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向着正北方向极目眺望,虽然没有看到传说中的“黑暗”,但是却真真实实的感知到了那种让人躁动不安的隐隐压迫。
夏尔跺了跺脚,感受着脚底下坚实的长墙,有些感怀地说道:“每个世界中都有奇迹,想当年没有机会去长城看看,现在倒是在这里见识到了更高的长墙。”
灰色的长墙沿着地势蜿蜒起伏着延伸向远方,如同一条高大坚实的灰色巨龙,把光明世界对于暗夜之域的恐惧,挡在了高高城墙的北面。
而长墙南面有一条并行延伸的宽阔大路,超过十万的人流组成了一条活动的巨龙,顺着大路缓慢的向远方爬行蠕动。
夏尔抵达奥斯要塞的第十天是光明征召令的最后期限,所有抵达的大小贵族在各自的领主、教会的修士的带领下分批离开了要塞,向着东北方迈步进发,而那些逾期未到的被征召者,将会得到光明裁判所的邀请函。
从北方长墙的西部起点奥斯要塞前往长墙最中心的都伦城,至少有上千里的距离,对于那些被临时抓来顶数的流民来说,这就是一个死亡考验的开始。
“咴儿……咴儿!”
巨龙队伍中一匹正在拉车的挽马忽然暴躁的挣扎了起来,前半身直接站立,两只前蹄发疯的交替踢蹬,巨大的冲力把身边的另一匹马也带歪了,身后的炮车被它们直接扯歪倾倒,沉重的十二磅炮“咣当”一声砸到地上,几箱炮弹摔开了口子,圆形的炮弹咕噜咕噜的滚出去老远。
眼看着这匹发疯的挽马就要挣脱缰绳的束缚,早就得到了嘱咐守在旁边的几名洛林战士无奈的举起了手中的步枪,对着硕大的马头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
上千斤重的成年挽马一头栽倒在地,震得地面都是一颤,鲜红的马血缓缓的开始流淌,不一会儿就浸染出了一大片不规则的痕迹,而随着挽马的停止挣扎,它的两只眼眸中却有了解脱的安宁。
“军团长大人,这已经是第三匹了,我们的备用马可能坚持不到黑水据点,那几个商人又来向我们兜售他们的马匹,我问了一下价钱,比昨天的报价高了百分之十。”
小杜瓦远远的小跑着过来,几个纵跃跳上长墙,来到夏尔身边小声汇报着,日渐沉稳的贴身骑士也有了些小慌乱。
“那就是一千一百金路易一匹喽?还真会做生意呢!”夏尔淡淡的笑了笑,一点儿都不惊慌。
在前来北方长墙之前夏尔就知道,在光明世界中长大的马匹,无论是挽马还是战马,因为北方那股隐隐的压迫,都不适应北方长墙附近的生存环境,很短的时间内就会发疯发狂。
所以长墙以北的广袤原野虽然非常的适合骑兵纵横,但光明联军的属下却基本上没有骑兵这个兵种,就连运输用的马车也非常的紧缺,本地的驻军只能依靠其他一些动物或者直接用人来拉车,累死人的事情时有发生。
不过这样也就催生了一些专门在当地饲养马匹牲畜的商人,专门在本地建立牧场,挑选本地出生、蓄养的马匹高价卖给驻守长墙的光明联军,但是这种牲畜也只是比南边过来的马匹稍微好一点儿,寿命都是非常的短,在夏尔看来纯属割韭菜工具。
“军团长大人,他们说我们明天就会往北进入暗夜之域的边缘,马匹还会涨价,而且他们劝我们把所有骑兵的战马卖给他们,要不然等发疯了就只能吃马肉了,可是他们只给出了两百金路易的价钱,我真想今天夜里去宰了这些黑心的商人。”
曾经纯真善良的小杜瓦跟着夏尔打了几场仗,双手染上了敌人的鲜血之后,也有了几分暴虐的小脾气,行事作风有了一股硬朗的军人风格。
“不需要,你先拿出救急用的‘温暖药剂’,给每匹马喝上一点,等下午管家罗伊回来之后我会让他把缺损的份额补齐。”
夏尔拥有灵力视野,早就看明白马匹的发狂跟暗夜的灵力分子侵袭有关,一点圣水足以解决现在的困难。
“给马喝圣水?”
艰苦朴素习惯了的小杜瓦瞪大了眼睛,难以接受自家主人这种“败家”的行为。
在前任穿越者的影响之下,这个世界的战地医疗水平勉强做到了“消毒”、“缝合”的地步,但是相关药品十分匮乏,灵力药剂太过昂贵不说,还会对普通人造成一定的灵力冲击,所以夏尔才把“尿素牌圣水发扬光大”。
温暖药剂其实就是夏尔下发给各个连队用作治疗疾病、缓解伤痛、平复烦躁情绪的“稀释版尿素牌圣水”,因为它喝到肚子里之后会让人产生被温暖包融的感觉,为了不引起外界太多的麻烦,对外就用这个通俗易懂掩耳盗铃的名字。
“军团长大人,我们现在除非病的很严重,不然都不舍得用温暖药剂,那是留着给战士们救命用的,要不然我让战士们轮换拉车吧!七八个人也能拉动马车,后面有个斯拜亚的子爵就是那么干的……”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我会想办法搞到足够的圣水的,几桶圣水还不是小小的事情?”
几泡尿的事儿,夏尔还真没放在心上,要不是怕惹出乱子,他能每人给他们发上二斤。
“……”
小杜瓦无语了,现在谁不知道侯爵大人通过“特殊渠道”搞来的圣水不但是治病的良药,对疑难杂症都有惊人的奇效,而且对男人的某项重要能力更是有着强力加成作用,前一阵子监管不严的时候,甚至有闻风而来的商人勾结洛林军团中的军需官企图贩卖到黑市上。
作为夏尔的贴身骑士,小杜瓦及时发现了这种卑鄙的行为,严厉的惩罚了相关人员,得到了夏尔侯爵的“大大夸奖”。
从那之后“温暖药剂”就成了洛林军团内的重要战略物资,除了夏尔手下几个嫡系骑士手里有一些应急之外,每个连队就那么几小瓶,还掌管在对夏尔最忠心的辅导员手里以备紧急情况下救命用,要是小病小灾的你都甭想闻闻味儿。
可是这么重要的物资现在竟然被侯爵大人拿来喂马,还几大桶?还“小小的事儿”?
侯爵大人跟曦光教会的那个女圣骑士阿丽亚娜的传言难道是真的?
她竟然可以在谈判桌上坐在教宗大人的身边,到底什么来头?
“还愣着干什么?你还想等着其他的马匹都发了狂尥蹶子,让我们的战士一路推着大炮去黑水据点吗?”
“对不起军团长大人,我马上去安排。”
小杜瓦万分心疼的出去了,就在前几天,布鲁特想找他偷偷淘换点儿圣水他都没答应,因为圣水实在是太珍贵了,杜瓦认为不应该浪费在无谓的男女游戏中,但是这会儿小杜瓦突然觉得有些愧对那个好兄弟了。
“我给他匀一点儿,就一点儿,如果马死了,我大不了喊他一起去拉炮车。”
……
……
夏尔带着自己的一千人低调的混在贵族联军中慢慢前进着,随着越行越北,虽然没有进入所谓的“暗夜之域边缘地带”,但是那种暗夜的压迫感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多的战马、牲畜受到暗夜的影响开始发狂,就连被征召来的战士都开始暴躁易怒,打架斗殴的事件时有发生。
这个时候,那些教会派过来随军的修士们也开始隔三岔五的举行布道会,借用光明的奥义来安抚这些离家千里之外的光明信徒,保持他们心中的安宁和信仰坚定,在北方跟暗夜抗争多年的光明系修士们有着很丰富的安抚经验,这些安抚手段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而在这混乱的局面之中,夏尔的洛林军却保持了基本的平静,虽然在暗夜的压迫之下战士们的心情也有些波动,但是夏尔每天都偷偷的往战士们的饮水中掺“圣水”,把暗夜的侵染轻轻的化解掉了。
“老爷,我们是不是表现的太特殊了,刚才那些给我们布道的修士眼神都很奇怪……”
小杜瓦的好兄弟,率领着洛林军唯一一支骑兵连的布鲁特跑来跟夏尔报告。
“你有什么好的提议?”
“老爷,我发现很多贵族开始给部下的士兵分发烈酒,希望他们可以在麻醉中度过这段特殊的适应时期,那些修士们也认可了这种手段,您看……”
夏尔冷冷的看着布鲁特,直到把这个只有十八岁的大孩子看的心里发毛,最后才淡淡地说道:“可以,但是喝完了酒之后,你们骑兵连全体人员去替换那些战马拉炮车。”
“……”
“这个……怎么能……老爷……”
布鲁特苦了脸,期期艾艾的开始装可怜。
“想喝酒就直说,尼玛竟然敢算计我,欠揍了是不是?”
……
……
“我可不是在算计你哦夏尔,我是为了联军的大局考虑,虽然黑水据点可能会遭到暗夜大军的围攻,但只要我们的救援及时,你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位于安科拉长墙的佛伦斯第一远征军军部之内,温布利王太子汇合了佛伦斯驻守北方长墙的所有高层军官,跟刚刚抵达的几名佛伦斯贵族一起召开了作战会议,并且抛出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这个计划就是人为的创造出一个诱饵,钓鱼一般引诱暗夜一方的大军前来攻打,而教会的光明骑士团会跟多国联军一起在半路上或者黑水据点的外围截杀暗夜大军。
至于诱饵是谁?洛林大侯爵夏尔·谢瓦利埃当仁不让。
“哦!不会有危险吗?那就好!”夏尔坐在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无聊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对于温布利的所谓“完美计划”看都不看一眼。
反正已经跟光明教会确定了的事情,我干嘛还要费那么多力气和口舌呢?你们看着办吧!我就静静的呆在黑水据点里看你们快乐的玩耍,你们要是玩的好我还给你们加油鼓掌呢!
“咳咳!我反对,温布利殿下,这份计划实在是太冒险了,这会让洛林侯爵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黑水据点的西面和北面都跟暗夜一方离得太近,我们没有办法把十几万大军提前埋伏在这片范围之内,而在暗夜之域这种地方,我们的行动不会太迅速,因为我们没有多少骑兵……”
佛伦斯第一远征军的军团长,托马斯·依沙克伯爵一直在旁听,这会儿也是看不下去了,费力的撑起自己重伤的身体,指着桌子上的地图给温布利说出了这份完美计划的几个漏洞。
“托马斯·依沙克伯爵,国王陛下体恤你的身体,已经同意让您回国休养了,而且经过黑岩城战役之后,这片区域的势力对比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您的经验已经不见得适用了。”
“你……”
托马斯·依沙克伯爵一口气憋在胸口半天上不来,面红耳赤又羞又愧。
太不给面子了,毕竟是在北方长墙为了佛伦斯驻守了这么多年,一经重伤竟然落得个被小辈挖苦的境地,实在是可怜可悲。
几个月之前,光明联军在黑岩城附近遭受了几十年来前所未有的大败,而佛伦斯一方损失尤为严重,绰号雪狼军团的佛伦斯第一远征军战损超过六成,已经连防御安科拉长墙的能力都丧失了,温布利带着数万贵族联军前来救场,一上来就剥夺了原军团长的话语权,也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不用担心托马斯叔叔,既然殿下说没有危险,那就是没有危险。”
夏尔先是安慰了帮自己说话的托马斯·依沙克,然后对着温布利正色说道:“不过那么多的军用物资堆放在黑水据点这么个小地方,万一损失了怎么办?我只有一千人,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你不用担负任何责任!”
温布利王太子大手一挥,豪气地说道:“就算是所有的物资都被敌人抢了去,我们也会加倍的追讨回来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光明必然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物资都被敌人抢去了,那黑水据点还存在吗?到时候我们洛林军能突围撤退不?”
“恐怕不能呢!”
温布利笑了笑,“夏尔,如果你在我们大军合围之前就撤退了,那可是要以逃兵论处的哦!”
“逃兵可是要被吊死的,夏尔你可不要做逃兵哦!”
温布利比划了一个吊死鬼的样子,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狞笑。
“谁被吊死还不一定呢!He……Tui。”
夏尔旁若无人的吐了口痰,嚣张的样子让温布利的笑容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