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望族人尚在热炕头上酣睡,猛地惊醒,望望窗外,也都惊了,纷纷跑出来。
很快大部分都跑出来了,费来到半夏身边:“无末人呢?”
半夏咬唇:“十一叔,无末去山上了。”
费一听,脸色顿时变了:“他这时候去山上做什么?”
半夏担忧地望向上古山:“山道上还有咱们族人呢,他去看看究竟了。”
费凝眉沉思片刻,忽道:“望族的队长们,都到这边来!”
这时候大部分的望族人都已经醒了,望族的队长,除了三愣子在山间守着,其他所有的人包括守着神庙的也都在了。
费见此情景,忙命守着神庙的那队人继续守庙:“你们记住,慢说这是上古山起火,便是天崩地裂,你们也要死守神庙,万不能让外人趁虚而入!”
这小队长叫山蜂,也是老族长的孙辈,费的侄子,此时听了这话,朗声道:“十一叔放心,若是有人进庙,必要踏着我们的胸膛而过!”
说着便领命而去了。
费的目光转向上古山的火光,此时火光比起之前竟然更为旺盛了,他冷笑一声:“望族男人的胸膛犹如熔岩,又岂能任凭外人践踏!”
刺骨的山风吹过,他的黑发打在坚硬硬朗的脸上,他的神色忽然变了。
一旁的半夏却是猜出了其中原委,忧心道:“十一叔,如今火势尚小,倒是不至于殃及我族。
可是若起风向我望族村方向刮来,到时候火借风势,怕是……”
一旁的众人听了,心俱是一沉。
此时正是刮得西风,上古山在望族之南,西风吹起,风紧紧在上古山蔓延,可是若刮起了北风呢?
退一步讲,即使北风不起,这西风若刮得紧了,火势在上古山蔓延,恐怕也会将望族人烤为焦炭!
望族人世代栖息上古山下,神庙不倒,望族不散,若是真得一场大火扫来,望族人又如何幸免于难?
费眉头紧皱,死死盯着这巍峨的上古山,忽然沉声道:“岩,你带着一个小队,护着咱们的老弱妇孺,若是火势大了,速速带着他们逃命。”
说完这个,他回头望了望其他年轻力壮的族人,深沉不见底的眸子里闪过悲哀,他缓缓地沉声下令:“其他人,回家取了木盆簸箕等物,跟我来!”
说完,转身,上马。
其他族人,听了这命令,纷纷行动,回家取物者有,回头和老母娘子最后告别一眼的也有。
谁都知道,这一去,大火无情,蔫知能否归来!
阿诺见了此番情景,忽然道:“费爷爷,带我一起,我也要去!”
费冷眼瞥了下阿诺:“回去,保护好阿水!”
说完便驾马而去。
阿诺望着大家远去的背影,声音低落地问半夏:“半夏婶婶,无末叔叔不会有事?”
半夏望着远处的火光,低垂下眸,怜爱地望着依然趴在自己肩膀上睡得不省人事的阿水,柔声道:“不会有事的。”
她的阿水,福大命大,绝对不会是小小年纪便丧了父亲的人儿。
等到这件事情过去,她的无末平安归来,她还要再给他生一个像他的男娃,一家人幸福快乐地一直住在这上古山下。
此时的无末,一人骑了马只奔向那上古山要道,不多时便到了那族人守候之处,远远便见族人横七竖八地倒在那里。
他忙翻身下马查看,先来到三愣子身旁,却见他头部流血,显然是受了伤,试了鼻息,发现尚有气息,只是晕倒,当下忙叫醒他。
三愣子昏沉沉中醒来,睁眼见是无末,大惊,忙拉住无末道:“有歹人上山去了!”
无末沉声道:“已经晚了。”
说完便去看一旁的木羊,可是却见木羊并没有外伤的样子,倒是口鼻间有着似有如无的果酒香。
三愣子见此,恨声道:“他们几个喝了木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酒,醉得不省人事,后来歹人要上山,只有我和二犊子,根本拦他们不住,被人家拿刀架在脖子上,打晕了过去!”
无末道:“先不要急,你设法在这里叫醒大家,我先去山中看看。”
三愣子听此言,又联想到刚才无末所说“已经晚了”,下意识抬头望去,却见很远的地方,隐约有火光闪烁。
他顿时目瞪口呆:“这群歹人,竟然真得纵火!”
可是此时无末已经继续翻身上马,向火源之处赶出。
三愣子先摸了一把土又揪了一些草药胡乱摁在受伤处,又叫醒了二犊子。
二犊子惊魂不定,对着三愣子乌拉乌拉说不出话来,三愣子简单说明原委后,开始去叫醒木羊他们。
怎奈木羊他们醉得根本没有人形,他们又摇又叫这几个人丝毫没有反应。
就在这时,费带领着族人上山了,路过此地,正好看到此番情景。
费翻身下马,一闻这味道,顿时皱紧眉头:“这是上人所作的果酒,喝上一口,怎么也要睡上一夜的,他们怎么弄来了这个?”
三愣子见此,忙道:“我也不知道,这酒原是木羊带上山来的,请了大家喝,谁曾想大家喝了就醉倒不醒了!”
费闻言,狠狠瞪了木羊一眼,上前竟然一脚踢过去,只踢到木羊的胸口,直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可是木羊倒是醒了,呛咳着睁开了眼睛。
他做了一个非常美好的梦,醒来后梦碎了,十一叔却凶神恶煞地站在眼前。
费连看一眼木羊慌张的样子都不愿了,冷声道:“赶紧滚起来!”
说完,他挥手示意大家,随他一起上山去了。
无末上了山后,疾马奔驰来到了禁地附近,越走得近了,越觉得周围酷热难当,追风也开始燥热难安起来。
无末勒住马绳,放眼望去,只见大火就烧在禁地边缘那边荆棘地中,且火借了风势,已经渐渐向禁地的腹地深处蔓延而去。
这附近的树木也都遭了秧,其间更有不知道多少小动物深陷其中,猛虎野马熊豹,也纷纷窜逃,甚至连飞鸟都四处乱飞,有的动作慢的,翅膀都烧了小半个,在那里惊慌失措地挣扎着。
更有大一些的虎豹之类,逃跑之时被那烧焦的大树倒塌砸中,哀叫嘶吼着却不能逃脱。
见到此番情景,无末深深皱眉。
虽说他每日上山打猎,做的便是这伤及山间动物的营生,可是取其性命大多为了果腹御寒。
山林法则原本就是弱者为强者食,山野间无论走兽还是瓜果,原本就是循环因果自成一体,极互为食物,又依存为友,共同形成了这大上古山千百年来的宁静。
如今这一场大火,却让这许多动物白白丧了性命,有无数树木不知长了多少年才成参天之势,却也在大火中吞噬得一干二净,这种种怎能不让人心痛。
况山林浩劫,猎家之灾,城池失火,殃及鱼池,思及山下诸多族人,越发揪心。
无末凝眉远眺,低首问爱马追风:“这大火已然烧起,附近很是危险,但我既为一族之长,山林无故失火,总要看个究竟。
你可敢带我在这附近走上一圈?”
追风嘶鸣,前蹄仰起。
无末脱下虎皮裘,赤了臂膀,点头道:“好,避开着火处,我们先在这附近转一圈再打打算。”
追风听了这话,仰蹄前行,一路绕开那冒烟着火处,倒也没有引火上身,只是周围浓烟四起,一人一马难免熏得眼睛通红,且浑身汗如雨下。
这一路行来只见生灵涂炭,却并无所获,无末皱眉,正想着这纵火之人莫非已经下山?
就在这时,禁地方向忽然窜出一只半只身子着了火的狼,凄厉地嚎叫着在山林里奔窜,急速地冲出,然后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无末见了,忙翻身下马,抓了地上堆积多年的沉积烂树叶朝它身上闷过去。
那烂树叶潮湿得紧,被无末打在那野狼身上,再者那狼又不断打滚,不多时,火便熄灭了。
这时无末细细看来,才发现这只狼看似眼熟,再瞧时却赫然是那只曾经被自己打晕的狼。
他忙将它的狼头扶起,沉声问道:“狼族里面现在怎么样了?”
这只狼后半身加两个后腿尾巴都遭了火,毛都烧糊了,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它挣扎了片刻,凄厉地叫着,哀伤的眼神抬头望向无末。
无末听着这叫声,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原来这狼族也是才从外面群猎归来,不巧就遭了这一场火,那些恰巧生活在禁地边缘的狼几乎都受了灾,死伤无数。
而这只狼也是侥幸,胡乱冲窜间竟然逃了出来。
无末看它嗥叫间极为凄厉痛苦,便先去一旁找了些治伤的草药,用嘴嚼烂了替它敷上。
野狼得了药草,显然痛苦缓解了些,伏趴在那里哀伤地望着禁地里依然燃烧着的熊熊大火。
无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此大火,他们置身大火之外依然烤得浑身发烫,更不要说那些狼了。
一人一马一狼静立在这大火一旁,周围的树木渐渐被引燃,火光映照在孤清的身影上,仿佛暗夜里的几个红色剪影。
就在这时,无末紧锁的眉头忽然动了下,周围仿佛有什么异常的声音响起。
狼的嗅觉何等灵敏,旁边那受伤的野狼显然也发现了,竖起狼耳朵细细凝听。
无末闭眸细听,很快,他凌厉的眸光便盯上了某处。
那是一块巨石,巨石距离大火有一些距离,且有一条陡峭小路通向下山的道路。
无末冷笑一声,厉声道:“什么人躲在那里,还不速速出来!”
他提刀而立,黑发在大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张扬的红光,遒劲的脊背滚烫出炙热的汗水,凌厉的眸子射向那几个人藏身的方向,不怒而威的声音在这暗夜里掷地有声。
野狼嘶吼一声,眸子里发出愤恨的幽绿光芒。
它虽是一介走兽,可也知道,那藏身之人便应是这场大火的元凶,害死它无数兄弟姐妹的仇人!
巨石之后,几个黑影渐渐走出,一个个提了刀剑,穿着外族人常见的服饰。
野狼见此,当即就要扑上去,无末伸手示意,它才强行止住了脚步,可是看着那几个人的眼睛几乎射出将其吞之而后快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