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富,先修路。
这话一出口,黄老四明显没听懂。
没等他问,撑船的老汉咧着豁牙子凑趣道:“这话说的中,说的中呐,公子一看就是读书人。”
福三不乐意了:“你骂谁是读书人呢。”
老汉一缩脖子,不吭声,继续划桨。
楚擎来了兴趣:“这位大爷,甭管他,继续说,您怎么知道修路的重要性呢?”
老汉转过头,讪笑道:“胡说,胡说的,公子莫怪。”
“没事,您说说。”
“诶呦,就是想着,这官道是好,可也不是四通八达,就说老汉,老汉本是浒城浒县牛村人,牛村是个好地方,地好,秧长的壮,可收成了,拉不出去,要想上官道,得是过三道沟,一到雨季,十车辆,摔沟里两车,这是少了说,甭管是何物,想运出去,定是要折损不少,若是官道能修到牛村,乡亲们哪能成天愁白了头。”
“正理。”楚擎对黄老四说道:“朝臣说的都是屁话,他们知道什么,真要是想了解民情,找民聊,而不是找官聊。”
黄老四何尝不知道议政殿中臣子们整日粉饰太平,不过楚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每日各地送上来的奏折,虽有夸大其词之嫌,不过却也能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各地的民生民情,他这天子还是知道一些的。
至于“百姓之声”,黄老四都不想埋怨楚擎。
以前宫中一直都知道百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通过千骑营,后来楚擎接手后,都没人往宫中送信了,黄老四想知道什么事,还得让孙安去问江月生。
不过对于这要想富先修路,黄老四还是颇感兴趣的,只是船上摇晃,也不是详谈的地方,寻思等着上了花船在仔细问问。
福三给老汉指着远处一艘花船:“就是那里,挂着好多灯笼。”
楚擎望去,在众多花船中找到了“自家产业”,花船有两层,不少姑娘站在船沿支着下巴卖萌,船侧一个大大的灯笼,下面挂着一条竖幅。
楚擎定睛望去,从上往下念了一遍,惊着了:“卧槽,全来日比阁,这么直白吗?”
黄老四看了过去,气的够呛:“那他娘的叫兮来昆阁。”
“哦~~~”楚擎恍然大悟:“瞅瞅这几个字写的,和狗爪刨似的,谁能看清楚。”
小舟靠到了花船边儿上,三人登船,见到来了客,老鸨扭着大胯迎了上来,后面跟着一群小姐姐。
结果没等老鸨等人开口,突然见到了福三,这一下,炸窝了。
“呦,竟是広爷,姐妹们,是広爷来了…”
“広爷,奴可想死您了…”
“広爷是奴呀,奴是月仙儿…”
“姐妹们快出来,是広爷来看咱了…”
转瞬间,三哥就被十来个小姐姐给围住了,这个拉着手,那个扯着胳膊,老鸨子都快贴他怀里了,就连在花船上陪着客人的小姐姐也丢下恩客凑了过来。
不少客人回头望去,还以为是当朝宰辅来了。
至于黄老四和楚擎,根本没人搭理他俩。
黄老四奇怪的问道:“为何称他为広爷?”
“出来闯码头,谁留真名。”
黄老四深以为然:“那倒是。”
福三那就和回到家似的,摸摸这个,捏捏那个,随即开始左拥右抱。
“好了好了,莫要吵了,広爷我今日是来陪我家少爷喝花酒的,领路。”
老鸨子叫巧娘,四十上下,风韵犹存,都快粘福三身上了,连忙笑骂着给手下的小姐妹们撵走,这才给黄老四和楚擎问了安。
黄老四背着手,很严肃,眼珠子光朝着小姐姐们的上三路看。
上了二楼,巧娘亲自跑前跑后,又是端茶点又是拿火炉的,完了还有不少姑娘跑了上来给福三抛媚眼。
这也就算了,刚坐下没一会,茶还没泡好,几个趴在船沿上的小姐姐冲着隔壁喊了几声,说“広爷来啦”,这一喊,旁边花船上的小姐姐们也来了,那叫一个热情,还想给福三领走,去她们的花船上坐坐。
以老鸨为首的兮来昆阁小姐姐们,那就和争夺求偶权似的,差点和其他花船来的同行们打起来。
刚才还一个个软糯糯叫着広爷的小姐姐们,掐着腰骂的那叫一个难听,什么臭不要脸、破鞋、烂屁股都骂出来了,黄老四看的大呼过瘾,恨不得让这群妓家来个大乱斗。
毕竟是主场,最后巧娘等人赢了,给那群试图将福三带走的同行们全赶下了船。
好不容易清静了,巧娘给船上姿色最好的几个姑娘叫来作陪。
楚擎已经有了择偶标准,而且择偶对象聪明的不要不要的,长着一双火眼金睛,所以他选择了自己坐着,让陪着自己的小姐姐坐黄老四旁边去了。
至于老鸨子巧娘,也不管生意了,和要原地给福三生个孩子似的粘着福三。
黄老四心里还惦记要想富先修路的事,坐下后问道:“刚刚你说的这修路,可是再修官道之意?”
“咱是出来消费的,这是花船,能不能别唠什么民生百姓的,装什么正经人。”
巧娘娇笑不已,插口说道:“这读书人来了花船,不聊天下大事聊什么。”
楚擎:“…”
“还未问呢,二位公子高姓?”
楚擎:“还行,挺高兴的。”
黄老四哭笑不得:“叫我四爷便是。”
“四爷您孔武有力,谈吐不凡,定不是普通人。”
老四左手边的姑娘揽住了他的手臂,媚笑道:“您呐,八成是个将军。”
黄老四微微诧异:“倒是有几分见识。”
“都说奴长着一双火眼金睛,看人最是准了。”
“巧了。”黄老四露出了笑容:“四爷我也长着一双火眼金睛。”
“好呀,奴叫嫣语,您那火眼金睛瞧瞧奴是个什么样的人儿。”
黄老四扭头凝望着嫣语,足足半晌后才说道:“你应是精通琴棋书画。”
楚擎算是服气了。
他头一次见识往人家胸脯上瞅就能看出来精通琴棋书画。
嫣语掩嘴乐道:“那您可就猜中了一半,奴通琴棋,却不识字。”
果不其然,黄老四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一开口就暴露他是个新手了。
“观你面容姣好,二八年华,又通乐器,怎地做这种营生。”
嫣语微微叹息了一口:“穷苦出身,要供弟弟读书。”
楚擎差点没乐出声:“是不是你夫婿还打你?”
谚语愣了一下,结果黄老四右手边的姑娘双眼一亮:“这位公子怎地知道,奴以前的夫婿就打我,和离后没了着落,才来花船上谋生的。”
“你别告诉我,你有个七十岁老娘,还患病了?”
这一次,开口的是嫣语:“呀,这位公子,您也生了一双火眼金睛,娘亲确实是患了病需要银子,不过奴的娘亲未到七十,年逾半百。”
“少爷,都是苦命人。”福三叹了口气说道:“有供弟弟读书的,有的给老娘看病的,有为兄长还债的,还有被老爹卖给里长家的傻小子、夫君是个酒鬼喝多了就打她、孩子生了出来负心汉跑了、被意中人给骗光了家产,哎,都是苦命人啊。”
楚擎摸了摸下巴的胡子茬。
要放在后世,这话他指定是不信的,但是在古代,如果真不是被逼无奈,也不能卖笑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