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兴大胜后,吴主孙亮进封诸葛恪为阳都侯,加封丞相、荆、扬州牧,都督中外诸军事,并赐金一百斤,马二百匹,缯布各万匹,诸葛恪皆受之。
嘉平五年春,距离东兴大战过去仅仅两个月,诸葛恪欲趁胜而席卷淮南。
满朝吴臣皆劝阻,言士卒疲惫,民力不支,凭东兴之胜,江东二十年内无忧。
诸葛恪心志已决,作书以回应满朝臣僚:……今恪无具臣之才,而受大吴萧、霍之任,智与众同思不经远,若不及今日为国斥境,俯仰年老,而仇敌更强。欲刎颈谢责,宁有补邪……
同年三月,征发二十万兵众伐魏。
吴人骚动,皆怨诸葛恪,人心始失。
二十万吴军北伐的消息,自然震动天下。
司马师调太尉司马孚回洛阳,起洛阳、青徐兖等二十万大军,南下寿春。
以司马望为安西将军,镇长安。
雍凉的稳定格局撕开一个小小缺口。
蜀姜维亦率三万之众出石营,直扑南安。
雍凉与淮南同时燃起战火。
如果在陇西打,杨峥还能插上一脚,在南安,杨峥就没什么心思了。
这一年邓艾又是挖坑,又是修建坞堡的,已经在事实上堵住了杨峥东出之路。
黄河以东,除了榆中,几乎都在邓艾侵占。
就连榆中,也面临邓艾的三面包围。
然而杨峥关心的不是雍凉,而是洛阳夏侯玄。
按照杨峥的记忆,新城大战后,夏侯玄就卷进了张缉李丰的谋反案中,被司马师株连三族……
拉开淮南二叛的序幕。
杨峥与夏侯芷写了多封密信,冒着整个洛阳情报体系被暴露的风险,送到夏侯玄面前。
只要他点头,愿意配合,至少有四成把握将夏侯玄弄出洛阳,然后前往邺城蛰伏,无论夏侯玄向西进入西平,还是向南进入淮南,以他的名望和号召力,都能给司马氏致命一击。
天下拥曹者不是没有,士族也并非全部站在司马氏一边。
然而夏侯玄终究是夏侯玄,不是伍子胥,也不是周勃,诸夏侯曹的血性与血气,早已所剩无几。
与其说曹魏江山被司马氏窃取,还不如说是被诸夏侯曹拱手让出去的。
当年高平陵之变,夏侯玄坐镇长安,彼时,淮南有王凌,豫州有毌丘俭,雍凉有夏侯霸,郭淮王昶二人最终如何选择还尚未可知。
只要振臂一呼,朝野内外,必有响应者。
但,夏侯玄没有这个胆气与魄力,甘愿羊入虎口……
送去洛阳的信宛如泥牛入海,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只有虚日鼠的一封回书,夏侯玄心如铁石,决意赴死,不可劝矣。
性格决定命运,杨峥忽然觉得夏侯玄老了。
他与曹爽的时代早已远去。
“西平十九折冲府,府兵两万八千五百余,连同家眷在内,有近十万人。”卫瓘仔细琢磨很久之后,向杨峥进言道。
也就是说,西平三十万人口中有近十万人不用赋税。
这个数字有些危险。
剩下的二十万人供养一万二千亲卫营、八千骁骑营、八千越骑营。
差不多九丁一兵,压力不可谓不大。
“伯玉何以教我?”杨峥看得出来,卫瓘对府兵制非常上心。
“十九折冲府,金城五府,西平四府,河曲五府,西海五府,其中重复繁杂者甚多,譬如河曲五府,羌人已然远遁,颇岩谷、大榆谷两处即可,剩下三府则有画蛇添足之嫌,再如金城五府,压力甚大,士卒辛苦,同为府兵,河曲可以掠夺高原,金城却一无所得,厚此薄彼,久必生乱,还有西平郡,既然养三万亲军,何必再立府兵?”
卫瓘眯着眼,毫不客气的指出杨峥的种种不合理之处。
当初设置折冲府时,杨峥面临东、南、北三面巨大压力。
东面有邓艾,北面胡奋,南面的羌人有聚合之势。
杨峥不得不这么弄。
但现在,颇岩谷一战,羌人同盟被击溃,羌人无还手之力。
北面胡奋自顾不暇。
东面邓艾正在与姜维死磕。
司马孚调走之后,雍凉形势潜移默化间已经转变,曹魏的精力对向淮南,一时片刻肯定抽不开手。
“若无伯玉之言,某几自误矣!”杨峥鞠躬拱手而拜,执礼甚恭,虚心接受建议。
只这一小小动作,卫瓘的眼神就发生了变化。
不过杨峥抬头时,他眼神又恢复以往的从容和镇定,亦拱手鞠躬还礼,“瓘浅薄之言,将军勿怪。”
任何一个制度的落地,都要经过不断的评估和调整。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杨峥没有丝毫心理负担,有错,改就是了。
“伯玉体察入微,不愧名门之后。”杨峥奉上一个小小马屁。
饶是卫瓘性格沉稳,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这年头有本事的人都这样,拍马屁要讲究策略和技巧,还要对人下药。
卫瓘提出的问题,的确切中西平的弊病。
人心不患寡而患不均。
凭什么金城府兵在前线承受压力,河曲府兵在后方捞油水?
还有西平的四个折冲府,既没有进攻的必要,也没有防守的紧迫,存在的意义不大。
但贸然裁撤也不行,动了府兵的利益,必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
“先生教我。”杨峥再次拱手。
卫瓘显然有备而来,指着沙盘道:“在下建议,趁祁连新城再建,不如调西平二府过去,以增防守之力,另外二府,合并于金城。河曲四府,则不必留在河曲,全部向高原进发,占据新的河谷,让河曲成为后方产粮之地。”
裁撤折冲府是个大事,杨峥不得不谨慎,遂召来鲁芝、杜预共同商议。
二人听完,对卫瓘大加赞赏,“伯玉思虑精深,常人所不及也!”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更何况是鲁芝、杜预、卫瓘这样的牛人?
西平想不爆发都不可能。
三人意见既然一致,也就顺势而行了。
卫瓘资历不足,而且行事低调,也不愿站在前排,以免引起细作们的注意,祸及卫家。
在身份上,卫瓘仍是俘虏。
此事只能交给德高望重的鲁芝来办。
对于金城五折冲府,则每名士卒补助一匹驽马,可耕田、可代步。
想做到绝对的公平,肯定是不可能的。
杨峥只能尽量一碗水端平。
而且随着曹魏形势的紧迫,杨峥觉得金城五府东出之时也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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