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潘家出来,几人上了马车,陈锦柏将刚刚和潘家人商议的结果跟陈离说了一下,陈不二也在旁边静静听着。
当然在外面,陈锦柏没敢说古生堂崔家,更不敢说他们背后的靠山崔丞相。
这事私底下猜测可以,这可是没证据在外面乱说,人家丞相一怒,也足以让陈家人死上几百次。
陈不二小心翼翼问道:“爹,那咱们接下来去不去翁翁家了?”
陈锦柏闭着眼睛摇摇头:
“不去了,托你翁翁去求请也无用,现在宫里都进不去,再说就算进去了,官家这样子,也难以见面,咱们回家去。”
陈离突然接了一句:“回家,马上让家中女眷和小辈离开汴梁,趁现在还有机会!”
陈不二都惊讶地看着这位小诸葛之称的二先生,嘴巴都合不拢了,这就要“逃命”了?youarekiddingme?
事到如此,只能说陈不二还是没有充分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做为穿越者的思维局限性太强了,对于封建社会的残酷性又认识太少。
前世医闹事件,最后往往就是赔钱了事,无论是医院方还是病人家属方,大家都会在游戏规则内玩,否则公检法会分分钟教你怎么做人。
可问题是现在你地处古代的封建皇朝,而你陈家面对的医闹,可是当今皇帝,这个人根本就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讲什么规则。
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陈不二和这时代的大周人最大区别在于,
如果皇帝下旨让你自裁,大周人都会哭着喊着谢主隆恩然后悬梁自尽,对皇权生不起丝毫的反抗之心。
而按陈不二的脾气,皇帝你算老几?你让我死我就死?我犯了什么罪?我凭什么听你的?所以他绝对不会乖乖听话就引颈受戮。
他,一定会反抗!
陈不二咽了咽口水,一脸不爽地问道:
“为,为什么要让我们离开汴梁?大伯就算开错了药,能有多大责任?宫里将他关进内狱已经是不讲道理了,难道还要我们全家都关进去?”
陈锦柏和陈离互看了一眼,觉得到底还是小孩子脾气,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看待问题太简单。
陈离准备给他上一课:
“七哥儿,你也看到皇宫已经非正常关闭了,里面的消息传不出来,这说明官家这次得的不是小病。再结合一下大皇子迫不及待跳出来,大概率官家已经病危。
太医院那么多太医,为什么偏偏将我们家的大爷投进内狱,这说明大爷在给官家诊治的过程中,一定是犯了什么错误,而这个错误的后果就是导致官家病情加重,这才会被投入狱中。
你再想一下,宫中连求医榜都贴出来了,证明情况已经相当危急,上一次贴求医榜还是在十多年前,为当时重病的皇子柴子严求医,但最后皇子还是没救回来。
这次如果官家驾崩,必定要有人负责,否则万寿节还好好的官家容易暴毙,难堵天下悠悠之口,所以继位者为了显示正统肯定会昭告天下,那么大爷做为误诊的太医是最好的替罪羊。”
陈不二换了个坐姿,还是不理解:
“好,就算皇帝老子天下第一,把大伯当作替罪羊,那也是大伯一人的罪责呀,大不了判几年,顶多到时大伯的子女政审通不过,参不了军进不了事业单位,为什么要我们全家小辈都逃离汴梁?”
陈离叹了口气:
“如果仅仅是大爷一人担责,那我们家也自认倒霉了,但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凡是跟皇家有关的事情,再小的事情都是天大的麻烦。万一给大爷定一个欺君之罪,或者谋逆之罪呢?”
陈不二倒吸一口冷气,这下他明白了,后世那么多电视剧可不是白看的。
这欺君也好,谋逆也罢,那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到时别说他大爷了,就连陈家的小猫小狗都要被拉到菜市口,全家整整齐齐一个不少,通通死拉死拉。
就算死罪难免,这活罪也难逃呀,别忘了陈不二是谁,他可是逛遍汴梁一百零八家青楼的人。
这青楼里可是有一种特殊的存在,那就是国营妓院“教坊司”。
这里面的妓女,可通通都是犯官的妻女,原来一个个高高在上的夫人大小姐,在这里面可都是最下贱的妓女。
陈不二脑子里马上就闪过了陈家的那么多女眷,他的母亲,他的亲妹子,他的那么多小嫂嫂,还有每次他受伤,都会亲自给她敷药的纸鸢妹子。
这些都要成为女支女?
妈的哪个男人受得了?
还有陈不二最爱的奶奶,尽管老太太不会去这种地方,但全家都死光光了,老太太一个人能独活?到时她不是死得凄凉,就是变成城墙根讨饭的老叫花子。
这tm的能忍?
这一刻,陈不二就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了,牙齿都快咬碎了,然后大吼一声:
“放屁,他柴弘化算个什么东西,就因为他一人要死,就要我们陈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陪葬?这狗皇帝爱死不死,走,咱们马上就走,上梁山,反他娘的。”
陈不二话还没有说完,嘴巴就被两只大手紧紧捂住,还有两只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陈不二觉得自己不用等皇帝降罪,现在就要死了。
陈离头伸出马车外,看了看周围没人听到,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疾声吩咐道:“胖子,瘦子,注意不要让任何人靠近马车!”
“是!”
其实胖子和瘦子听了也已经火冒三丈了,
要知道他们是陈家的家生子,父母也是陈家的奴仆,如果陈家倒了,他们这些”伴当一样要被砍头,他们的父母还会被当畜生一样售卖。
近朱则赤,近墨则黑,长期被陈不二影响的胖子和瘦子也不能忍,也想脱口而出大骂一声:
“狗皇帝不得好死!”
马车里,就在陈不二快要窒息,等着潘明月来做cpr的时候,四只手松开来了,但随即头上被不停挨打了。
陈锦柏一边扇着儿子的头,一边低声怒吼:“逆子,逆子,你个无君无父的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