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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忆起前尘,一生如梦,终归复醒!(1 / 1)

浪潮平息后。

季秋脚下踩踏烟云,背着双手。

此刻,神霄山战局落幕。

一片狼藉模样。

虽说将来犯诸敌尽数镇压,已是使祸患消弭于了无形,但实则每一位神霄门修士的面上,都没有洋溢出喜悦之色。

墨虞的身影摇摇欲坠,于半空面色苍白,方才战事她抗住莫大压力,已是受到了重创,需要细细调养。

而除却她外,张守一、李秋白等真人,每一人的面上都散发着寒意,双目仿佛无底渊潭般,冷冽如冰。

“掌教,诸位真人。”

“此次元初山、寒烟寺、落阳观、长春府等四宗,合计六十三位道基,七百余位炼气,杀入我神霄门驻地。”

“一番惨烈交战,有诸位真人出面定鼎,将战局逆转,但仍有六位道基长老,近百位炼气门徒,陨于此战。”

位于主峰山脚。

将战况汇总的门中执事,面色虽有得胜之后的雀跃,但提及同门损伤时,仍是难掩眉间悲戚。

要知道,这搁在几刻钟前,说不定陨落的修士,还正在与他们共同谈笑,声声论道呢。

结果不久过后,便已是天人两隔。

虽说修行者漠视生死,早已将其看淡。

但凡是拜入门中之辈,只要修出了一身道行的存在,互相之间的交情,有个几十年的深厚情谊,那是再正常不过。

一路同行的道友,说死就死了,这叫他人,又如何能在短时间内,看得开来。

神霄门陨落的修士,尸首身躯都封入了一具具铜棺之中,陈列于这主峰山脚下,受诸弟子悼念,以祭奠他们为护卫宗门,而做出的功绩。

待到掌教出面后。

凡长老执事,达至道基的大修士,便可葬于后山。

而普通的炼气门徒,亦可叫凡俗亲友前来,将尸首还归故里,入土为安。

若无家无室,这神霄山脉,也依旧有着大好疆土,可以腾出一席之地,将他们葬于其中,就此轮回转世。

他们的后代子孙,神霄门都会保凡俗富贵,而若怀有灵根,则会收入门中,继续引领他们走在先祖未竞之路上,再攀高峰。

神霄门,永远记着这些弟子。

空气中散发着肃穆的气息。

李秋白目光眺望,看着那一具具尸骨被收敛入棺,即使平素里儒雅随和,但到了如今,心头火气,却也不由‘蹭蹭’直涨。

“祖师。”

目视一遭,看着举目荒凉,这位突破金丹后,更显得年轻不已的神霄掌教,突然出声:

“此仇不报,非君子也。”

“只将这些来犯真人斩杀,将从犯余孽降服,不足以彰显我神霄之手腕。”

“彼视我为鱼肉,我辈必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几百年了,这还是神霄门第一次遭遇到,这等动摇门派根基的大事。

若是不行以铁血手段,真当他数百年道统,是泥捏的不成!

诸真人与列位道基,言辞激烈,语气愤慨。

而季秋瞧见一熟悉之物,从虚空踱步而下,将一放置于一具铜棺一侧的半边残剑拾起,继而打量一眼,长声一叹。

这柄断折了的法剑,他尚还有着几分印象,正是那执掌俗务的执事殿主卫丰的。

作为他这一世仙路起始时所遇到的人物,卫丰起码在季秋这漫长的一生里,还能留存着几分印象。

“卫殿主是如何陨落的?”

道人擦拭着手中残剑,随后慢慢放在棺椁面前。

而旁边的执事听闻,顿时眉眼低垂望向铜棺,语气沉重间,又带着些敬意:

“卫殿主不过道基,无望假丹,寿元只余两三载。”

“因此,在那些外宗道基修士杀来时,殿主毫无俱意,执剑燃烧气血,爆开了道基引渡法力,以法剑斩了两尊同境人物,可谓力竭而亡,令人闻风丧胆。”

“他老人家到死之时,都是站着死的,当真我辈楷模。”

听着话语,季秋默默点头。

道基寿三百,而大部分人活不到这个岁数。

但每个道基修士,都能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大限将是何时。

卫丰知道自己没有两年好活,所以他选择了对于自己来讲,最为体面的死法。

他这一生都在神霄修行,如今也算是将一身法力,重新还归了宗门。

按照这老人以往的说法,叫做得偿所愿。

就是不知,自己方才传遍五峰的那隆隆道音,他在弥留之时,是否曾听得到。

想来神魂,应是多少感知到了几分罢。

侧着眸子,扫视周边,那最前头的几具棺椁,便是陨落的道基修士,他们或是一方长老,位高权重,或是执掌事务,手握实权。

这些人里,有他熟悉的,也有他并不算熟稔的。

但说来,都曾在当时季秋成就道基之时,与他共饮了三两杯喜酒。

他确实能够勘破人生轨迹与命数,也看见了这些人的命中之劫。

但模拟所演化的那些许文字,不过只是大概描述,又怎能道尽人之一生呢。

逆天改命,说到底季秋能改了自己的命,再尽力辐射周边,便已达到了极限。

总不可能,这世间的一切事宜,都能被他这小小蝴蝶振振翅膀,便做的尽善尽美。

那才是太过荒谬。

道人的双眸若渊,漆黑如墨,尽都是一片平静,心情并未因此有了多少波动。

只因为呐,这世间的生离死别啊...

他这三世轮回,看得太多太多了。

以至于再度面对这般场面,竟不过只是叫心湖稍稍荡漾起了微微涟漪,便仅此而已了。

然纵使如此。

也并不代表,他会对此视若无睹。

毕竟归根结底,神霄门乃是他真身所存的根,一如第二世太平道、第三世紫霄宗一般。

他承张守一泼天恩情,又被其寄予厚望,自是这百里神霄的定鼎者之一。

保神霄威名不堕,理所应当。

因此,季秋一边想着,一边站起身来,随即便听到了李秋白语气杀伐,掷地有声,向着诸人诉说之言。

顿时,道人便回首,随口附和了一句:

“掌教说的不错。”

“四道旁门,少则两三百年历史,多则四五百年存世。”

“如今金丹真人陨落,门中精锐不存,既其先上门来,来而不往非礼也。”

“便以这四脉旁门覆灭,作此事收尾,以此昭告偌大北沧,以慰我宗门徒英灵不灭,才算了结。”

“掌教,真人、祖师,诸位且看,可符合心意否?”

道人背着双手,语气淡淡,接着李秋白的话语,便往下顺出,继而一气呵成。

言语虽无杀伐之意,但一字一句,却皆是叩在了他人心扉之上,久久缭绕。

如今张守一设伏的来龙去脉,都已被诸道基与弟子尽知。

与此同时,季秋天资绝世,与李秋白同证大道金丹,位列神霄真人的消息,也自是扩散了开来。

拳即是权,有多少实力,便有多少话语权。

而位列金丹的季秋,只要一开口,自是全场瞩目的焦点。

更何况,他还极为年轻。

宗门之内,哪个道基对其不是知根知底?

不过十载,玉液还丹!

如与季秋颇有交情,一手引领他拜入神霄的姜元山、或是被季秋指点,并且赠与了三道符箓,改了一身命数的沈云溪等辈。

心中,可谓是五味陈杂,难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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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明明本不过是同辈乃至于后辈。

可短短时间过,却是拾阶而上,几乎立于了云海之巅,叫人连仰望都难以仰望。

普天之下,诸如此等妖孽之辈,哪怕数遍元天界东荒道域八百,也足以为上乘之姿不止了!

“季师弟所言,便是我之所想!”

听到下方季秋应声,李秋白点头,随后一双眸子看向张守一:

“祖师意下如何?”

诈死出棺的张守一,苍髯白发,却是老骥伏枥,未见多少衰落,一双眸子奕奕有神。

“宗门代代不绝,当是薪火相传。”

“掌教与季真人觉得应当如此,老道我自也觉得,应是如此!”

目视那下方之景,张守一冷哼一声:

“犯我神霄,岂能不付出代价?”

“且就叫他四宗满门上下,一应资源,尽为我脉资粮罢!”

老道大手一挥,下了决断:

“先修整一二,将战死的长老弟子,尽数下葬。”

“随后尽起神霄飞舟,由金丹真人坐镇前去这四大旁门,将他们的山门所属,一一踏破!”

“也好叫这北沧修行界之修士,都知道知道。”

“我神霄门虽不是什么千载正宗,万年圣地,但亦非可以肆意折辱,想来就来的地儿!”

“起棺,下葬!”

说罢,老道向着季秋等真人扫视了一眼,以眼神示意,便飞身离去。

知晓张守一有事交待。

李秋白嘱咐了诸长老与执事,好生处理相关事宜,待到准备周全,便前去讨伐诸宗。

嘱托完毕,紧随先行而去的季秋与墨虞之后,亦是化作一道虹光,往那道宫之地飞遁,消失无形。

神霄山巅,道宫之中。

此处有阵法庇佑,未受多少波及,依旧是本来面貌。

云雾飘渺,霞光漫天。

踏着云海,季秋等人一前一后,皆是入了内来。

方一过了层层门槛,到了那三殿之末。

便见得堂内,那阴阳道图下盘膝背对着他们的老道,好似有些地方出了纰漏,气息不稳,不再像方才那般中气十足。

细细打量片刻,季秋双眸一缩,心下顿有预感,于是语气不由带着些许凝重:

“祖师,你这身子...”

听到他话,那才盘膝不久的老道佝偻着身子,微微摇头,轻轻摆了摆手:

“无妨,现在死不了,还能再挺几年。”

“但也就是几年了。”

“金丹寿元八百,老道修行近八百载,即使曾以延寿之物服用,但一身暗伤也是落下。”

“若不是寿元无多身受重伤,实在撑不住了,又何须行此下策,引得四宗入局?”

“不过是生老病死而已。”

张守一话语带着微微自嘲,更有三分傲气:

“若是老道全盛,就这些个土鸡瓦狗...”

“难当我三分雷法!”

即使迟暮,这灰袍祖师,言语仍然充斥着自信。

只可惜,依旧难掩落寞。

见此一幕,其实谁的心里都有所预感,下面将要发生什么。

墨虞与李秋白侍立一侧,默然不语。

他们二人与张守一,足足有着上百年乃至于二三百年的交情,是以张守一的状态,二人自是清楚不已。

所以老道的这番话,虽是面向三人,但其实是对着季秋讲的,毕竟也只有他与其相处最为短暂。

不过纵使如此,三年传道,倾尽一宗之力供其结丹...

这种种做法,也算是对得起这道人了。

听闻老道似是摊牌的一番话语,季秋当下有所触动。

虽说他心境稳固,难以掀起多少波浪,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叫他亲眼看着老道走向消亡,当然会觉得心中隐约有些添堵。

从蒲团上站起身子,张守一转过身来,看着半张开口的季秋,只笑道:

“玉液还丹,寿八百秋。”

“季小子,你这等资质,在这北沧州的小地方,可惜了。”

“若是在老道昔日宗门,说不得也能为一方圣地道子级人物,只可惜老道我自己都被逐出门户,无法复回,不然也能为你引荐一二。”

“唉...”

提及此事,张守一面上笑容稍稍退却,有些暗自神伤。

随后,他从储物法戒中取出了半角残页,回忆往昔,不由自嘲:

“老道我这一生,也算是活成了个悲剧。”

“昔日皆因此物起了祸端,却不想到了头来,此物虽真,但竟是望梅止渴,可看,可见,不可取。”

“北沧真君亲自设下禁制的道兵,纵使凭着这一角残页寻到了地儿,又能如何?”

“不过一难以复得的念想罢了!”

“可笑当年,老道在那不过数百年历史的遗迹里,寻觅到这一角残页时,竟是欣喜若狂,不愿撒手,与心怀不轨之徒谋算,不惜被宗门除名,也要将其保下。”

“到头来漂洋过海,跋涉千山万水,到了这北沧才发现...”

“一切,都是假的!”

老道死死捏着那有所神异的残页,哪怕几百年过,也是百思难解。

“一尊真君,不用道兵,为何要将其留于这北沧?”

“更可笑的是,老道我自诩天资纵横,以为总有一日,会踏破法相关隘,再度回归宗门,为自己正名!”

“却不想,死都要死在这极东的荒野之地,连家乡都在几万万里之遥外,几百年未归...”

“想来那当年遗迹里陨落,绘制或是觅得此残页的人物,也大概是因这个原因,才只能将其留在身上,做个念想的...”???..

张守一的语气,带着旁人无法理解的痛楚。

而墨虞与李秋白,倒是曾经皆听闻过此事,因此见得今日张守一再度提及,便知他是欲交待后事,所以大都心情沉重,劝慰开口:

“祖师,纵使如此,你也在这偌大北沧,开辟出了一方旁门基业,且数百年纵横捭阖,远超旁人庸碌,何必这般?”

“在我等眼里,你已足够强盛。”

“剩下的遗憾,若有机会,我等自会替你去圆。”

听得此言,张守一长出了口气,自知有些失态,也是收敛了一二,这才又道:

“人老了,忆起前尘,总会有所不甘。”

“老道这一辈子就两件憾事,其一是没能正名,当年仇怨未了,抱憾至今,其二便是寻觅了上百年的机缘,竟不过一场空梦。”

捏着残页,张守一看着季秋,也没多少留恋,随手便将其抛给了这道人:

“季小子,你是个有天赋的,又成了金丹,履历足够,未来前途光明,大道可期!”

“我陨之后,你便继承我位,为神霄一脉太上长老,与掌教齐平!”

“另外,若你哪天...真能有成就法相真君的那一天,你就循着这上面老道绘制的路线,去帮老夫破开那禁制,亲眼看一看。”

“那让我苦求了上百年不止的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说到这里,张守一语速激烈,显然极为不甘:

“也不知那北沧真君没事干,将这道兵留于此地,究竟是为哪般!”

“寻一有缘之人,继承衣钵?”

“这些个高人...”

“心思当真难猜!”

“只可惜,老道我这一生,终归不是什么话本里的主角儿啊...”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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