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内,此一变也在众人的预料之外。
花前语关心则乱,惊呼一声,便想要上前。
不过却被身边的吴道忧给拦了下来。
“他是要将自己的内力,传给大小姐。”
花前语闻言一愣,再看魏紫衣,虽然眉头紧锁,但确实是没有内伤之相,便也松了口气。
只是眉头紧锁,总担心魏奇雄趁此机会,再做些什么。
吴道忧见此,便示意花前语去看苏陌。
这才发现,苏陌一只手始终微微抬起,指尖暗扣一枚铁丸。
显然但凡有丝毫差错,这铁丸就会激飞而出,取走魏奇雄的性命。
眼见于此,花前语这才松了口气。
却也不免感慨一声:“女生外向……”
只是这话说完之后,却又哑然一笑:
“随娘啊。”
她身份来历大有不凡。
乃是南海齐家传人。
入东荒历练,结识了魏奇峰魏奇雄两兄弟。
魏奇雄心性跳脱古怪,常有愤世嫉俗之举,不为她所喜。
但是魏奇峰却老成持重,敦厚宽容。
终究是让她留上了心。
逐渐的也就萌生爱意了。
只不过初时两个人也都是发乎情,止乎礼。
却未曾想到,一次阴差阳错,有了一夜姻缘。
那会魏奇雄已经去了万里冰川,久无动静。
他们当时那一趟,本就是为了去万里冰川寻魏奇雄,结果魏奇雄没找到,两个人却是珠胎暗结。
只不过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之后了。
当时花前语还在想,这件事情应该如何处置。
她来东荒历练,结果跟人有了私情,这件事情怎么也得返回齐家有个交代再说。
本想将这件事情告诉魏奇峰再走,却没想到,魏奇峰便出了噩耗。
花前语做事从来果决,当即决定追查魏奇峰的下落。
此后才发现,这件事情之中,有重重隐秘,没这么容易能够调查清楚。
便下定了决心,不再返回南海。
生下了魏紫衣之后,便易容改扮,化身为花前语,入落凤盟,一直到今天。
她自己都是一个为了心上人不顾一切的。
又怎么能怪魏紫衣,听苏陌的而不听自己的话呢。
魏如寒则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眸光悠远,却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往昔时光。
良久之后,方才长叹一声。
而场中的魏奇雄和魏紫衣两个,初时尚且站立,半晌之后已经各自盘膝而坐。
渐渐地,身形离开地面,浮空三寸,缓缓转动。
逐渐形成阴阳轮转之态。
前前后后,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魏奇雄的脸色就越发的苍白。
原本尚且乌黑的发丝,也丝丝缕缕抽白。
传人内功,这一点其实并不容易。
不仅仅需要自己本身武功高强,方才能为。
更需要在传功的过程之中,一路打通对方体内要穴。
让其铭记内功运行之法。
否则的话,传过去的内功也会如同无根浮萍一般,逐渐消散。
唯有让对方铭记行功诀窍,这才能够生生不息。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是。
有些内功可以传授,有些内功则无法传授。
可以说,这天下间的内功不计其数,能够传授的却是寥寥无几。
天地大磨阴阳盘,恰在其列。
最后……
其实传授内功是不会让人头发变白的。
除非年龄很大,通过一身内力蕴养身体,不显老态者,传授之后因为内功消散,故此恢复本来面貌。
否则的话,怎么也不至于让人苍老。
魏奇雄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他心力耗尽。
今日场场争锋不提,更是多次身受重创。
如今传授内功的时候,不仅仅需要帮着魏紫衣打通体内相应窍穴,还要时时刻刻忍受苏陌紫阳神掌那纯阳内力所造成的损伤。
凡此种种,这才是真正消耗性命之所在。
而随着场中两个人越转越快,身形越来越高。
终于,魏奇雄睁开了双眼,随手一推,将魏紫衣推了出去。
魏紫衣于半空之中接连几次转折,这才飞身落地。
两脚宛如生根一般,只觉得体内真气沸腾,一口内息自丹田而起,沿着经脉一路上升,下意识的抬头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冲天而起,声传数十里。
直至半盏茶的功夫,方才停歇下来。
只觉得体内真气再次运行,已经无处不通,无往不利,如臂使指,再也没有丝毫阻碍。
相比之下,魏奇雄却没有魏紫衣这般轻松。
他将魏紫衣推开之后,便重新落在地上,摔的痛苦不堪。
可纵然如此,他眼见魏紫衣现在的模样,也不禁嘴角轻扬。
等到魏紫衣啸声落下,魏奇雄看向苏陌:
“苏总镖头……”
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虚弱至极。
强作声势,不想让自己示弱于人前:
“今日争锋……苏总镖头武功高强,让人佩服。
“不过,我心中到底不服。
“我的天地大磨阴阳盘乃是绝世神功,今日为你所败,不是因为这武功不行,而是我……
“而是我不行。
“我一则身受重伤,二则心中块垒难纾,郁结难解。
“多年修行不见寸进。
“归根到底,却是心性二字。
“如今我魏家后人,得传我之神功,未来,却要看看,能否胜的过你这……
“你这东荒第一……”
他说到这里,却是下意识的眉头紧锁。
嘴角又有鲜血渗出。
他伸手擦了一下,将目光落到了魏紫衣的身上,轻轻一叹:
“切记……阴阳轮转之要领,不可有一日或忘。”
“……”
魏紫衣眉头紧锁:“哪怕你将这一身武功传授给我,我也绝不会感激你分毫。”
“不需要……”
魏奇雄微微摇头。
今日从任雄飞的口中,知道了昔年真相。
魏奇雄才明白,自己恨了一辈子,竟然是一场笑话。
只可惜,这件事情他明白的太晚。
也是他心中认定的太死。
否则的话,他但凡有所怀疑,只要回来问问魏如寒,一切也就明白了。
甚至于,他用点心思稍微调查一下,黄远在那一段时间都在做什么,也就真相大白了。
可是他心性多疑,本就对魏如寒他们积怨极深。
所以全然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情,是否有人是在坑他害他。
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
事到如今,积重难返。
他也自承罪孽滔天,恕无可恕。
却不想就这般烟消云散,至少也得做些什么。
他不需要魏紫衣的感激,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感激。
只是,他转过身,跪在地上,一步一步的朝着魏如寒爬了过去。
魏如寒眼见如此,哪怕明知道他罪该当死。
也终究是心中难忍,想要往前迎上两步,却又强忍着没动。
最终,魏奇雄来到了魏如寒的脚下。
跪在地上,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爹……”
他开口喊了一声。
魏如寒双眼一闭,蹲下身来,将他抱在怀里,轻声说道:
“爹在……爹在呢……”
“爹……”
魏奇雄喃喃的说道:
“孩儿……
“孩儿口中,苦的厉害……
“想吃爹给买的糖糕。”
少时生病,卧榻之旁,魏如寒劝他吃药。
他嫌苦,不愿意吃。
魏如寒每一次都是强迫给他灌下,然后拿出糖糕给他吃。
吃完之后,只记得糖糕的甜。
却忘记了汤药的苦。
这些年来,这些前尘往事早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今日至此,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了这少时美味。
又想起了那些年的时光。
知了于窗外鸣叫。
鸟儿于树梢高唱。
那喜欢摆弄拳脚,为了一条狗儿能够要自己偿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