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高句丽人并不是傻子,非但不是傻子,不乏脑袋聪明之辈。
张度能被高句丽王庭调过来镇守二王城,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半日后,投石机被运了过去,一桶桶的猛火油投掷出去后再被点燃,几乎没太大作用。
因为二王城囤积了大量的沙土。
猛火油是水泼不灭,却不是沙盖不灭。
沙子本身不会燃烧,同时还会阻断空气与燃烧物的接触,还比较重,压在燃烧物上会使燃烧物内部空隙变小,从而减少与氧气接触的面积,还能吸收热量。
这也是为什么后世很多加油站旁边都有一堆沙子,不是让你去立定跳远的,而是为了浇灭燃烧的汽油。
这一把,高句丽算是扳回一局,找到了猛火油的应对之法,至少守城时不像以往那么狼狈。
从古至今就没有只允许你欺负我,不允许我反抗的说法,真要是靠着火药就能征服天下,几百人干死几万人,那只能说…真特么敢想!
依旧是浓烟滚滚,只不过不是猛火油燃烧后的浓烟,而是沙尘。
二王城整座南侧城墙都笼罩在了烟尘之中,黄老四距离至少一里都得掩着口鼻。
“这高句丽的张度,倒是个脑子灵醒之人。”
见到猛火油都没太大作用,黄老四露出了笑容:“高句丽那女王让他来镇守二王城,想来此人就是王庭之中最为善战之人,朕若是宰了他,便会极大的动摇敌方军心。”
陈言摇头道:“张度躲在角楼旁,加之亲卫手持大盾,便是最善射的弓手利用神臂弩也无法伤他分毫。”
“不急,陪他耍耍。”黄老四用手指摩擦着针尖一把的胡子茬,开始思考了起来。
其实老四这次御驾亲征挺闹心的,无人可用。
太上皇乘船去了新罗那边搞风搞雨,能出谋划策的也就俩人,陈言外加个祝明远。
至于从京中赶来的那些人,什么这个郎中那个侍郎的,多是文臣,打仗不行,要是论逼逼赖赖,那是杜蕾斯做广告,一套又一套。
回到了军帐中,黄老四下令道:“命斥候前往二王城其他三门,带着弩甲,射城门,看看是否也如南门一般堆满砂砾。”
孙安出去交代了,黄老四看向挂在旁边的舆图,又算了一下时间。
老九是了解老四的,笑道:“既然来了,那便打,早上十几二十日,无甚大碍。”
“是如此。”
黄老四依旧望着舆图:“高句丽人误以为太阳国度战卒还有不到两个月便要撤兵,若是现在攻城,他们必会调集大量兵力驻守二王城,只是夺了这二王城,就要让太阳国度的战卒登船离开前往高句丽后方,怎么也要二十日,这便是说年关之前,朕无论如何都要守住二王城。”
“只要将城破了,加固东南两侧城防,守下来不成问题。”
黄老四再次陷入了思考之色,片刻后,不太确定的说道:“若是不守呢?”
“不守?”
“佯装失守,朕是我大昌天子,高句丽人必会穷追不舍…”
黄老四的手指再舆图上一滑:“撤回海岸,如何?”
陈言神情微动:“若是这般,高句丽大军必会分兵多处,追的越远,驰援后方越会耽搁更多的时日。”
“到了那时…”
黄老四露出了阴险的笑容:“那便不是高句丽王庭腹背受敌了,而是高句丽南侧大军,至少三十万大军,腹背受敌!”
“好计。”
陈言双眼发亮,连连点头:“入了冬,难以行军,追的越远,越是束手束脚,军令不通,等同与将高句丽大军切割成了…”
陈言目光扫过舆图上的南侧城池,给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六队人马。”
“到了那时,你与祝明远,分西南两侧,夺取其中二城,彻底截断了高句丽大军,守住这二城,那高句丽的三十万南路大军,便是朕的掌中玩物,任我大昌军伍拿捏。”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笑容都有些猥琐。
陈言学着楚擎的模样,竖起大拇指。
他就喜欢上战阵的黄老四,能动脑子,就这计策,可以说是公牛吃了万艾可,牛逼坏了。
孙安跑了回来:“陛下,斥候去了其他三城门,只是祝大人说,早在半日前就派了斥候,当时用了那千里目观望了片刻,如这南门一般皆是堆满了砂石,火药弩威力剧减,其他三门又在高处,投石机无法将火油桶投入城门之内。”
听到这个对昌军极为不利的消息,黄老四脸上没有任何异色,本身已经料到了。
“接下来要想的,便是如何破这二王城城门了。”
黄老四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攘王城的中军发兵,三日后,大举攻城。”
老太监应了一声,又跑出去了。
自从出了京,孙安比当初在宫里还累,一天天被使唤的和哈士奇似的,脚都停不下来。
陈言搓了搓手,有些兴奋:“先试试这二王城的成色再说,两个时辰后,左营攻城。”
“慢着慢着。”
黄老四赶紧拦住了陈言:“怎么就攻城了,还未想出破城之法,如何攻。”
“皇兄可知当初老十说要灭了东海七成世家时,是如何说的?”
老四一头雾水:“这怎么又扯上老十了。”
“老十说,这东海的渔农出海前,并不知晓水中的鱼儿在哪里,可他们依旧天亮就出发,因为他们相信,一定会满载而归。”
黄老四哭笑不得:“之后呢?”
“臣弟想说的是,朝堂也罢,战阵也好,很多时候,是选择了才有机会,相信了,便有所斩获。”
黄老四没好气的说道:“那渔农为何不去山顶捕鱼呢?”
陈言:“…”
“为何不去南关捕鱼呢?”
陈言:“…”
“为何不去草原捕鱼呢?”
陈言憋了半天:“水往高处走,鱼往低处游。”
黄老四:“…”
“哎呀,皇兄你怎地瞻前顾后,打便是了,不打一打,如何能想到破局之法。”陈言指着舆图继续说道:“光在这空想有个屁用,呆呆的望着舆图,哪里会想到破局之法,打过之后,方能知晓,你见过何人纸上谈兵便能破敌?”
黄老四:“姑父。”
陈言不吭声了,这话他认同。
黄老四将头盔摘了下来:“哪怕只是小试牛刀,那也是将士们用命去试,往日也就罢了,若是打二王城,定是苦战,血战,不知要折损我多少大昌好男儿,三思后行,定了计再攻城不迟。”
陈言笑了,挺直腰板,重重施了一礼。
这便是陈言当初铁了心跟着老四的缘故,百姓,军伍,在老四眼中都是无比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