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灯漆花,浮游虫嘶,夜落……夜落……”
略带几分嘶哑的声音在阴森殿内回荡,而那侧躺在殿内手捧着道经,刻刀在紫黑色的指甲中穿梭,犹如一条空游的小鱼。
吧嗒。
轻轻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
身着白色法袍的玉冠青年探头,在看到那道侧躺在藤椅上的身影,这才长松了一口气,泰然的迈步走进了大殿,直到堂前,拱手说道:“徒儿巫道弦,拜见师父。”
“道弦?”
“你不在鬼峰钻研经文典籍,积蓄灵气法力,来我这丹峰大殿做甚?总不能是前来请安,如今这天光,不过三更,正是内醒的好时候。”
藤椅上的人影施施然起身,笑呵呵的说道。
巫道弦神色微怔,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好像自己会错意了,万一师父并不是那个意思,岂不是错过了真正的考验。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那日师父出关,送我一卷道经,书写末页的谜底,弟子已参悟明白。”
“神光内敛,以我所传经文铸就道基,想来,确实到这般火候。”涂山君微微点头赞许的说道:“道弦。”
“弟子在。”
“道弦这名字好,但是对于你来说,此名或许太大,为师再为你取一字。”
“请师父赐名。”巫道弦叩首,虔诚的说到。
涂山君挥手,手中的刻刀凌空绘出一字。
“融!”
“巫融。”巫道弦轻声呢喃,不知道为何,在他念叨这个名字的时候,好像胸中一下子空了不少,那是将冗杂的浊气一遭吐了出来。
“吾徒巫融。”
“弟子在。”
“你身弱的厉害,拥有天灵根也不足以兑换成修为。身弱就注定你要失去很多机缘,哪怕你提前触碰到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离你而去。”
巫融愣了一下,他仔细回忆一番,好像从小到大确如师父所言,不管自己得到什么,都会很快就失去了,甚至还没有得到的时候就被人截胡。
就如他曾经拜师涂山君,差点被家里给搅合黄了。加入太乙宗也是命途多舛,也就是时常待在鬼峰不出去,不然怕是也得多灾多难。
“你和你师兄不一样。”
“行烈小富即安,没有野心也没有大毅力,此生或止步金丹。”涂山君怅然的说道:“我能强逼着他继续修行,但是这般做又有什么意义。”
“人,生来并不是为了成仙。”
“有人选择了荆棘之路,也有人选择其他的路。”
旋即略游离的目光汇聚在巫融身上,轻声的说道:“我说这些,并不是说人生来就一定要有宏图霸业,成仙做祖。”
“能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渡过一生便是成功。”
“吾徒啊,你明白吗?”
巫融仰头看向那道伟岸的身影,吧嗒,不知道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低头一看,那如斑点的晶莹正倒映着自己的面容,没有声响。
他的童年并不快乐。
从巫父的言行就看得出,巫融从小到大都成为家族的筹码,是一部分牺牲品,加之他自身羸弱,撑不起机缘,也就导致好像整个世界都不喜欢他,压在他身上的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他以前从来不觉得原来还可以这样修行,原来还能有人为他撑起一片天空,告诉他,不必压榨你的天赋,只需要按照你想活的法子活下去。
“求,师父,传道!”
巫融俯首。
以额头触碰大殿的地面。
依旧是无声的。
“好!”
背身的涂山君微微侧首道:“身弱便须借命修行,为师传你命术一卷。”
“切记总纲。”
“一界转轮,两命接连,道轨忘行,神意拆缠,三分气运,法合自然,天地倒颠,命途交换!”
“在此总纲之上,衍命途、命术、再演道。”
“……”
“天势、地势、人势。”
“天地不可琢磨,人势却可以凭自己的修行获取。”
“为师再传你,开坛、通幽、养鬼、卷猖、拘灵、遣将……”
“……”
这一讲早忘了时间到底如何,将所悟‘命道’全本讲给巫融,并且把这么多年领悟的鬼道神通讲出,没有书籍石刻做为依托,完全靠口述,直到巫融背诵下来。
假书万卷,真传一言。
道统传承又怎么可能借纸张玉简留存下,这些东西都要师父口口相传,默念背诵倒背如流,这辈子都忘不了才算入门。
涂山君曾经也跟周行烈提过修行之路,不过看起来周行烈并不感兴趣,也就作罢。如今总算将衣钵传下,如果巫融能在此基础上有自己的感悟,此生绝不会止步元婴之境。
哪怕什么都没有,只按照涂山君的路去走也能轻而易举的修成金丹,踏入元婴,当然,这是不曾出现意外的情况下,修行路上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
涂山君看向这个关门弟子,澹声道:“切记,若是来日为非作歹,我定然会寻到你,将你拨皮挫骨,抽出神魂。”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去休,好好参悟。”
“八年后,总门将会放出一批结丹灵物。到时是为师求到掌门师兄那里,还是你自个儿去争取,好好思量吧。”
涂山君摆了摆手,示意徒弟可以返回鬼峰了修行。
“弟子明白。”
巫融从蒲团起身,玉白色的道袍的一尘不染,恭敬行礼之后走出了大殿,天朗气清,阳光微微刺眼,也显得这身道袍分外闪烁。
巫融低头看着道袍,呢喃道:“不然,换一身灰色的道袍?”
随手一招,灰雾汇聚成云团,一举一动皆是仙风道骨的,如果不看那灰雾中若隐若现的阴灵,估计也会将之当做有道真修。
驾云。
化作一道流光返回鬼峰。
巫融有些诧异,竟有人留书在此。
“巫师兄,小弟寻得一处秘境,正欲探索,这就想到了师兄。”
一看留书的人正是掌门师伯的弟子。
也是他那一代的同门,虞龙。
巫融笑了笑,不是他为自己贴金,虞龙估计沾了不少他‘身弱’的光,不仅仅是虞龙,当年那一代师妹师弟们,也都沾了不少光,许多机缘从他面前掠过。
涂山君并没有传魔道功法。
道术神通全都是最纯正的道家绝学,也是他从自身悟出的玄门正宗,若是以此开宗立派,应该叫‘阴灵宗,鬼王门,炼魂派……’
将动念起的思绪甩去,这都是什么‘反派’名字,一听就是必然会被打到的魔道宗门。
“命,借命。”
“鬼,天鬼。”
“命鬼之道。”涂山君澹然一笑,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走出了这样的道途,还记得当年得到一卷残缺的术法就高兴不已,能用上飞剑就欣喜若狂。
想当年……
“老爷,小的已查到所有事情。”正沉思之际,魔头讨好的呈上收集而来的玉简。其实在涂山君传道的时候它就已经回来,只是知趣的没有凑上来惹人厌。
在他看来就是老魔头又在蛊惑人心了。
随着老魔头的岁数增加,这等手段它都分不清到底是术法神通还是本身的‘魅力’,总而言之做为唯一‘看穿’老魔头的人、不,是魔,它自诩明白老魔头的真面目。
‘老魔头变得更加可怕了!’这是魔头唯一清楚知道的事情。
魔头变做三寸丁的模样,谄媚道:“小的这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吓一跳啊。老爷,您这位徒弟媳妇儿,可不是省油的灯嘞。”
涂山君没有接话,利用神识点开玉简。
……
家宴。
忐忑。
方颖雪坐立难安的偷偷瞧了对岸的年轻人一眼。
那人身着一袭灰袍,长相当然算的起出众,放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就是看起来些阴翳,一只鹰钩鼻破坏了美感。
那个人,身旁的夫君介绍过,是他的小师弟。
只听说过,常年待在后山,每日出来的时间都不多,好像是有什么病症在身,不宜走动,前两年筑基之后才能外出宗门。
婚礼是在大中城办的,没见过实属正常。这还是她头一次踏足太乙宗的山门,她和周行烈在大中城认识,也就定居在了乾元大中城。
对桉的巫融只是点了点头。
路上的时候,方颖雪也埋怨道没有任何准备,现在也不好制办礼物,总不能空着两手来宗门拜见夫君的师尊,这也太丢人了。
其实她觉得当年不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