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这只马高大雄健,桀骜的鬓毛,强健的四肢充满了力道。
无末喜欢这只马,他在山林了生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样上等的好马。
事实上,他也一直在寻觅这样的一匹马。
他放下手中的弓箭,缓缓走到野马身旁。
那野马原本就是受了惊,如今见生人靠近,不由得四蹄踢腾,转身就要跑。
可惜它遇到的是无末,无末猛地伸手抓住它的鬓毛,腾空一跃便翻上了它的马背。
这样桀骜的一匹野马,马背之上怎容它人骑乘,当下它直立嘶鸣,放开蹄子疯狂地奔跑跳跃,仿佛要把身上的那个人给摔下来。
阿诺刚见到自己的无末叔叔,正要说话,便见他骑上这匹马,然后这匹马一个撒欢不见了踪迹。
阿诺擦了擦额角的汗,走到那头倒下的猛虎面前,拔出那只射入咽喉的箭。
他费尽周折,却无法进入狼的禁地,结果还遇到了这样的险情。
刚才若不是无末叔叔及时赶到,他知道自己必然是没命了的。
他握着那把沾染了猛虎血迹的箭,呆呆地望着。
他知道爷爷是自己无法留住的了,因为他太弱小了,不够强大。
这件事给了阿诺不小的触动,不管这个感悟是否正确,但是却几乎影响了他的一生。
很多年后,他为了能够给自己心爱的小姑娘一个强悍的臂膀,每天都要上千次地重复一个拔剑的动作,当然这是后话。
这一夜,半夏睡得还挺沉的,早上醒来,伸了伸懒腰,摸摸肚子,小家伙在肚子里开始翻腾。
半夏甜蜜地笑了下,看着一旁凉了的薄被,心想无末今日依然那么早醒来啊,说不得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可口的饭菜呢。
就在这时,她仿佛听到了马吸溜吸溜的声音,她疑惑地下炕,推开门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睛。
无末正站在自家院子角落,拿木梳帮一匹野马梳理毛发呢。
那匹野马,红棕色的毛发透着亮光,美丽的马眼流淌着光华,鬓毛桀骜地竖起,真真是一匹美丽又烈性的马儿。
无末见半夏醒来,冲她笑了下,挑眉问道:“如何?”
半夏赞叹地点头:“真是一匹好马,只是怎么忽然出现在咱家门口了?”
无末想起昨晚的事,收敛了笑意,轻描淡写地道:“昨夜我有些睡不着,就出去溜达,却看到这匹马,我就带回来了。”
半夏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还有这等好事?”
自从怀孕后,她也时常出去溜达,怎么没见碰到一匹马乖乖地跟着自己回家呢?
无末黑着脸,正想张口再说什么,谁知这时阿诺从屋子里走出来,低着头失落地道:“半夏婶婶,我错了。”
半夏这下子越发摸不到头脑了:“这是怎么回事?”
无末没想到这个小阿诺竟然跑出来说这个,忙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回去,谁知道阿诺低头认错道:“婶婶,我不该半夜跑上山去,害得叔叔一晚没睡。”
半夏诧异地看向无末,却见这个男人赶紧低下头,貌似非常认真地梳理着马儿的毛发,却不敢看自己一眼。
那马儿却睁着美丽的眼睛眨啊眨地望向自己,仿佛在奇怪怎么又多出来一个人。
半夏瞪了无末一眼,转身过去摸了摸阿诺的发丝,柔声道:“阿诺,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你说给婶婶听。”
阿诺便老实本分地把昨晚自己如何难以安眠,最后上山后到处徘徊,却见禁地四处都是荆棘,只好离开归来,归来途中又遇到猛虎截杀烈马,正在危机之时无末叔叔忽然出现,又讲了如何被无末叔叔所救,无末叔叔又是如何降服这匹烈马的事原原本本说了。
半夏听了,摸了摸阿诺的发丝,却说不出半分责怪的话来。
无末很喜欢这匹马,每天从山上回来,都要带着阿诺一起去河边放马,回来后要亲自给马清理。
这几天他还琢磨着要给马起个好名字。
半夏见到这个不禁笑了,摸着肚子道:“你若有那给马起名字的功夫,还是赶紧给咱们娃儿想个好名字。”
听到这话,无末抚着马鬓的手停顿了下:“娃儿的名字,我也想过了。”
半夏诧异地抬头:“喔?”
这个倒是没听他提过啊。
无末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我想着,若是女娃儿,就叫阿水,如何?”
阿水……那是无末母亲的名字呢。
半夏沉吟半刻,点头道:“嗯,好的。”
无末笑道:“若是男娃的话,我希望他能在山林间逍遥自在,就如同一匹狼般,所以想给他起名叫山遥。”
半夏赞同:“行,这两个名字都留着。”
抚摸着肚皮,她脸庞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肚子里的娃儿调皮得紧,踹我肚皮的力道也很大,我想着他可能是个男娃呢。”
无末听了眉间也洋溢出笑来,大手抚着马背道:“好啊,若是男娃,我就教他骑马射箭,我们一起去打猎!”
他这话说得豪迈向往,谁成想,后来他果然有了个男娃,那个男娃却偏偏不喜骑马射箭,陪着在他在山林里马背上疯的竟然是他的小女娃……
而此时的半夏目光转到这匹马上,她沉吟了番,笑道:“这匹马儿就叫追风,如何?”
她印象中好马的名字多得是,随便挑了一个过来。
无末听了却如获至宝:“这个名字好,我喜欢。”
说着亲切地抚摸着马鬓:“你以后就叫追风了。”
村里人都知道族长无末降服了一匹烈马,纷纷过来看热闹。
有的说这匹马一看就是好马,也有的说没事整一匹马过来干嘛,还得给它喂水吃草,没得浪费功夫,有那时间还不如自己上山打猎呢。
不过——这话只敢在心里说,族中做的事,他们是不敢轻易议论的。
可是无末面对众人的看法却丝毫不在意,他心中自然有他的打算,这时候还没必要说破。
而在族中众多年轻人中,厚炎倒是对这匹马产生了兴趣,他围着这匹马转了好几个圈,很是欣羡:“若是我也能有这样一匹马该多好,我就可以骑着它狂奔一场。”
无末沉声笑道:“你若喜欢,便给你试骑一下。”
厚炎听了很是高兴:“真的可以吗?
那我就不客气了。”
跃跃欲试的厚炎上前就要马绳,一翻身就要上马,可是就在这时,马儿却忽然一个蹶子,可怜的厚炎上马不成,几乎就要摔倒在地上,幸好无末在旁扶住。
厚炎失望地看着马儿:“这马儿不想让我骑啊!”
无末上前安抚地拍了拍马背:“追风,听话,这是厚炎,你让它骑一下。”
追风鼻子里呼哧呼哧的,尾巴一甩一甩,显然还是很不乐意,无末再次安抚一番,总算它的情绪平静下来,可是瞅着厚炎的样子依然很不屑。
厚炎无奈:“罢了罢了,我看这匹马也是有脾性的,它不喜欢我。
赶明儿我也学你,上山去降一匹马来。”
这时半夏刚刚侍奉孙老爷子喝下草药,又给他端来熬好的补汤让阿诺喂他吃下,听到这话从屋子里走出来,笑道:“你若有那功夫,还是先找个娘子给自己,马儿以后再说。”
厚炎听到这个,脸红了下,瞅了下半夏说:“我倒是想找,可惜人家眼睛里不看我。”
半夏挑眉:“谁家闺女,怎地就不看你?”
一旁无末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只看着,并不说什么。
厚炎低头叹息:“还能有谁!”
半夏略一思索,笑问道:“该不会是木娃?”
厚炎被说中心事,点头道:“嗯……她年纪也不小了,不知为什么,总对我爱答不理的。”
半夏闻言,看了眼无末。
无末显然对木娃没什么特别印象,只记得是个胆子特别小看人都要脸红的姑娘,当下便笑道:“木娃,那不是木羊的妹妹么?”
厚炎忙点头:“对对,就是木羊的妹妹。”
半夏挑眉,浅笑着说:“厚炎,我有一法子,保准让你娶得娇娘子。”
厚炎一听,脸上大喜,忙问道:“半夏,有什么好办法,快说!”
半夏调皮一笑,只拿眼望着无末:“这件事啊,必须咱们的族中大人来说合呢。”
无末浓眉一皱:“我?”
难道他竟然长了这给人做媒的面相吗?
厚炎听了此言却深表赞同:“不错,不错,这是个好法子!一则你是族长大人,你说得话她哪里敢不从,二则,你还和她是表亲呢,她总会听你的。”
无末觉得这些理由都不太对,自己和那个木娃可真是不熟,再者说了自己可从来不会干这种保媒拉线的事,可是他见半夏却深以为然的样子,他这人虽素来也是有个主见的,可是对娘子的话一向是听从的,当下只好道:“那我回头便试上一试。”
这可真是硬着头皮一试。
当这个消息传到木娃耳中时,无益于晴天霹雳。
木羊在一旁激烈反对:“不行,我不同意!”
木羊是有理由不同意的,那个厚炎,当初看他是个人才,所以他也是极力拉拢,只盼着他帮了自己去排挤无末,可谁知关键时刻,他竟然在一旁看热闹不帮忙,让自己丢了大脸面。
二来嘛,他无末算个屁,只以为自己当了族长便可以干涉他们家的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