杨峥采取小规模作战,逐步蚕食之策。
以战养战,才能最快速度的恢复生机。
杨峥能走到今日,其实也一直都是如此。
司马昭压榨中原百姓,杨峥反其道行之,掠夺外部。
封建时代,君主的气质决定了国家的气质、军队的气质。
漠北问题有了一个战略框架,按部就班执行。
南中、西域、漠北问题一个一个解决,剩下的就是南匈奴。
最近两年跳的最高的也是他们。
毫无疑问,南匈奴跟秦国是死敌。
刘渊成了五部都督之后,实力大涨,不仅借出兵攻秦整合了南匈奴,还跟河南地的匈奴杂胡们接上了线。
细作传出的消息,刘渊麾下至少有五万可战之兵,这个数字还在增长当中。
当年王昶活着的时候,就对刘渊极为推崇,刘渊拜上党士人崔游为师,结交了不少河北士人。
刘渊担任五部督后,严明刑罚,严惩奸邪恶行,从严治军,无论汉、匈、鲜卑,皆一视同仁。
他不重财物,爱好施舍,与他人相交推诚相见,名声大震。
很多河北豪杰、失意士人不远千里争相投附。
这么一股势力壮大下去,迟早是个麻烦。
而刘渊的地盘在西河郡一带,横跨黄河两岸,北面是九原定襄,南面是河东,西面是河南地,东面是太原……
当前形势下,这个地区必然成为战略要地。
文鸯领兵尝试过攻打西河地区,但他一动,河东的唐彬也跟着动了。
刘渊固守坚城,以黄河为凭,文鸯骑兵无法深入。
唐彬领兵驰援腹背。
二人互为犄角,就是不决战。
文鸯无奈,见形势不妙,只能退回。
“南匈奴虽然左右逢源,然一郡之地,比之钟会仍略有不足,太原稳固,南匈奴插翅难逃,而欲稳固太原,必先拓跋鲜卑!”卫瓘对代郡的拓跋鲜卑似乎非常上心。
“伯玉之言是也。”
的确,时代已经变了,刘渊肯定不能像历史上一样崛起。
司马家扶着他也没安什么好心,就是把他弄出来,当挡箭牌而已。
刘渊也借司马家的势整合五部南匈奴。
但刘渊出道这么早,又夹杂东魏西魏之间,也就决定了他的上限。
“臣请命主理拓跋鲜卑之事。”卫瓘拱手道。
杨峥不禁为拓跋鲜卑默哀,这些年卫瓘处理蜀国、太原,全都一气呵成。
他以一人之力为杨峥省了十几万的兵力,大大加快了秦国崛起的时间。
区区一个拓跋鲜卑当然更不在话下。
“代郡之事,就交给伯玉了。”杨峥拱手。
治天下当以阳谋,但争天下,阴谋阳谋全都要用上。
卫瓘亦拱手还礼,“两年之内,代郡必有佳音!”
代郡。
拓跋力微苍老的眼睛正望着西面大地,望着雁门的方向。
黄昏已降临,大地正苍茫。
不是他想当什么亲晋顺义王,而是其他部落想抱紧司马家的粗腿,尤其是乌桓万库贤和几个匈奴大人。
拓跋部更像是一个部落联盟,靠着他的名声和威望才捏在一起。
“父亲就不该出兵,杨峥与我族有姻亲之谊!我们岂能背信弃义?”拓跋沙漠汗最知老父的心思。
“我们不受司马家的封,自会有他人受封,若是如此我们鲜卑的人心也就散了。”
“东西大战,难道父亲还能左右逢源,依我观之,司马家以诈术取国,焉能长久?杨兴云为天下雄杰,鲜卑只要靠着他才能强盛,草原辽阔,就算彼有图草原之心,我等亦可与其共谋之!两家亲合,方为长久之道。”
“你所言不错,但不要忘了,代郡在东魏地界上,我们不从陈骞调遣,辽东三部会第一个剿灭我们!鲜卑的家不是这么好当的,你看的远没有错,但眼前也要顾及!”
鲜卑内乱比中原更甚,几个大族之间互相看不顺眼。
名义上鲜卑的大单于是慕容涉归。
但这些年拓跋力微崛起,自然让其他鲜卑忌惮和嫉恨。
谁都想吞掉另外的几部。
父子二人都站在夜色当中。
仿佛跟暮色融为一体,也变得苍茫起来。
拓跋沙漠汗沉默了许久后道:“儿在秦国数年,略有所得,鲜卑内有乌桓、匈奴,诸部落大人各自为政,何不效仿杨峥,先整合内部,使诸族融入鲜卑?再设立中军,收拢兵权,启用士人,则鲜卑崛起将从我父子始!”
拓跋力微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倒是雄才大略。”
“内忧外患,不得不如此为之!”
拓跋力微大笑,“为父已经老了,鲜卑的将来就在你手上。”
这几年他常有力不从心之感,毕竟九十岁了,精力不济,而局势越来越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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