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襄阳城。
鹿门山。
山上的庞德公,正在看书。
从邺城南下回到襄阳,庞德公就很少过问事情,大多数时候,都在鹿门山看书。
他如今上了年纪,不介入世俗政务,自是没什么事情。尤其庞家的事情,庞德公已经交给儿子处理。他如今闲下来,就是看书,研读经典。
如今的庞家,因为庞统在袁尚的麾下担任军师,未来一旦袁尚问鼎天下,可以肯定,庞统肯定能得到重用,甚至是开国重臣,庞家的影响力,也就不再局限于荆州一地,而是会更进一步的拓展。
庞家的未来,庞德公已经不需要担心,甚至因为庞统,荆州各大家族对庞家,更是巴结讨好。
庞德公为此,颇为骄傲。
庞德公如今只需管好自己的儿子,让儿子守好家业就行。
开拓进取的事情,交给庞统。
在庞德公看书的时候,一名侍从进入,禀报道:“家主,司马先生求见。”
“请!”
庞德公吩咐一声。
侍从去传话,不多时,司马徽已经是进入。
司马徽的年纪,比庞德公小一点。他并不是荆州本地人,是颍川人。因为昔年兖州动荡,司马徽南下投奔好友庞德公,在庞德公这里住下,一住就是差不多十年。
司马徽拱手道:“庞公。”
庞德公颔首道:“贤弟,坐。”
司马徽撩起衣袍坐下,正色道:“我来找贤弟,是因为我打算离开荆州了。”
“离开荆州?”
庞德公有些诧异。
司马徽在荆州生活,已经差不多快十年,两人性情相近,关系很是亲近。
不仅是知己,已然是兄弟。
庞德公有些急切,说道:“贤弟要离开荆州,准备去哪里呢?”
司马徽道:“我准备去冀州邺城。”
庞德公思忖了一番,点了点头,问道:“贤弟去邺城,是准备投奔袁尚,要出仕做官了吗?”
“当然不!”
司马徽仍是摇头,他直接道:“我无心仕途,此番北上,是准备去邺城的书院。毕竟郑玄在邺城,又有管宁、邴原等大儒,还有诸多天下的士人汇聚,如此文风灿然的地方,得去看一看,了解一番。”
“昔年天下大乱,无数士人南下荆州,使得荆州文风灿然。”
“可惜,刘表性情太柔和,甚至刘表表面上礼贤下士,却也颇为倨傲。来荆州的士人很多,刘表给予优待,然而,却是不能收为己用。”
“荆州有不错的根基,刘表却无法开拓实力,只有固守荆州的心思。可以预见,未来的荆州,必然会被拿下。或是曹操来,或是袁尚来。”
“因为袁尚的缘故,郑玄公在邺城后,无数的士人汇聚过去。”
“邺城,已经是文风圣地。”
司马徽正色道:“所以我准备去邺城的书院,如此多的大儒汇聚,定然有所收获。”
庞德公听完后点了点头,道:“贤弟要去邺城,我不阻拦,这是好事。”
司马徽眼中也有一抹期待,说道:“关于袁尚,我没有太多的印象,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消息。反倒庞公数次北上,见了袁尚,也和袁尚打过交道。庞公认为,袁尚和曹操之间,最终谁胜谁负呢?”
庞德公道:“恐怕是袁尚。”
司马徽道:“理由呢?”
庞德公说道:“袁尚这个人杀伐决断,极为厉害。而且,袁尚是真正能的礼贤下士,有明君气象。除此外,袁尚作为朝廷敕封的赵王,治下河北之地愈发稳固,百姓生活越来越好,这是袁家崛起的气象。”
司马徽道:“庞公言之有理。”
“咚!咚!”
敲门声,在房间外传来。
一名侍从进入,躬身揖了一礼,道:“家主,有庞统公子的书信,从邺城送回。”
“快拿过来。”
庞德公一下很欢喜。
庞统如今在袁尚的麾下担任军师,那是风生水起。对整个庞家来说,庞统如今就是代表性的人物。
庞德公更是为此骄傲。
庞德公接过书信,摊开迅速的浏览。当他看完了后,面颊抽了抽,脸上神情一下就冷下来,再无先前的欢喜,反倒只剩下怒火,一张脸冷若冰霜。
司马徽见到这情况,就知道情况不对,他开口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庞德公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怒气冲冲道:“贤弟,庞统这混账,竟喜欢上了河北甄家的女子甄姜。如果甄姜是正常的,那也就罢了,老夫也不会多说什么。”
“问题是,甄姜是成过婚的,男人死了后,甄姜回了甄家。除此外,甄姜这寡妇,都已经二十六岁,比庞统的年龄更大一丁点。可是,庞统这混账小子,竟然非她不娶,还请赵王袁尚安排婚事。”
“庞统的这封书信,是让老夫去赴宴的。混账,真是混账啊!我庞家的子弟,竟然要娶一个寡妇,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到时候庞家,可就丢尽颜面了。”
庞统勃然大怒。
他吹胡子瞪眼,呼吸都急促起来。
原以为,庞统这小子让他欣慰,让他为之自傲,可是没有人看着,转眼就出了事。
司马徽眉头微蹙。
庞统迎娶甄家的女子,这事儿其实颇为突兀。
司马徽想了想,问道:“庞公,这一桩婚事,是赵王殿下促成的,还是士元喜欢的呢?”
庞德公叹息道:“这一事情,还真不是袁尚为了利益牵线搭桥。书信中说了,就是庞统这混账喜欢甄姜。而且,他认识甄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认识。袁家和曹家战事结束,他便把婚事提上日程。”
庞德公一脸无奈神色,道:“老夫真是搞不懂,这小子喜欢甄姜哪一点?”
司马徽缓缓道:“士元这小子,自小不一样。他小的时候,父母故去了,没有人照拂,就是庞公你照拂着他。饶是如此,因为他相貌黝黑奇异,被无数人抨击丑陋。”
“士元自小,吃过很多苦。”
“之前他一直不成家,是因为要建立功勋,建立功业。如今要成家立业了,虽说这女子是甄家的,虽说是寡妇,可是依我看,既然是他喜欢,有何不可呢?”
“甄家如今,可是不一般。”
“据我所知,所有袁公纸的贩卖,都是甄家在负责进行。另外,甄家的小女儿甄宓,那是赵王妃,是袁尚的正妻。有这一层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总之,千金难买我喜欢。既然士元喜欢,你何必去做恶人呢?”
司马徽面色肃然,说道:“涉及到士元的婚事,是家族的名声重要,还是士元的幸福更重要呢?更何况,士元迎娶甄姜后,庞家在冀州更是扎根立足,庞家便多出了一条支脉。这样的安排,有何不可呢?”
庞德公略微皱眉,道:“只是这小子,找谁不好,偏偏找了个寡妇?如果是其他,那也就罢了。”
司马徽道:“庞公,只有弱者,才会在乎名声。仔细论起来,汉景帝的皇后王娡,那也是嫁过人的,然后才嫁给皇帝。曹操如今的正妻卞夫人,那也是倡家出身。”
“所以在士元这里,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他喜欢就好。”
“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只要士元自己过得好,只要甄姜贤良淑德,能为士元开枝散叶,那就是极好的。至于其余人的议论,谁敢议论呢?士元如今,可不是普通人。”
司马徽也是很看好庞统的,他笑说道:“未来的士元,必然是天下重臣,无人敢小觑。依我看没必要动怒,不值得。”
庞德公听到后,捋着颌下的胡须,仔细的想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打心底,他是不喜的。
关键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还怎么阻拦呢?
司马徽和庞德公是多年的老朋友,庞德公有什么想法,他一清二楚。一看到庞德公的神情,司马徽便知道庞德公已经松口了,笑吟吟道:“庞公啊,士元的秉性,你难道不知道?”
“这小子,就是个倔强的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是死倔死倔的性子。”
“他认定的事儿,不会更改。”
“你越是反对,他就越是坚持,越是不会改变。尤其士元的婚事,赵王府都已经在安排了,难道要因此而恶了赵王府,要因此而使得士元这里,受到袁尚的迁怒吗?”
“我看,都是不值得的。”
司马徽再度道:“关于士元的婚事,归结起来,我就三个问题。第一,是士元的前途重要,还是家族脸面重要?第二,是士元的幸福重要,还是家族的脸面重要?第三,是庞家的未来重要,还是庞家当下的脸面重要?”
“唉……”
庞德公叹息一声,说道:“贤弟,你啊,就别劝说了,别为士元说好话了。老夫明白利害关系,这一事情,老夫不阻拦就是。你要北上去邺城,老夫随你一起。”
司马徽笑道:“如此最好。”
庞德公道:“转眼这混账小子,也即将成婚。他成家立业,我也能向兄长有一个交代了。”
司马徽点了点头。
两人交谈一番,司马徽便转身去收拾。
庞德公也是安排了一番,毕竟他接下来又要北上去,得安排布置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