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家,大厅中。
庞德公身着博领大衫,高坐在主位上,一派儒雅风度。即便他已经上了年纪,但如今的庞德公,仍是给人温文尔雅的姿态。
这是他多年养气的结果。
在庞德公静待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却是庞山民率先进入。
庞山民行礼道:“父亲。”
庞德公道:“袁尚带人来登门拜访,你有什么要说的?”
庞山民说道:“父亲,士元是一个懂分寸的人,平日里也挺听话的。只是士元的性子桀骜,有些犟脾气,才和父亲有了冲突。”
“如果士元没有遇到明主,不可能就出仕。如今士元追随袁尚,或许这个袁尚确有不凡之处。至于外面关于袁尚的消息,不足为凭。”
庞山民是两头劝。
一方面,劝说庞统让步。另一方面,又劝父亲庞德公让步。
可惜,都不让步。
庞德公一瞪庞山民,呵斥道:“混账东西,你可知,一旦蒯家、蔡家的人知道,我庞家的人跑去投奔袁尚,私下里,会是何等的嘲讽?”
“这面子上的事,也就不谈了,毕竟忍一忍也就过去。可是,他效忠竟是袁尚啊,一个纨绔废物,让老夫怎么受得了。”
“好歹,你去投奔曹操,老夫都没意见。可如今的袁家,在官渡一战落败后,已经江河日下,投奔袁家做什么?”
庞德公越说越是气愤。
他就是太宠庞统,才有今日的结果,以至于庞统犟脾气不听话。
庞山民道:“父亲,士元或许有自己的理由。”
“有个屁的理由。”
庞德公眼神锐利,道:“依我看,他就是昔年被我管得太紧。一到了冀州,袁尚这样的纨绔,带着庞统到处堕落,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庞山民道:“父亲,不至于此的,士元是有底线守规矩的人。”
庞德公道:“学好三年,学坏三天。他庞统,是老夫花费了大力气,才把他培养出来。而且这小子,有大智慧大抱负,未来我庞家就指望他了。可是,你看他做了什么?”
庞山民见状,心下叹息。
现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论是庞德公,亦或是庞统,都有各自的坚持。
庞山民无奈,只能站在一旁。
庞德公道:“袁尚要带走士元,先通过老夫的考验。如果连我的简单考验,袁尚都过不去,就不必谈其他。”
庞山民一听,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终究,庞德公是嘴硬心软。
说是关庞统禁闭,实际上,院子外面根本没有人看守。说是拒绝庞统效忠袁尚,可实际上,庞德公心中又挂念着,准备亲自考验一番。
片刻后,大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赫然是袁尚带人来了。
袁尚进入大厅中站定,便看到在大厅等候的庞德公,以及刚赶到不久的庞山民。
除此外,再无旁人。
袁尚看到这一幕,没有摆脸色,上前不卑不亢道:“冀州袁尚,见过庞公。”
庞德公捋着颌下胡须,冷冰冰道:“袁尚,你现在还敢来?”
袁尚抖了抖衣袍,笑道:“我袁尚行得正坐得直,一不偷二不抢,没有违法乱纪,更不曾戕害庞家,如何不敢来呢?”
庞德公道:“你蛊惑我侄儿庞统,就是你的大罪。”
“哈哈哈……”
袁尚听到后,忍不住大笑。
他笑罢后,摇头道:“庞德公啊庞德公,人言鹿门山是荆州士人的圣地,来往士子很多,都感念你庞德公的教导之恩。如今看来,却是言过其实。”
“何为圣地,是广泛传道授业,是任人来去自由。可是如今,庞公将庞统拘禁,禁止他离开鹿门山,这是荆州士人的文风圣地吗?是荆州士人的文人风骨吗?”
袁尚道:“怕是土匪窝哟。”
庞德公脸色,一下冷下来,沉声道:“好一张利嘴。”
袁尚道:“我只是陈述事实。”
庞德公拂袖道:“你错了,如徐庶、诸葛亮等人,他们在鹿门山来去自由,他们要效忠谁,老夫管不了,也不会去管。可是庞统,是我庞家的人,是老夫的侄儿。这是家族私事儿,老夫如何不能管?”
袁尚正色道:“此言,更是大谬,甚至是前后矛盾。庞公说我蛊惑你的侄儿,可庞统的年纪不小了,早就已经加冠,是成年人了。”
“他的一举一动,都有自己的想法。我要蛊惑庞统,是办不到的。另外,你说你拘禁庞统是私人的事情,却又说我来找庞统是大罪,你又不是官府,也不掌朝廷律法,如何判定我袁尚有大罪。”
“庞德公,枉自你还是一代宗师,是荆州有名的大儒。如今看来,却是言不符实。”
“你,太让人失望。”
袁尚的话语,极为犀利,毫不客气的反驳。他是来砸场子的,自然不会和和气气。
庞德公眼中,露出一抹诧异的神情。
袁尚竟如此的善辩。
不简单啊!
庞德公这一刻,倒也有些相信庞统的话,袁尚的确不是泛泛之辈。
不过庞德公对袁家的处境,也一样不看好,他沉声道:“袁尚,不管如何,你今天休想带走庞统。我庞家上下,不许庞统北上冀州。”
袁尚道:“士元的手脚,不在你庞德公的身上,也不再庞家人的身上。你不让他北上,难道他就不北上了吗?今天我袁尚,把话撂在这里,不带走庞统,我决不离开。”
庞德公眼眸微眯着,审视着眼前的袁尚。
他印象中,袁尚是袁绍幼子。
和刘琮一般,没有能力,都是不读书习武的人。可是眼前的袁尚,不仅是善辩,更是有思维清晰,极为难缠。
庞德公道:“老夫不同意,你要如何带走庞统?”
袁尚微笑道:“这句话,应该我询问庞公。你,要如何才肯放庞统离开。”
庞德公道:“我不放人呢?”
袁尚正色道:“如果庞公以理服人,我自然投桃报李,以理服人。如果庞公不分青红皂白拒绝,我这里,就只能采取以力服人的手段。荆州庞家,的确不弱。可是我袁尚,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庞德公眼中掠过一道异色。
袁尚这是摆明了态度。
你要阻拦,得有阻拦的理由,要直接拒绝,袁尚就要掀桌子。
庞德公顺势道:“袁尚,你要带走庞统,可以!只要你通过我庞德公设下的考验,一切都不是问题。如果过不去,休要再提带走庞统的话。”
这才是庞德公的目的。
先拒绝,借机引导,使得袁尚主动询问。庞德公再摆明目的,让袁尚来接受考验。
袁尚刹那间,也就明白了。
庞德公为了庞统,真是良苦用心,废了不少的心思。
袁尚道:“庞公,你的考验我接了。”
庞德公道:“老夫的考验有二,一文一武。第一,考校武力,你来迎战老夫的人,一方认输算结束。第二,考校才情诗赋。老夫出题,你来回答。”
袁尚道:“庞公真是会挑人啊,处处都让我亲力亲为。”
庞德公说道:“你敢不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