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伤势比较严重,盛一诺在医院住了好几天。这几天商徵羽倒是没再出现,但他时常会让助理丁俊送来一些东西,比如有意思的数码产品,又或者必须的日用品,每一样牌子都不小,价值高昂。
说真的,抛开商徵羽那糟糕的性格和对她做过的事不谈,他对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好。这一年多以来,他在她身上花费了太多的心血、时间和金钱,到头来,这个女人却只想着如何才能彻底摆脱他,要是他知道这一切,应该会被气死。
看着商徵羽送来的花,盛一诺这样想着。
今天外面在下雨,vip病房的好处就是环境好,只有她一个人住,她想做什么都可以,甚至是在下大雨时开着窗户,任由雨水混着风扫进来。
施夏茗进来前敲了敲门,但里面没有回应,于是他便直接推门进来了。
盛一诺站在窗边背对着他,面前的地板上已经有许多不干净的雨水。他没什么表情,只是走过去关上了窗,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指责她。
盛一诺看着他张张嘴,到了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倒不是她矫情,而是自她醒来第一天开始,他对她的态度就非常冷淡,无论她说什么,他的反应都好像外面的雨水,冰冷,沉静,只照他的规矩办事。
久而久之,盛一诺和他相处时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时间一长,也倒习惯了。
“头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过几天就出院。”施夏茗看了看她的伤口说道。
盛一诺有点小激动:“真的可以出院了?”
“可以这么理解。”施夏茗说,“换到我家里去住。”
去他家住,这个她一早就知道了。那天她闹出那么大的事,商徵羽来看她,她其实一直是醒着的,他和施夏茗的对话她全都听见了。也因此,她非常感谢和佩服施夏茗,可以在商徵羽那般咄咄逼人的语气下获得对方的认同,他还是第一个。
“谢谢施医生。”虽然知道对方不屑,可盛一诺还是又说了一次。
施夏茗眼皮都没抬一下,洁白明亮的病房就好像他本人一样,不事张扬,内敛低调,十分难搞。
“不过,我去你家住的话……”盛一诺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会不会影响到你?”
施夏茗这次看向了她,他说:“知道为什么还要请我帮忙?”
“……”他说得也没错,事已至此,再谈那些有什么用呢?不过,说话这么不给人留余地,施夏茗可是胜过了商徵羽。
施夏茗又简单嘱咐了几句便抬脚离开了,盛一诺算了算日子,离她出院,也不过就差三天。
三天后的早上,施夏茗准时来接她离开这个地方。他来之前,丁俊已经先到了,他带了一箱子衣服和日用品,让盛一诺在施夏茗家里住着时用。
盛一诺不想再用商徵羽的东西,她甚至不想花他一分钱,可如果在这时拒绝,煮熟的鸭子很可能就飞了。
最终,盛一诺还是沉默地换上了一条长袖连衣裙,很保守,颜色是无暇的白。施夏茗昨晚值夜班,今天来接她离开时已经脱掉了白大褂,穿着套深灰色的西装,脚上踩着的皮鞋纤尘不染,安静地闪着亮泽的光。
“丁先生。”施夏茗跟丁俊打了个招呼便对盛一诺说,“走。”
盛一诺装作精神恍惚的样子小心翼翼朝外走,每走一步都回头看看他们,好像很担心走出去会被抓回来一样。
她这样的反应落在丁俊眼里,对商徵羽那也算有了交代。
坐车,自然也是坐丁俊的车,他开了商徵羽的宾利来接她去施夏茗家,她被强行塞进去的时候,觉得有些恍然如梦。
第一次被送到医院是坐着这辆车,如今终于有机会离开这里也是坐着这辆车,她和这辆车还真是有很深厚的缘分。
车里很安静,为了照顾她的病情,车里只有司机和丁俊两人,他们都不说话,也不主动看她,这让她松了口气。
施夏茗的住处离医院并不近,车子平稳地开了足足二十分钟才在一间花园式别墅外停下来。丁俊看到这幢房子皱了皱眉,那表情连盛一诺都能看明白,他很不理解为什么施夏茗一个医生能住得起这么好的房子。
崇安市是一线城市,也是中心城市,房价从全国来看也是首屈一指,居高不下。开着价值百万的车也就算了,还能在这么好的地理位置买下这么好的别墅,施夏茗的背景一定不简单。
施夏茗下车后也没管身后,径自开了门进去,里面有佣人走出来,是个年纪不小的阿姨,她面带微笑地跟他打招呼,他转身指了一下身后,便先进屋去了。
“盛小姐,下车。”丁俊十分恭敬地对盛一诺说。
盛一诺缩手缩脚地下了车,全程都是胆小怯懦的状态,面上的精神恍惚再加上额头仍然包着的纱布,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盛小姐快进来。”女佣在这时走到了门口,把盛一诺牵了进去,但在丁俊想跟着进去时,她笑着拒绝道,“不好意思,先生说您不可以进去。”
丁俊皱了皱眉,但想起施夏茗的古里古怪,也没再强行往里闯,和盛一诺道了别便离开了。
盛一诺回眸看着慢慢远离的黑色宾利,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她的视线重新转回这间位于崇安市市中心景区的花园别墅,心情竟然有些忐忑。
“盛小姐,请进去,先生在里面等你。”女佣不疾不徐地说道。
盛一诺点点头,跟在女佣身后往里走,女佣替她拉着行李箱,她后知后觉地想要自己拉,但被女佣拒绝了。
“我来就可以了。”女佣指着前面道,“刚下过雨,路面有些滑,盛小姐慢点走。”
盛一诺太长时间不和人交流,说话都有些生疏了,沉吟半晌才低声说:“谢谢。”略顿,她皱起眉说,“您怎么知道我姓盛?”
女佣一怔,道:“您不记得了?”
“……的确不记得了。”
“贵人多忘事。”女佣没再说什么,走在前面带路。
盛一诺跟着女佣一步步走进别墅,刚一进来就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施夏茗,他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穿着单薄的灰色衬衣,手里端着杯热茶。
“带盛小姐去她房间看看。”施夏茗吩咐道。
女佣点头称是,立刻便要领盛一诺过去,盛一诺拉住她的手说:“不急,我和施医生说几句话。”
施夏茗走向餐厅的脚步顿住,回眸望着她静待着。
盛一诺走过去,女佣识趣儿地退后,给两人留下充足的空间。
“施医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盛一诺走到他面前拘谨地说。
施夏茗扬了扬眉,问她:“什么事。”
“我想问问,我可以出去吗?”她指了指大门。
施夏茗眉头微蹙,沉默片刻说:“我现在要去吃早餐,随后要休息,有什么事你晚上再来问我。”说完,他转身去了餐厅,没有回头。
和他相处至今,盛一诺也有那么点了解他了,他这个人,没拒绝差不多就是接受了,用个比较时髦的词儿,就是傲娇。
想到以后可以有个相对自由的环境让她去搞清楚自己的过去,盛一诺就觉得十分高兴,跟女佣去一楼客房时脸上带着漂亮的笑容。
客房的摆设是简洁明快的黑白风格,没有一丁点多余的家具,女佣唠唠叨叨地说了一些体己话,只有最后一句引起了她的注意。
“先生在家时,小姐最好不要乱走动,先生不喜欢太吵。先生不在家时,除了二楼的卧室、书房和走廊最里面的房间之外,小姐可以任意使用。”
卧室书房都很好理解,还有一个是走廊最里面的房间?
或许是盛一诺脸上的好奇太明显,女佣耐心地笑着说:“那个房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先生平时喜欢收集照片,那里是用来放收藏品的地方,为了保持整洁和安全,才不允许别人进出。”
“是这样。”盛一诺谨慎地点头,“放心,我不会进去的,阿姨怎么称呼?”
白发颇多的女佣和蔼道:“叫我周嫂就可以了。”
“周嫂好。”盛一诺认真地问好。
周嫂朝她道谢,然后下楼伺候施夏茗用早餐,盛一诺在房间里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先生,都安排好了。”
施夏茗放下碗筷,用手帕擦了擦嘴唇说:“嘱咐过她了?”
“嘱咐过了,小姐应承了。”周嫂恭敬地说。
“好。”施夏茗站了起来,“值了夜班,我先去休息,麻烦周嫂收拾一下。”
“先生好好休息。”周嫂和他道别,安静地收拾碗筷。
施夏茗双手抄兜准备离开,走之前,他忽然转头对周嫂说:“如果她不问,你就不要提你以前见过她的事,如果她问了,你就告诉她。”
周嫂愣了愣,联系起之前盛一诺不记得她的事,一时不太想得通,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得到对方回应,施夏茗转回身朝楼上走,在快要看不见一楼景色时,垂眼望向了客房的角落,漂亮的眸子里翻涌着深邃的暗潮。
与此同时,在崇安市cbd某间写字楼里,商徵羽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丁俊来汇报情况时,他直接把文件推到了一边,只听他说话。
“基本就是这样,施夏茗的生活水准很高,就算是享誉全球的名医生也不过如此,出乎我的意料。”丁俊皱着眉道。
商徵羽双手交握支着下巴,沉思了一会说:“派人去查查他的底细,看看到底什么来头。”
“好的商总。”
“再派人去他家附近看着,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丁俊点头:“我马上去安排。”
“出去。”商徵羽挥了挥手。
丁俊应声离开,房门关上后,商徵羽拿起办公桌上摆着的相片,里面是他和盛一诺的合影,那是在她出院之后两人合照的,那时候他们感情还算可以,照片上他笑得很温柔,而她,除了眼神有点茫然之外,也没什么瑕疵。只是,这样的日子,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他越想抓住的东西,就越是抓不住呢?为什么总是这样?他对盛一诺做出那么多过分的事,无非就是不想她离开自己,或许他的表达方式有问题,可女人不能总是要求一个男人具备父亲般无所不能的力量,却仍是孩子一样的善良心性。
当你爱了那么多年,终于有机会名正言顺拥有的时候,她却说要离开你,谁能平静对待?
其实,商徵羽也会感觉到后悔,可仔细想想,要是再发生一次这样的事,他还是会那么做。
导致今天这个结果出现的,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段不对等的关系。当他匍匐在地上请求的时候,顶多就是得到她一个怜悯和带着恨意的眼神,又或者什么也得不到,那他也就只能选择别的办法来留下她了,哪怕只能留下个躯壳。
如果说施夏茗是个冷眼旁观的世外高人,那商徵羽就是个猎人。盛一诺越是想离他远远的,他就越是要把她弄到手。不过,猎人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永远不会拒绝送上门的猎物。这个,也是他永远没办法和她好好在一起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