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胜景酒店一楼前台旁边,盛一诺正在处理一点突发情况,她穿着黑色的套裙,双腿纤细白皙,脚踝秀气漂亮,踩着精致的黑色高跟鞋。她与人交谈时,全程带着温和得体的笑容,妩媚精致的面容令人无法对她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本来很难解决的矛盾一下子就没事儿了。

送走了客人,盛一诺安抚了一下并不高兴的单政阳,正要转身离开,就瞧见了慢慢靠近这里的薄明。

薄明脸色有些苍白,看着精神病不太好,大概感冒还没好。他走到盛一诺面前,前台的人全都停下手头的工作恭敬地低头与他打招呼,他抬手示意不必多礼,随后鼻音很重道:“你跟我上去一下。”

盛一诺点点头,跟在薄明身后进了电梯,在密闭空间里过于安静的气氛让人十分尴尬,于是她咳了一声,主动开口道:“薄总身体好些了吗?”

薄明淡淡地“嗯”了一声说:“多谢关心。”

她颔首道:“感冒虽然是常见病,但也得重视起来,尤其是夏天的感冒。”

薄明瞥了一眼打开的电梯门,示意女士优先,她先走出去后,听见他慢慢道:“我会注意的。”

“薄总可以让佣人给您炖点……”

她的话还没说完,薄明便打断了她:“我没有佣人。”他与她并肩来到他的办公室外,无视坐在门口的秘书直接开门进去,语调照旧道,“我一个人住。”

一个人住……还没佣人,这位大老板还真特别,她原以为,施夏茗那么大的别墅只有一个佣人已经很节俭了,和薄明一比,他还真算讲究了。

进了薄明的办公室,盛一诺管住自己的眼睛没随意打量,毕恭毕敬道:“薄总应该雇一个佣人的,您的日常生活需要有人打理。”

薄明亲自给盛一诺倒了水,来到会客区邀请她坐下,抿了一口热水道:“我习惯亲力亲为。”略顿,他说,“我替你联系过明月了,她最近在忙孩子念幼儿园的事,你晚上打给她比较好。”他从西装里侧口袋取出一张卡片,推到她面前,嘱咐道,“注意时差,今天就别打了。”

看着那张卡片上写的联系方式,盛一诺只觉它有千斤重,竟有些不敢拿起来。

明月竟然已经有了孩子,都准备念幼儿园了,看来他们夫妻感情真的不错。

算下来,她应该是在施夏茗出国期间结的婚,他们是同学,有共同朋友,施夏茗肯定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事儿了。

他当时有可能回来过,只不过没多久又走了,因为她仍然记得,她还在医院时,护士来换门口的标示时曾说过,他是去年才从国外进修回来的。

那么,大概刚巧是她出车祸那一年他才回来,她那次不断跟他联系,用“安慰得知明月结婚消息的他”这理由显然已经说不过去,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因为她为了升职而给明月和老板弟弟做媒的事被他知道了?他还真的知道这事儿。

薄明见她心神恍惚,和蔼道:“你在害怕?怕什么?”

盛一诺闻言立刻露出笑容:“没什么,我知道了,谢谢薄总。”

“不客气。”薄明又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道,“没事你就出去。”

“是,薄总好好休息。”她顺从地站起身离去,薄明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琥珀色的眸子里萦绕着温柔的神色。

拿到了明月的联系方式,盛一诺并没想象中那么高兴,其实她基本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不管是对明月还是对施夏茗,她都十分愧疚,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远离他们,这个念头从上次施夏茗让她做他女友时就有了。

事后冷静下来想想,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绝对是把双刃剑,人情冷漠,她已经不敢再奢望更多,为了不让自己重蹈覆辙,还是远离比较好,因为她很清楚,如果他再次提出这个要求,她肯定不会拒绝。至于她曾犯下的错,就让她自私一点,用那场车祸和这一年多来商徵羽对她的折磨抵消了。

她今天是晚班,要晚上八点才能下班,现在天已经暗了,她坐在办公桌前,把要搬家的事发短信告诉了施夏茗。他没回信,这应该是默许了,她松了口气,也无可避免地有些失望。

临近下班时,她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陌生的号码,这手机号是她新办的,没几个人知道,她原以为是诈骗电话,直接就按掉了,可电话又打了几次,她不得已,只有接了。

“你好?”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打招呼。

电话那边安静了片刻,响起一个久违的声音:“是我。”商徵羽语调柔和低沉地说,“一诺,快下班了。”

盛一诺整个人都僵住了,语调生硬道:“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商徵羽笑着说:“这不是很容易的事儿吗?只要我想,有什么是我办不到的呢?”

盛一诺缄默不许,似乎对此不屑,商徵羽沉吟片刻话锋一转道:“啊,还真有一件事我办不到,那就是……”他刻意拖长腔调,用一种有些阴鸷的语气道,“得到你。”

盛一诺直接就要挂电话,对面的人也很了解她的脾气,很快就说:“我打给你是有事要说,你不妨等一下再挂。”

盛一诺停顿了一下,他便继续说了。

“是这样,我明晚在胜景酒店的有个酒会,你的好朋友单经理没告诉你?我希望他到时候可别乱来,那样他的工作就不一定保得住了。”商徵羽依旧笑着,笑得十分恶毒。

“商总放心,我们一定给你办个非常好的酒会。”她把“非常好”三个字咬得很重。

商徵羽道:“那就好,我已经跟酒店说了,要盛经理亲自负责这个酒会,期待你到时候的表现,再见。”说罢,他直接挂了电话。

盛一诺直接把手机卡抽出来剪碎丢掉了,随后拿了背包面无表情地离开酒店,打算去移动公司重新办一张卡,可她在街边看见了施夏茗的车。

黑色的轿车安静地开到了她面前,副驾驶的车窗打开,她可以通过这里看见驾驶座上的人。

施夏茗靠在车椅背上,随意地将手腕上缠着的木佛珠转来转去,发出很好听的碰撞声。

“我来接你下班。”他微微一笑,顷刻间雪霁春来,她方才的坏心情全没了。

不知不觉就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盛一诺心事重重的模样引起了施夏茗的注意,他不动声色地转动方向盘,待红灯时,才开口用闲聊的语气与她说话。

“心情不好?”他问着,仿佛并不在意。

盛一诺回神,笑笑说:“没有,只是在想工作的事罢了。”

“你不用隐瞒我。”他这么说了一句,刚刚的温度好像全没了,她望向他,他侧脸冷峻,像在恼她的隐瞒,“不要忘了我的职业,我还不至于连你的心情到底如何都看不出来。”

“……好。”她不想他不高兴,只得说实话,“明天商徵羽要在胜景酒店办酒会,点名要我亲自负责,我在想这件事。”

施夏茗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肃静的面容十分沉着,薄唇轻抿,心思深沉,谁也别想从面上瞧出他任何想法。

须臾,他放缓语气说:“你一个人恐怕不行,需要人帮你。”

“酒店有很多人帮我,只是。”她没说完,因为下面的话太暧昧,她只能在心里说了。

只是,只是那些人不是你。她抿起唇,头疼地叹了口气。

施夏茗眉头轻蹙,像在矛盾什么,他趁着车不多时单手握方向盘,另一手解开了西装外套的纽扣,那个动作并不斯文,也不怎么优雅,盛一诺无意间看到,却觉得要命的性感。

好一会,车内安静的有点诡异时,施夏茗才开口说:“明晚几点?”

商徵羽办酒会的事单政阳瞒了她,应该是怕她不自在,她也不知道具体几点,粗略估算了一下,道:“应该在六七点钟。”

他点头,没再说话,她原以为他只是问问,并无他意,谁知第二天晚上七点,她在已经开始的酒会上见到了他。

觥筹交错间,他身着深灰西装慢慢行走在人群中,身上带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冰冷。

服务生路过身边时,他十分随意地拿了杯香槟,放在手里端着,并没有喝。盛一诺根本没办法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他今天的装扮十分优雅得体,如画的眉眼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大家都在悄悄观察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包括东道主商徵羽。

商徵羽一会看看他,一会看看她,穿着西装套裙的美丽女人隔着许多人遥望着施夏茗,施夏茗那边渐渐开始与人交谈,似乎遇见了熟人,那人拖着他不肯放他走。

盛一诺那种炙热的注视实在很难忽视,就算隔得很远,施夏茗还是敏感地回望了过去,几乎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便把视线收了回来,可他却再也无法与人专心交谈。

他总是不自觉再望过去,然后再次挪开,再望过去,重复着与她对视、移开,直到熟悉的朋友把他拉走,彻底离开她的视线。

视线里没有了他,盛一诺什么心思都没了,她站在大堂边缘发呆,商徵羽本想过去和她说几句话,可她忽然抬脚离开了那里,去了风台那边。

站在风台,撑着栏杆望向美丽的城市夜景,微凉的风吹过她身上,她清醒许多。她必须承认,她是真的连失忆都无法不爱他,这世上或许也没有女人可以真的在爱情里做到高高在上,就连总是言辞犀利的张爱玲在遇见胡兰成后也写出了“卑微到尘埃里开出花来”的名言,何况是她?

有点自嘲地笑了笑,她转身想回大堂,可在这前一秒,一双冰冷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她惊了一下,想转头看看是谁,可那人已经抬起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盛一诺僵在原地,本想挣扎呼救,但她没有,因为这人身上的味道她很熟悉,是施夏茗。

他抱得她很紧,紧到她几乎没办法呼吸,她试着拉开他在她腰间的手,可他忽然低下头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吻了吻,这个动作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脚尖都踮了起来。

施夏茗安静地凝视着怀里的女人,她从来没有改变过,她似乎永远都那么年轻,像不会老去的恶魔。看着她,他觉得非常无力,那种明明已拼尽全力去坚持、忍耐和抗拒,却还是一败涂地的无力,几乎将他彻底打败。

他这么诡异的安静和拥抱,让盛一诺心里很没底,她试着唤他“施医生”,这三个字仿佛一把利剑刺进他的心,他立刻放开她快步离开了风台,等她回眸去找寻时,他已经消失不见。

她缓缓蹲下,从地上捡起一枚银色的领带夹,握进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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