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既然没睡醒,不如回东厂睡觉去,上什么朝啊。”上官宏业还是忍不住嘲讽了一嘴。
跟个佛爷似的坐那,看了他就来气!
苍乔眼皮子都没睁开,单手支着额侧,把玩着手里的翡翠珠:“殿下,最近火气真大,怎么,身边无美人相伴,阴阳失调了?”
“你……”这扎心窝子的话让上官宏业俊酷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苍乔懒洋洋地拿指尖敲敲边上捶腿的小太监:“小猴崽子,瞧着王爷这般烦躁,想必是疲乏了,去给王爷按按腿去。”
“是,督主。”小太监乖乖地起身,就要过来伺候上官宏业。
上官宏业恼火地怒道:“不必,本王好得很!”
说着,他毫不客气地挥退了那小太监。
苍乔轻笑了起来,缓缓睁开眼:“王爷要是阴阳不和谐,就去问明妃娘娘要一副药,她挺会治病的!”
上官宏业捏紧了拳头,脸色阴沉到极点。
这个阉狗是故意提明兰若的!
每次跟这阉狗说话,都实在让人心情暴躁无比!
此时,一个中年太监过来,在苍乔耳边说了点什么。
苍乔这才慵懒优雅地起身:“秦王殿下,稍安勿躁,废太子病重不起,本座可是为了立你为太子的事儿,忙得不可开交。”
说着,他笑了笑,转身跟着那中年太监离开。
上官宏业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狠戾、满是杀意的光。
他不耐烦又暴躁地冲着房间里伺候茶水的小太监们一挥手:“滚,你们通通都滚出去,狐假虎威的狗东西!”
他现在看见这些太监阉人,就浑身恶心!
小太监们立刻乖乖地都退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
上官宏业高大的身形一僵,转头就看见明帝从门外进来。
他立刻抱拳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你刚才怎么了?”明帝有些疲倦地摆摆手。
随后,他示意跟着自己的和公公出去关上门:“你们都走远点,朕有话要问秦王。”
和公公便恭敬顺从地关上门,领着太监们都远远地退开。
明帝则走进来坐下。
上官宏业直起身来,迟疑了一会,还是梗着脖子道:“虽然儿臣知道为什么父皇用苍乔,可他实在太嚣张了,蔑视皇族威严,狐假虎威,儿臣真是恨不得……”
最后一句话,他再耿直,也终究是没说出口。
“恨不得什么,恨不得杀了他,吃他的肉,啃他的骨头?”明帝看着他,接完了下半句话。
上官宏业垂下眼,抿了唇道:“儿臣不敢违逆父皇,父皇不让杀的人,儿臣怎么敢。”
“你不敢违逆朕,这很好,朕当初是觉得你桀骜不驯,太容易惹祸,如今瞧着你尊父重君,确实有点储君的样子。”明帝淡淡地道。
他是天子,他给儿子的,做儿子的才能拿,但儿子不能伸手要,否则便是不孝!
上官宏业脸上是一派恭敬:“儿子虽然鲁莽,可心中天大地大,父皇最大!”
明帝闻言,忍不住笑骂:“猴儿崽子,就嘴甜!”
可他就喜欢这个耿直儿子,毫不掩饰的马屁,叫人能一眼看清楚这小子开心还是不开心,不用处处提防。
只是明帝的心思如果叫明兰若知道了,只怕要嗤之以鼻——
上辈子,明帝此时早已经死在‘心思透明’的上官宏业手里。
上官宏业垂下眸子,上前给自己父皇倒了一杯茶:“父皇喝茶。”
他很清楚,多疑善妒的父皇之所以一直扶植母家势弱的太子,就是为了制衡和对付自己。
明帝不喜欢太强势的皇子,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会让他担心子强父弱,削弱了他身为天子的权威。
太子的恭敬斯文,甚至在父皇面前的卑懦是面具?
可他的桀骜不驯和直爽坦率,野心都写在脸上,何尝不是为了取信父皇呢?
这就是天家无父子的缘故。
至高权力的顶点,万万人之上,注定就是孤家寡人!
明帝接过他的茶喝了一口:“你是储君,未来的要继承朕天下的人,你既然知道他是狐假虎威,不过一个太监罢了,又何必放在心上?”
上官宏业拧起剑眉:“道理儿臣都懂,可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明帝看着儿子,哂笑一声:“你这性子,就是不会藏心事,至于苍乔,待朕羽化成仙,飞升之后,你继承了皇位,可以杀他立威。”
皇帝语气的淡然,几乎让上官宏业生出错觉来——
他一定是听错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明帝:“父皇,您说什么……”
父皇那么看重宠信苍乔,怎么可能说出那些话?
明帝摸着胡子,微微一笑:“朕养得苍乔除了朕之外,不将你们放在任何人眼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因为最凶狠的鹰犬效忠的对象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朕。
“也只有这样,朕才放心用苍乔,离开朕,人人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对?"
上官宏业愣住了,父皇是故意养得苍乔这样位高权重,嚣张放肆到极点的?
明帝满意地看见自己儿子眼里震惊的光,他放下茶杯:“朕如今宠着他,也是为了你铺路,等你登基之后,觉得他不好用,只管杀了他祭旗立君威,让群臣不敢忤逆你!”
“让世上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是虚的。”
这,就是——帝王心术!
上官宏业复杂地看着自己父皇,他抱拳,再次躬身行礼:“儿子受教了!”
明帝点点头:“孺子可教,至于日后你要不要效仿父皇养下鹰犬,留给你儿子杀了立威,你可自行考虑,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是如此。”
“父皇……”上官宏业迟疑了片刻,忍不住问——
“为什么您现在对儿臣说这些,之前,您也从未说过啊。”
明帝眯起眼,哂笑:“当初你是太子么?有些东西是只有储君可知道的!”
上官宏业爽朗一笑:“多谢父皇教导,儿子懂了,尽量不会再与千岁爷起冲突!”
等到自己登基那日,苍乔知道了在父皇心里,他就是一只给自己杀鸡儆猴用的“鸡”,不知道会露出什么表情?
关键是,父皇将他当成真正的储君来培养,这让他觉得与明帝亲近了许多。
明帝摸着胡子,摇摇头:“行了,稳重点,朕喜欢你耿直,可不是喜欢你鲁莽,喜怒形于色不是为君者该有的模样,准备一下,该上朝了。”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上官宏业立刻整肃了神色,上前伺候明帝起身。
和公公远远地看着偏殿的门打开,明帝和上官宏业相携而行,父子间气氛亲密了不少。
和公公抬头看了一眼在屋顶一闪而逝的黑色影子——那是他派去潜伏窃听的探子。
他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真是父慈子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