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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叔侄二人既然毫无所获,又见天色实在已晚,只好匆忙下山来。

夜晚山路难行,处处险恶自不必提,好在无末在山里行惯了的,就是闭上眼睛走起山路依然健步如飞,走这点路自然不在话下。

反倒是阿诺,颇觉新奇,左右看来看去。

正走着,两人遇到一个穿着外人服饰的男子,那男子见了他们二人倒是吓了一跳。

无末顿时觉得这人很是可疑,便拉住这人问他为何这时候上山。

这人只好一一道来,只说是他们一行人是前来采药的,他是新入行的小徒,在这群人中备受欺凌,今日因为做饭时打翻了好不容易熬好的肉汤,师父便罚他这时候上山打猎。

无末见他说得头头是道,虽然觉得这件事怪怪的,可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再者家里半夏等着,也就不再问了,随手把在山上抓的一只野兔扔给他:“你不用上山了,拿着这个回去!”

那个人诧异万分,但也只好点头,连连称谢,取了那野兔下山去了。

下了山后,两人急忙回到家中,果然见半夏正抱了阿水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等着呢。

阿水一向睡得早的,如今竟然还没睡,被半夏托得怀里静静地等着,待到见无末和阿诺出现,顿时两眼冒光,两个小胳膊欢快地挥舞着,两只小胖腿儿更是在半夏怀里踢啊蹬啊,几乎把半个身子从半夏怀里伸出来去够无末。

无末见她这可爱的小模样,顿时笑了,忙上去接过阿水,阿水被阿爹抱在怀中,甚是得意,两只稚嫩的小肥爪开始笨拙地在无末脸上拽啊捏啊挠啊。

无末招架不住,忙道:“我的阿水,你怎地要扯我的鼻子?”

半夏一听禁不住噗嗤笑了:“她哪里知道什么是鼻子什么是眼,不过见你那么大一张硬脸,其他都平着,唯有一个大鼻子凸出拽起来最为方便罢了!”

无末想想也是,禁不住用手指点了点阿水的鼻子:“你这鼻子这么小,心眼倒是不小,赶明儿我给你做几个小东西给你玩,免得你老想着拽我的鼻子。”

半夏一听也是,便道:“篱笆外头有现成的老树根,你拿这个用刀子雕刻几个小玩意儿就是了。”

阿诺便从怀里拿出自己藏着的鸡毛,拿给半夏看道:“婶婶你瞧这个,颜色很是好看呢,阿水一定喜欢。”

半夏接过来一瞧,可不是么,这颜色比之家里的野鸡更为鲜亮,且散发着彩色的光芒,若是做成毽子吊在半空,阿水肯定用小肥手拼命去抓。

她想到这里已经有了主意,便道:“无末,今天晚了,咱们先歇着,明日个我给你画个样子,你就比着做就是了。”

正说着呢,无末无奈地发出一声叫,半夏和阿诺忙看过去,忍不住再次笑起来。

原来阿诺也不知怎地,那带了窝的小肥手一只使劲摁在无末坚毅高挺的鼻子上,另一只则是兴奋地拽着无末的头发挥舞着,那样子倒像是在荡秋千,嘴里还发出“啊呜啊卟”的声音。

可怜的族长大人,任凭他有何等本事,此时面对怀中这个又香又软的小娃儿愣是施展不开,只好拿眼望着自己的娘子盼她来相救。

半夏忙上前,温柔地捏了她的小手缓缓拽开,阿水见阿妈过来,甜甜地对阿妈一笑,这才放开了爹爹的头发。

半夏问过这爷俩,知道他们还没吃晚饭,便让阿诺先抱着阿水,自己从锅灶里取出一直用余火温着的粟米粥并两块腌肉来给他们吃了。

无末和阿诺确实饿了,都金刀大马地坐在那里,端着饭碗大口大口吃得挺香,吃饭间半夏问起他们二人这一趟的遭遇,当听到小黑被拘禁在荒芜之地没有进食时,心中不免叹息一番。

当下也别无它法,只盼着狼王能够宽恕小黑,同时心里自然也疑惑这件事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他们吃着饭时,半夏先去里屋哄阿水睡觉,阿水其实早就打哈欠了,只因仿佛是等着阿爹,所以一直撑着,如今得偿所愿,还没等哄呢,人家猛吃了两口奶,忽然停下了嘴儿。

半夏低头望过去,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阿水含着奶头的小嘴儿半张着,奶水从嘴角汩汩流出,她自己却已经闭上眼睛酣睡起来了。

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炕上。

却只见自己的闺女儿白嫩嫩一身的好肉,偏偏吃得溜肥滚圆的小肚皮上一个水红色缎子肚兜,真是映衬得如同雪人儿一般可人,她越看越爱,最后忍不住弯腰在阿水胖乎乎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小口。

谁知这一亲,却仿佛惊动了阿水一般,阿水在梦中竟然一个轱辘翻了一圈,再重新肚皮朝天时,只见她伸展着那短胳膊短腿儿如同一个“大”字型。

半夏见她这么小的人儿,偏做出这豪爽睡姿,心中十分好笑,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这才拿过一个薄麻衣替她盖好,免得着凉。

第二日,半夏一个人在家照顾阿水,顺便趁她睡着之时给篱笆外的果园子浇水锄草,外加喂鸡喂马喂羊,偶有来看个小病的族人,她就帮对方取来药。

忍冬最近几乎每天都要抱着石蛋儿来姐姐这边玩,自从那次石蛋儿看着阿水竟然笑了后,她便觉得阿水是个有福气的娃儿,只盼着石蛋儿能沾染阿水一些福气,从此便好了起来。

反正她家阿妈多珲能干得很,家里也没什么事,便每每抱着石蛋儿过来,一来能够顺手帮姐姐看顾阿水,二来让两个小娃儿一起玩儿,也好让阿水带一带石蛋儿。

半夏把一个偌大的草垫子铺在院子里,把两个娃儿都放在上面让他们玩耍。

阿水已经五个月了,已经不想老实地躺在那里了,总是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半夏看她虽然坐得不错,但到底不敢让早坐,怕对脊柱不好,是以每每对她进行暴力压制。

石蛋儿呢,都已经三个月了,却还不会翻身,只是如同一场饼般躺在那里,木然地望着天空,偶尔听到阿水咯咯的笑声,他才会慢悠悠地转头看几眼。

便是这么几眼,也让忍冬欣喜不已。

半夏在一旁正给母羊挤奶,她见忍冬高兴的样子,笑着道:“最近这母羊产奶挺多的,回头你拿个水囊过来,我给你一些,你喂给石蛋儿吃,看他喜欢吃吗?”

最近石蛋儿可以喝粟米粥了,阿水便不再用吃羊奶,于是家里积攒了许多羊奶。

村里有差不多大小娃儿的,也偶尔过来半夏这里取羊奶回去喂娃。

忍冬点头:“也好。”

她瞧着白花花的奶,不由得笑道:“姐姐,你咋觉得你的点子真是多呢,以前我见过母羊有奶,却不曾想过可以挤了奶来喂娃呢。”

半夏将白稠的奶液小心地从石碗倒在了水囊里,这才道:“其实不光是可以喂娃,人也是可以吃的。”

忍冬听了倒是吃了一惊:“人怎么能吃这个?”

人竟然要吃羊奶,这在望族人看来是很奇怪的事情,再说那羊奶腥味多重啊,也只有小娃能吃得了!

忍冬这么一问,倒是提醒了半夏:“赶明儿有时间的话,我试试看。”

她知道贸然让望族人喝羊奶那是绝计不可能的,但是如果将这羊奶做成其他吃食,比如乳酪,或许能让人想吃呢。

原来自从无末当了族长,领了这老族长的遗领,半夏如今是想法设法让望族人能多一些入口的口粮。

傍晚时分,无末领着族人下山回来了,他先是指挥大家将收获的野味分割成一块块,然后让各家各户逐个去领,这分配之中自然会优先照料那些家有老弱病残且没有能力自行找口粮的人家。

无末有时候也会想,既然族中早已经各家过着各家的日子,为什么还会设下这种由族长带领隔三差五一起上山狩猎再将食物分给大家的古老传统呢,也许正是警告后人,即使大家不是一家人,也永远不要忘记去辅助族中那些穷困老弱的人家。

也因了这个,每每分配食物时,无末总是领取最少最差的那一份。

有时候族中的人看不过去,提议无末应该去拿那份最肥美的肉,可是无末却拒绝了,他家里并不缺这个,他相信半夏也绝对不是喜欢沾这种便宜的人。

费原本还担心无末年轻,且由于身世的原因无法服众,如今他冷眼旁观,倒是渐渐放下心来,便每日在家伺候老妈妈,族中的事倒是很少管了。

但是无末自然很是敬重他,遇到难事时常和他商量。

对于无末来说,这个人既是他的师父,又是他心中父亲般的存在。

如今族里大部分对无末极为服膺的,但唯有一人,心中虽不敢说,但背后却是看他热闹的,这人自然是木羊。

木羊对木娃嫁与厚炎一时感到极为恼火,只因厚炎这人竟然转而协助无末。

后来因了忍冬生产时难产,忍冬竟然开始替自己姐姐说起了好话,这让木羊对自己的娘子也产生了不快。

他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是生个娃儿罢了,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娃是你自己生的,她不过是帮了点忙而已,犯得着天天提起她让我不高兴吗?”

这话极其噎人,说得忍冬气得几乎想拿石凳子凿她。

女人生娃,九死一生,她当时简直是盼着有人给她一刀好早点解脱。

这样的苦痛,在他如今说来竟然是轻描淡写一般略过,她恨只恨自己当初贪慕虚荣瞎了眼,竟然找了这样一个男人!

每每夜晚之时,她抱着石蛋儿,回忆幼时,只记得那时候木羊活脱脱一个孩子王,他那时候对她是极好的啊!到了后来长大些,他更是变着法儿讨自己欢心。

如今想来,却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水中月罢了!这男人未曾得到之时,就是死都愿意,如今为他大了肚子生了娃,他倒是把自己的死活放在一边,只一心想着那点小肚鸡肠的私仇了!

为了这个,忍冬夜晚无人之时流了不少泪,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小石蛋儿,心想若不是石蛋儿让人心疼,她真恨不得一走了之不和他过下去了。

想到这个复又想起多珲妈妈,那是多么慈爱的老人家啊,还有阿爹岩,也是一等一的好人,不由得安慰自己说,来到这个人家,只当那木羊已经没了,自己便是个寡妇带着娃儿随着公婆过罢了。

木羊自然不知道忍冬的心思,他如今正一心等着看无末热闹。

他和那勤寿关系日渐好起来,便背后时常和勤寿说三道四,诸如那厚炎怕是一去不复返了的,谁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么,谁知道外面有什么坏人没有,等等话语,真是说话没有门把手,犹如放屁一般爱怎么放就怎么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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