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如此到了傍晚时分,依然不见人影,大家面上都焦虑起来,半夏心中越发不安。
可是眼看着天黑了,阿水在家要吃奶了,她这么久不见了自己,也许会哭了。
半夏虽然挂念无末的安危,可是总不能置女儿于不顾,也只好下山去了。
半夏急切回到家里时,远远便听到阿水扯着嗓子在哭喊,忙推开柴门进入,却见忍冬在一旁抱着石蛋儿,叹息不已。
而可怜的阿水呢,正两只小肥爪贪婪地抱着阿诺的脸,小嘴在他脸上胡乱寻找,只因为能找到熟悉的奶—头,甚至还不死心地伸出湿漉漉的舌头对着阿诺的脸舔起来。
阿诺是一脸无奈,被舔得整张脸都是口水。
恰在此时,半夏忽然回来了,阿水先是一愣,然后忽然松开抱着乱啃的阿诺,瘪了瘪嘴,“哇”的一声大嚎起来,一边嚎着一边向半夏的方向使劲,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要抱抱。
半夏忙接过阿水,搂在怀里,又进屋给她喂奶。
她看来确实是饿极了的,逮住奶—头狠命地吸吮了好一阵。
半响后,她像是吃了个大半饱,便不再那么急切,嘴里一边啯着,一边时不时停下来抬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看半夏,那样子像是确认半夏是还在的。
见了女儿这样的情态,半夏心中酸楚,想着在山上生死不知的无末,又焦急万分。
在半夏家曾经出现过的那只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问起阿诺,阿诺也不曾见,想来是自己伤情恢复后便自己上山去了。
而在山上的族人还在搜寻,他们渐渐把搜索范围扩大,甚至在那些大火烧过的禁地附近也找了起来。
禁地附近,烧糊的动物肉体混杂着冰冷的雨雪的味道,在在提醒着人们这里曾发生过的残局。
费的眉头一直未曾舒展,他远眺着禁地深处,只是如今大雪覆盖,不知道这火曾经烧到过哪里,狼族的伤亡又是如何?
他如今深知望族人世代受着狼族的庇护,相互依存其势为唇舌,若是一方有难,另一方势必不能独存。
如此大的祸事,为何这禁地附近却不见一只狼出没?
费对狼族了解并不多,他无法判断狼族如今处于什么境地。
心中最可怕的猜想便是,难道狼族被这场大火烧得几乎灭族?
逃出来的竟然只有那么一只烧了一半的野狼吗?
想着这些,费感到越发头疼。
他从少年时候自己那一胎所出的亲妹子亡故后,便一直有这头疼的毛病。
最近这些时日过于劳累几乎每夜头疼不得安眠,是以才向上人要了能让人安睡的药酒。
那药酒倒是极为灵验的,喝上一两口便一夜无忧。
费想到这里,又回头扫了眼自己那个不争气的侄子,不由得越发头疼。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自己贪嘴不说,还把那酒给族人喝,竟然酿成如此祸事!
费咬了咬牙,默默地忍受着筋脉仿佛在窜动的太阳穴传来的剧痛。
父亲将望族的一切交到了无末的手中,可是却同时也把无末交到了自己手中。
无末是不能出任何意外的,他一定要找到无末。
就在费想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时,一个族人匆忙跑过来汇报道:“十一叔,不好了,找不到木娃了。”
现在天色实在晚了,费正打算让女人们下山去,是以先将女人们聚集在一起清点人数。
此时听到这个,他皱眉,沉声道:“刚才是谁和木娃在一起?”
族人汇报说:“是银娘几个人,她们说木娃中间要去小解,她们便在一旁等着,木娃钻进了旁边的树丛,可是等了半天不见木娃出来,进去找时,却没有木娃的踪迹。”
费点头:“好,现在带我去木娃失踪的地方。”
木娃失踪的消息传到山下,大家又增加了担心。
听说费带人搜查了半响,也不见木娃的踪迹。
多珲万没想到无末没找到,还赔进去了女儿,于是慌得不肯下山,说是晚上要在山上一起找,可是费怎么允许呢,硬是让人把她带下来了。
这事听到半夏心里,自然又添了心事,这晚上阿水却开始闹了起来,哭着死活不睡,小手紧紧拉着半夏的衣服不放开。
半夏原本就忧心烦躁,如今孩子这么一闹,更是心酸。
好不容易将阿水哄睡了,自己躺在那里,根本睡不着。
若是她有翅膀,真恨不得飞到山上去找她的无末。
就这么睁着眼睛到天亮,懒懒地下炕,打算去做饭,却见阿诺已经端进来一碗热腾腾的粟米粥:“婶,你先吃些。
今天你留在家里照顾阿水,我也跟着大家伙上山去找。”
半夏望着小阿诺懂事的样子,鼻子一酸,就要落泪,不过她强自忍下,点头说:“好,你代婶婶上山去找。”
这一天,阿诺也跟着上山了,可是还是毫无所获。
这对于木娃的娘家婆家,还有半夏来说,真是折磨和煎熬。
木娃的公婆更是大哭着喊道:“若是你就这么没了,厚炎回来我可怎么交代啊!”
这话听到半夏耳中自然更为忧心。
如此,过了两天,大家越来越担忧,半夏更是濒临崩溃绝望,几次想把阿水托给别人照顾亲自上山去找,可是阿水也不知怎么了,只要一眼看不到半夏,便要哭闹不休。
惹得半夏越发心疼,抚着她小脸蛋上的泪痕,心里默默地想,娃儿虽小,她也是知道身边少了爹爹的?
没有了阿爹,谁能将你高高抛到半空中逗得你咯咯笑呢?
如此煎熬,一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就在大家几乎都丧失了希望的时候,山上忽然传来消息:找到了!两个人都找到了!
消息是三愣子亲自下来传递的,他望着在场的几个女人——半夏,多珲,忍冬,他面上有几分尴尬:“找到的时候,是木娃抱着族长呢,两个人都狼狈得很!”
多珲脸色顿时变了:“他们现在在哪里?”
半夏却不及多想,只拉着三愣子问:“为什么是木娃抱着无末,无末发生什么事了?”
无末是个大活人,不是阿水这样的小娃,断没有让人抱着的道理啊!
半夏却不及多想,只拉着三愣子急切地问:“为什么是木娃抱着无末,无末发生什么事了?”
三愣子虽不忍心,但还是说:“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下山的时候,族长还没醒来呢。”
半夏脸上发白,不过她压抑住心间的颤抖,追问道:“现在呢,现在无末在哪里?”
三愣子忙道:“就在后面,族长还没醒,二犊子他们抬着下山呢。
我还听说,他们还找到一具尸体,穿着外族人的衣服呢!”
半夏听了,不顾其他,忙跑出去到山路上去迎。
远远的便看到山上果然下了一群人,最中间的便是两个人,抬了一个木板搭建成的简单架子,架子上躺着一个沉睡不醒的人。
那就是她的无末,她的无末终究还是回来了。
半夏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仿佛模糊了,她拼命地吸了一口气,不让眼泪溢出。
待到终于走近了,半夏忙扑过去,只见木架上的无末脸色灰败双唇毫无血色,忙用手号脉,却见脉搏虽然微弱,却总是有的,这才稍稍放了心。
木架旁边站着的是木娃,木娃一直随在木架身边跟着下山,此时看到半夏,只是轻轻道:“他受伤了,也饿了好几天。”
费在一旁道:“半夏,先回家,无末受伤不轻,你回去好生照料。”
半夏自然连声答应,于是一伙人进入了无末家的小院。
族中小伙子将无末抬下木架,又安置在了屋内的土炕上,这才离开。
屋外,多珲妈妈抱着自己的闺女木娃放声大哭,屋内,半夏细心地为无末检查伤口。
他的伤口已经好几天了,只是用山里最常见的草药简单敷上,包扎得粗糙得很,幸好现在天冷,要不然恐怕都要化脓了。
她忍着心痛,帮他将那已然黏在伤口上的布料小心取下,清理过那伤口,又敷上好的药材,重新包扎过伤口。
尽管她的动作极为小心,但还是惹得无末在昏睡中依然皱紧了眉头。
做完这些,她心疼地坐在一旁,用手指轻轻抚平他那眉心堆起的褶皱。
抚摸着这个硬朗男子坚毅却苍白的脸庞,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俯下身,轻轻吻了吻他的面颊。
也就在这时,无末的眼睛动了动,缓缓睁开双眸。
半夏心中一喜,可是她很快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
为什么无末望着自己的样子茫然陌生,仿佛不认识自己一样?
不,确切地说,他的眼睛是失去了焦距,仿佛根本看不见自己一般。
半夏一慌,却依然不动声色小心地问:“无末,你怎么了?”
无末听到半夏的声音,脸上顿时焕发出惊喜:“半夏,是你!”
话说出口时,他的声音嘶哑干涩。
半夏心疼地皱起了眉头:“无末,你的眼睛……让我看看……”说着她让他重新躺下,扒开他的眼睑检查他的眼睛。
无末苦笑了下:“半夏,我的眼睛看不到了,好几天了,也许治不好了。
那个害我的外族人说,这是一种毒,他趁我不备向我眼睛里撒了这种毒,他说一般人解不了这毒的。”
半夏心疼的皱眉,握紧无末的手:“你放心,咱们一起想办法,一定把你的眼睛治好的。”
无末却道:“这个以后再说,如今的事,还是要先做好防备,如今狼族遭了大灾,不知伤亡多少呢,就怕它们是自顾不暇,如果这时候再有人趁机来犯,我们望族危险得很。”
半夏点头:“你说得是,回头你和十一叔慢慢讨论这件事,你先吃点东西。”
无末道:“也好,你去给我那些吃食来,顺便把十一叔叫来,我有事和她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