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的雨幕中,车流如一道道萤火,又一道惊雷,伴随着闪电,白光一现刚好把车厢内男女的脸衬的白亮,随即又黑了下去。
徐来一动不动的看着靳时川,他在等,等他的答案,她也在赌,赌他其实一直都记得。
久久的沉默,靳时川低沉的嗓音淡淡的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响起,特别动人。
他说:“记得。”
“所有的?”徐来心中一喜,又问。
“嗯。”
车子一直平稳的在柏油路上奔驰,不快也不慢,露面已有积水,像是沉静在很多人心中的记忆,一旦被划过,不可能不泛起涟漪。
而他,一直以来都记得。
突然这么直白的回答,徐来都有些接不住话了。
片刻,徐来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光线不明,看不到她略显紧张的神情。
“所以,你现在的……”
“小丫头。”靳时川突然开口打断了徐来要说的话。
“啊?”徐来心里揪着忐忑。
“当初你受到的打击太大,刚好救你的人是我。”靳时川顿了顿,“所以,你对我是依赖,是感恩,不是感情,如果换做是别人,你也会有这样的错觉,懂?”
“……”
靳时川见徐来没说话,于是继续,“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明白。”
“很好。”
“不过。”徐来顿了顿,“但是,我也很清楚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行,只能是你,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徐来其实自己也审视过这个问题,当年她不过才十五岁,又经历了那么一场大灾难,在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是靳时川伸出了手,把她从生不如死的边缘拉了回来,那个时候确实是把他当做恩人。
可是慢慢的长大了,身边也不乏追求者,她却对谁都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
相反的,她总是想办法打听靳时川的消息,每每看到消防车她会想起他,看到那些跟自己不同肤色的消防员还是会想起她,听到哪里地震哪里山崩哪里着火她依然会第一时间想起他。
她知道追风牺牲了,开始训犬也是因为他,后来见到平安也是因为他。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她执着的话,那么回来以后再次见到他,那种让她心跳加速的感觉她骗不了她自己。
“……”这下轮到靳时川不说话了。
车厢内的冷气呼呼的吹着,沉默的气氛让人变得压抑,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汽车开进了南城小区,靳时川取了卡,门卫朝车里看了看,友好的笑了笑,看着黑色越野消失在雨雾中。
“哪一栋?”靳时川终于打破了沉默。
“前面右拐12栋。”徐来指了指前方。
车子停在12栋外面,暗自清了清嗓子,“到了。”
徐来点点头,不自觉的抿了抿嘴唇,看向靳时川,“我,不太好走。”
靳时川明白徐来的意思,他解开安全带,拿着伞开门,绕到副驾拉开车门,伸手,“下来。”
徐来扶着靳时川的手,另一只手提着袋子踩下去,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都撞到了男人的怀里,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坚硬的胸肌下的那颗心脏,砰砰砰,强而有力的跳跃着。
“打算靠多久?”头顶是男人低沉的声音。
徐来勾了勾嘴角,扶着靳时川的手站直了身子,抬起头看向靳时川,他的脸隐在暗处看不出他的表情。
“我又不是故意的,脚痛啊!”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小不正经。
靳时川懒得搭理她,反手把车门关上,扶着徐来往楼道处走去。
把徐来送到楼道口,大厅的灯光明亮而耀眼,靳时川把伞放在伞桶里,继续扶着徐来上楼。
徐来上楼梯有点吃力,男人瞧着麻烦,背过身立在徐来面前。
“干嘛?”徐来不明所以。
“上来。”靳时川蹲下了身子,微微转头一说。
徐来俯身贴上去,双手环在他的颈脖间,塑料袋垂在他面前,他随即站起身来。
前胸贴后背,明明隔着衣料,却仿若一道无形的燃料,让气氛都变得不一样起来,空气似乎越发的燥热。
“几楼。”靳时川问出这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嘶哑,那是来自背上的柔软。
“三楼。”徐来在他耳边低声说,柔柔的像是被羽毛刮过。
靳时川加快步伐,来到三楼,徐来指了指方向,他径直走了过去。
“你可以放我下来了。”徐来清了清嗓子,有点尴尬。
靳时川放下徐来,扶着她,她拿出钥匙,瞥了一眼男人,随即低头开门。
门一打开,平安早已蹲守在门口,本来想要扑上来的,结果抬眼一看徐来身边的靳时川,愣怔一下,这才抬起爪子往徐来身上扑。
快一岁的平安体积也很庞大,力量相当,徐来平日里就经常被平安扑倒,现在脚上有伤就更别说了。
“平安,坐。”靳时川给了一个指令,平安竟然乖巧的坐在了两人面前。
靳时川松开徐来,对她说:“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预走,徐来伸手拉住他的手,他回头,对上徐来的眼眸,听见她说:“雨又下大了,小一点再走,路上不太/安/全。”
“没事。”
“你衣服都湿了,好歹把衣服弄干。”
靳时川好整以暇的看着徐来,“你知不知道一个独身女人邀请男人进屋的个中意义?”
徐来点点头,看向平安,“我应该不算是独身女人。”
“徐来。”靳时川认真的盯着她,眸中满是警告。
“你怕了?”徐来根本就是无视靳时川的警告。
“我有什么好怕的。”靳时川嗤笑一声。
“那你就是心虚。”
“心虚什么?”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徐来走进靳时川,望着他,继续,“你怕把持不住。”
靳时川低眸勾唇,“小丫头,激将法不管用。”
徐来一听笑了起来,暗自一点头,“那你教教我呗,你吃哪一套?”
“哪套都不吃。”靳时川回答。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神色一下子就变了,“是,收到。”
挂了手机,靳时川看向徐来,“我走了。”
“出什么事了吗?”徐来开口询问。
靳时川点点头,“飞云县泥石流垮塌,我得归队了。”
徐来心不由得紧了一下,看向靳时川,郑重的对他说:“注意安全,你有伤。”
“我知道。”
“带平安去,他有经验。”徐来看向平安。
“不行。”靳时川拒绝,“我跟平安没有配合过,绝对不行。”靳时川说完转身就走。
“靳大哥。”徐来走到门口叫住靳时川。
靳时川回头看向徐来,“还有事?”
“我决定追你。”徐来说这话说的简直是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所以你要安全回来让我追求。”
“你再好好想清楚。”
靳时川说完,就快速往楼下跑去,徐来关上门,走到阳台看着那辆车亮起了车头灯,一个完美的掉头开走了。
……
飞云县泥石流导致山下房屋整体被埋,忽略财产损失不计,伤亡惨重,消防官兵每天冒着危险在滚滚洪水上来回游绳,皮划艇在翻滚的河水中渡人,救援工作需排除万难,能救一个是一个,能抢一个是一个。
直到天公作美,拨开乌云见青天,渝江市消防特勤中队救援任务结束归队返程。
消防救援车里,大家都累得闭眸休息,恨不得一睡不起,他们是第一批赶到的救援队伍,没日没夜的挖人,不累才怪。
靳时川一回去,刚刚洗了澡换了衣服,支队就打电话让他过去。
支队办公室,文庆国抬头看着立在桌案前的靳时川,他的手里正捧着一份文件。
“搜救犬队?”靳时川抬眸看向文庆国。
文庆国点头,“支队决定训练一批特殊的‘特种兵’,规整为一个队伍,不再像是各中队零星几只搜救犬,我们要的是搜救犬中的尖兵,所以经研究,决定放在你们特勤中队,训导员你可以在各个中队里挑,所有一切由你来负责。”
“支队长,您还是另选他人。”
“理由。”
“没有理由。”
“那就无条件服从命令。”文庆国叹口气看向靳时川,“时川,当年的追风是你一手训练出来的,没有人能比你更加合适,那么多年都过去了,该走出来了。”
靳时川双手紧紧握拳,最终缓缓松开,看向文庆国,“是。”
文庆国满意的点点头,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这次还特聘了一位专家协助你的训练。”
“什么专家?”
门被扣响,文庆国请人进来,靳时川转眸看去,面上难免露出了一丝讶异。
文庆国介绍:“这位就是局里专门聘请动物行为及心理研究专家,同时也是金牌训犬师,曾经在美国被特聘训练警犬和搜救犬,经验十足。”
“你好,靳队,我叫徐来,合作愉快。”徐来伸手,大方从容。
靳时川收回目光,眸色恢复平静,伸手回握,“你好,徐专家,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