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昔不是傻子。
除了她,哪怕是本地土著也不知道他们一共有多少人,根本没统计过。
刘瑾昔能够确保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本地土著打跑瀛贼,只是伤亡会极其惨重,甚至到了灭族的地步。
这不是她最担心的,她最担心的事这座岛,或者是说本地土著根本保不住这座岛,不单单是因为瀛贼,就算给瀛贼打跑,终究会有人渔翁得利,而这个渔翁,永远不会是这些土著们。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早在瀛贼将注意打到这座岛之前,东海三道已有不少世家知道了这座岛的位置。
除了岛屿北侧,其他区域四季如春,虽是潮湿,却极为温暖。
大量可耕种的土地,山多,矿脉也多,光是发现的金、银、铁三矿类,就有二十七处,物产更是丰富,大量的石料木料,随地可见,只要有人力,很多平原地区可以筑城盖屋。
可惜,刘瑾昔知道,本地土著守不住这座岛的,守得住瀛贼,也守不住高句丽,守得住高句丽,守不住昌人,总有一方会将这座岛纳为国土。
或许不是今天,可终究有一天,本地土著面临的只有两条路,归顺,或是被赶尽杀绝。
只有这两条路,刘瑾昔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这种境地,除非自己的老娘回来。
其实早在楚擎带人第一次登岛时,刘瑾昔就在岛上,只是她刚回来不久,在南侧。
自从知晓了楚擎等人登岛后,她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并没有暴露行踪。
没有好的选择,那就从坏的选择中选一个最好的。
刘瑾昔知道,想要保全本地的土著,只能归顺了。
瀛岛、高句丽、大昌,都知道这座岛的存在。
瀛岛,不会考虑,双方关系,只有血海深仇四个字可以形容。
刘瑾昔宁愿带着所有土著战死也不会归顺瀛贼。
高句丽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刘瑾昔对这个国度并不了解,而且本地土著也和一群自称探险者的高句丽水手打过架。
三方之间,刘瑾昔最看好的是昌朝。
只是根据她的了解,大昌一直在走下坡路,天子换的勤不说,臣子们似乎也多酒囊饭袋。
其实还有一件事,狄擒虎曾说过,昌朝北关有凉戎之患,南关有番蛮之乱,东海更是听调不听宣,昌朝气数已尽,如果有一天中州大乱,那么很有可能,东海的世家,还有一些将领,乃至是溃兵,都会乘船来到这座岛上休养生息再图后事。
这些都是没发生的事,眼前发生的则是楚擎一伙人已经登岛了,越来越多的昌人登岛了。
令刘瑾昔异常意外的是,昌人,真的很不错,有点当牛当马送温暖的意思。
正所谓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刘瑾昔极为担忧,昌朝儒生大行其道,一个是都喊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再一个是这些儒生中的伪君子也多,现在看似不求回报的帮助本地土著,一旦赶跑瀛贼,本地土著们也会没有了防范之心,到了那时,无数昌人军伍和百姓都会上岛,初期,双方或许会其乐融融,可迟早有一天,昌人会暴露出狰狞的獠牙,像对待其他番人一样对待本地土著。
正是因为有此顾虑,刘瑾昔欲擒故纵。
她以为,这些昌人将军们,只是为了开疆拓土,觊觎这座物资丰富的岛屿,而这也成了她最大的筹码。
利用这个筹码,与昌朝谈判,尽最大努力为本地土著谋福祉,至少,也要保证本地土著三到五代的安全,再远了,她就管不了,只期望昌人能够信守承,起码在数十年内不会翻脸不认人。
她认为虽然那些儒生有很多伪君子,可又极为重视盟约,一旦签署了一些盟约,哪怕咬着牙打肿了脸充胖子也不会反悔。
出于这样的目的,她才会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一副遭人厌恶的模样,一副自家事不需外人管的模样。
可惜,她遇到的是陶少章。
刘瑾昔不是赶人,只是欲擒故纵。
陶少章呢,那是真的要走了,因为他急眼了!
舟师军伍的成长,蜕变,他是全程见证的。
在广怀道,他不止见证了军伍们的蜕变,也做了很多文臣应做的事,安置百姓,与百姓接触,与这些军伍亲族百姓们接触。
夜深人静时,无人知晓陶少章的内心有多么的痛苦,痛不欲生。
打仗,哪不死人的,如果瀛贼真的不堪一击,哪里还轮得到昌人介入,本地土著就能弄死他们了。
每一次将士离营出征,去杀瀛贼,陶少章都会露出笑容,祝福军伍们,军伍走后,他便一刻不停的祈祷着。
夜里,枯坐在帐中,陶少章不断的问着自己的内心,这么做,对吗,值吗?
当然是对的,帮助本地土著,也是帮昌人自己,为了长远的目标,保护本地土著,抗击瀛贼!
可这是异国他乡,带着军伍和百姓们,离开了自己的故土,来到这座陌生的岛屿上,保护番人,保护非是汉家子民的番人,为了保护他们,将士们穿梭在雨林之中,与猛兽搏斗,与瀛贼厮杀,每一日都有人战死,为了保护这些非汉家子民而战死。
这也是陶少章痛苦的根源所在。
他知道这么做是对的,初心,是对的,结局,也一定是对的,可过程就是如此,为了保护番人,汉人命丧异乡。
某一时刻,某个阶段,陶少章真的想要带着大家回去,他已经承受不了这种痛苦了,哪怕是在北边关,他也没见到战死过这么多人。
这种痛苦,不应陶少章来承受。
楚擎走之前,那随口的一句,这里的兄弟们,以后要来这里的兄弟们,统统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本就是随口一句,楚擎也并非是要大舅哥率兵作战,只是大舅哥依旧痛苦,因为他没有保护好兄弟们。
那一刻,那个阶段,他真的想带着所有人逃离这里,回到东海三道,将军伍和百姓们,交给楚擎,他承受不了这种听闻将士战死后的痛苦了,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了。
可大舅哥,依旧是这个世间内心最脆弱却也是最为坚强的男人。
“好了好了,本官不与你计较。”
陶少章如同一个被逼无奈的长辈似的,突然伸出了手臂,擦拭了一下刘瑾昔下巴上的泪痕:“本官承认了,我只是吓唬你,从来没想过要走,吓你罢了,这不,大家都回来了。”
刘瑾昔如遭雷击,眼睛瞪的圆圆的,脸红的如同熟透的苹果。
陶少章也愣了一下,随即,面庞也红了。
蹲在远处的小伙伴们面面相觑,二通侧目看了眼阿轶:“他摸你姑母。”
肖轶:“…”
二通挠了挠后脑勺:“你表叔儿的妹妹被你表婶儿的大哥摸了。”
王天玉面色突变,看向旁边的赵宝蛋:“若是这二人有了奸情,吉大人与大锅要如何称呼对方,大锅、青阳郡主、阿轶、陶大小姐,加上这刘瑾昔,他们互相之间应如何称呼?”
赵宝蛋闻言一愣,随即盘膝而坐,闭紧双眼,隐隐有要入魔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