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溺今天背的是个单肩小包,装了几本薄的教案和坐地铁的零钱硬币,被他手指这么一勾,包里的金属硬物都碰在一块儿哗啦啦作响。
她视线只能和他胸口平视,稍稍抬眼望着他白皙突出的锁骨,线条泠冽,隔着薄薄衣料也能看到他肩胛骨中间微凸的弧度。
江辙比她高不少,几乎是自上而下地用一双冷隽的眼懒散瞧着她。他力气明明没使多大,却还是差点让她站不稳。
陈溺往后退两步,稳住身形,稍移开点让她有着压迫感的距离。
“不用你送,我还要去生态馆买课外书。”她解释得真情实感,有理有据,“我们老师说的海洋生态馆就在这樱花路附近,本来我也是要过来一趟的。”
边上的黎鸣才听见她的专业:“陈妹是咱们学校海洋系的?”
“嗯,我是海洋系环境工程专业。”
说完她抿抿唇,太正式了,像实习报道的自我介绍一样。
“哦对了,这个还给你们。”陈溺伸出手,一颗浅黄色条纹棒球落在她掌心。
江辙俯身伸手拿过,带着热度的手指骨感修长,熨烫指尖不经意碰到她掌心脉络。手臂懒懒垂下,那颗棒球就被他用两指捏着玩。
陈溺收回手蜷了一下衣角,径直转过身:“我待会儿换完衣服就直接走了。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你们,再见。”
黎鸣边扶着一边的贺以昼,见她要走了忙喊上一句:“下次再出来一起玩啊。”
她没回头,只是往后招招手。
靠在兄弟肩膀的贺以昼指着女孩背影,打了个酒嗝:“我觉得这妹妹挺酷的,我想……和她交个朋友。”
黎鸣不耐烦翻个白眼,把他带休息室去:“行行行,回学校就能见着了。”
陈溺前脚刚离开,那几个盯着他们这边有一会儿的男生都围到还在球场的江辙这边,吹完水又开始打嘴炮:
“刚才那姑娘是我们学校新生?挺水灵的啊,那双腿白得哟!腿玩年不是?”
“就别回想了!就江辙带出来玩的妹子,哪个不是肤白貌美?”
“羡慕吗?可惜你不像咱们小江爷,有张让漂亮妹妹们为之神魂颠倒的脸啊。”
一群人哈哈大笑。
江辙懒散倚着墙,手插兜里,两条长腿闲闲地立在那儿。屈肘推了把离他最近的那哥们儿,慢悠悠开口:“别胡说啊。不是女朋友,就一认识的学妹。”
一旁的王京摸着下巴回味半天:“江爷,那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呗,我瞧着挺对我胃口的。”
江辙撩下眉峰扫他一眼,顶着张桀骜不驯的脸哼笑:“少祸害人,你追不到。”
“那你也不一定能追到啊……不过看上去越乖越纯的,摸起来更带劲,要不打个赌怎么样?”
王京平时嘴贱成性,也亏有个好妈妈惯着,养成了妈宝男性格。
他也没觉得自己说的算什么事,伸出几根手指亮给江辙看,咧开嘴笑:“小江爷,你要追上了,我给这个数。”
江辙脸色没变,只是凌厉的眉眼渐渐眯了点,显然对这种拿追女生来打赌的下流玩法不感兴趣。
但今天好歹是黎鸣过生日的场,他也没太不给面子,手握紧那颗棒球直接往男生胸口砸过去。
半点力道没省,十足十的手劲。
听见王京发出一声闷哼,一脸想骂又强迫自己闭紧嘴的痛苦样。周边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不出声了,王京捡起球赔笑:“怎么了这是?”
江辙这会儿才彻底收了笑,没接他的腔。边往休息室走,冷声撂下一句:“小爷看不上你那点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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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新开的生态海洋馆位置有点偏,陈溺照着导航居然绕进了居民弄堂里,七拐八拐才进了海洋馆大门。
课外兴趣书都在角落的图书架上,她默念着教授发的书单“handbookofoffshoreengineering……”,手也慢慢移到那本书上。
刚要抽出来,书架对面也伸出一只手和她一块攥住了这本书。陈溺眉头一皱,使了点劲抢到自己胸前。
正打算轻飘飘来句“不好意思”,对方发出一句惊讶的声音:“小九?”
陈溺微愣,侧首望向对面的男生。
傅斯年从书架那侧走出来,推了推鼻梁间的金丝眼镜架,笑得温和:“看来我上回听环境学院长讲座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你,但你走得太快,我贸贸然也不敢认。”
陈溺有几分愕然,居然是她家还没破产前的邻居:“斯年哥?”
傅斯年点头:“嗯,真的有四五年没见了,没想到你成了我学妹。”
想想这位“别人家的孩子”自小成绩优异,不是清北也确实会进这种双一流高校。陈溺恢复了起初的惊愕,礼节性弯弯唇角。
“流体力学实验这门课有点难。”他谈吐之间没有故人多年不见的生疏,依旧是那个邻家大哥哥的语气,看向她手上的书问,“怎么会想到报这个专业?”
陈溺诚实道:“怕分不够就勾了调剂,然后就被这个专业选上了。”
陈溺从小到大就不是什么稳居第一的大学霸,倒也实话实说。她佯装赶时间看看手机,扬了扬手上的书:“这本急吗?要不要让给你?”
“不用,本来也是帮学妹买。既然你要用,就跟她说等下次进货好了。”
陈溺没推辞:“好。”
傅斯年看着她准备走的动作:“我和你一起回学校?顺便好好聊聊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不了。”她笑了一下,“还得去超市买点东西,不太方便。”
“行,我们小九比以前漂亮了很多呢,看来有好好长大。”傅斯年边说边伸出手来打算摸摸她的头发,字里行间是年长者的亲昵,差点让人忘了其实他也才比她大两岁而已。
陈溺平静地往后退了一步,让他的手掌落了空。她眼睫眨了眨,表情真挚得让人挑不出错:“那我先走了,有空聊。”
“小九,等等。”傅斯年拿出手机朝她走过来,打开好友二维码,“说有空聊也得加个联系方式啊。”
走出生态馆,陈溺运气不错,恰好拦到一辆出租车,连站在马路边上和傅斯年继续寒暄的尴尬都不用体会。
如果家里没出事的话,她或许和傅斯年就是名义上的青梅竹马了。别墅楼紧邻着,年龄也相仿。
但当初陈父因为欠下巨款四处找人借钱,不管是邻里还是亲友,都已经被他这种做法得罪了一个遍。
就算家里在她上高二那年把欠下的钱全还完了,可那些曾经的债主都是她的叔婶和认识的长辈,早都已经对陈家避而远之。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当初对陈父恶语相向的傅斯年父母。
虽然说上一辈人的关系不至于影响到下一代,但再次以这样的方式见到故人,多多少少还是会让陈溺有点不自在。
傅斯年对她的关心比她想象得要热烈许多,平时没少在手机上嘘寒问暖。
他是海洋系大三的师哥,不过和陈溺的环境工程专业不同,他是能源化学专业。知道她选修了化学课程后,常给她发些资料。
甚至督促她认真学习,下学期一举考过雅思或托福。
回校没多久,就连两个室友和常找她一起吃饭的路鹿都知道了他的存在。
“溺啊,你说你这儿时的邻居哥哥会不会对你有意思?”盛小芋刚下楼拿个外卖还碰上傅斯年来送学习资料,不由得发挥脑洞想了个爱情故事。
彼时陈溺正在伏案赶作业,闻言摇头,轻描淡写否认:“不会,他从小就是这样。爱说教是某类学霸的天性。”
一旁跟着一起补作业的倪欢表示赞同:“你说得对,我最怕这种人。好像就见不得身边人咸鱼似的,硬要让别人按他的方式一起进步。”
盛小芋也点头,无奈她是个颜狗,看见姿色不错的男生就容易遐想。抱着腿转向陈溺,戳戳她柔软的脸蛋:“不过傅师哥平时对大家都好温柔喔,在学校风评也是大好人。你对他就没点别的意思?”
“不喜欢他这样的。”
两个室友都第一次听她这么直接说出这种感情方面的喜好,转过头看着她:“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陈溺想了想,轻喃:“大概和他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