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来?
汉子的话顿时吸引所有人注意,不少百姓纷纷抬头,虚弱迷茫的眼中涌上一丝期盼。
好似即将渴死之人,听到泉水滴答。
活下来,谁不想活下来!
盛世人似猪,乱世不如狗。
世家、豪强、贪官、污吏、城狐社鼠…骑在他们头上的人多了,但好歹能勉强苟活。
但这战乱一起,命都不是自己的。
眼下江州全境无粮,离了神道平复地炁,深山难以耕种,况且也来不及。
难道有什么种粮秘法?
看着众人眼神,汉子沉声道:“这法门叫人丹术,不仅可以活下来,还筋骨强健,修成异术。这秘法我会传给大家…”
说着,汉子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指向那女子尸体,“诸位要做的,不过就是将这肉猪分割而食!”
此话一出,客栈内顿时陷入死寂。
妖人,邪修!
百姓们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眼中满是恐惧,不断缩着向后退,转眼便露出一片空地。
汉子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你们怕什么,人死魂散,与牲畜并无两样,狼死同伴相食,不过为活下来。”
“所谓礼法人伦,不过老爷们编造出来哄骗我们、奴役我们,好让他们永远欺压,豪强世家龌龊更多,他们哪个又遭了报应!”
汉子的话满是恨意,又带着一丝蛊惑。
不知不觉,有股诡异的臭味在客栈内蔓延,所有百姓惊恐中,竟无人发觉。
一些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渐渐充血,脸色变得狰狞。
“我来!”
一名老汉跌跌撞撞爬了出来,他满眼怨毒,泪流满面,“老汉我一生从不惹事生非,但娃儿被抓去当兵战死,儿媳也被放贷的掳入青楼。”
“老汉只想多一口气,杀了那些畜牲!”
说罢,露出满嘴大黄牙,抱起女尸胳膊就咬了下去。
唧唧…一股诡异腥臭开始弥漫。
这下子,人群好似癫狂一般,连滚带爬扑向那具女尸。
汉子看着这一切,嘴角微微上撇。
叮!
悠扬铃声响起,彷佛晨光破晓,霎时间驱散这股诡谲癫狂的气氛。
不少百姓顿时回过神来,哇的一声吐出来,又拼命抠着自己喉咙。
再看地上,哪有什么女尸。
分明是一团人形肉太岁,正缓缓蠕动。
“谁?!”
汉子顿时恼火,扭头看向门外,眼中闪着诡异红光,从腰间缓缓抽出配刃。
只见雨夜中,一名带着斗笠的黑袍道人阔步而来,左手持着铃铛,右手捏着三名纸人。
不等汉子说话,便伸手一抖。
纸人炸裂,客栈内瞬间阴风大作。
“地皇教!”
汉子头皮发麻就要逃走,但双臂却忽然翻转,好像有两双阴冷手掌,将他扭住,死死摁在地上。
另一边,房梁之上也吱得一声掉下团毛茸茸的东西,却是只狼狗大的黄鼬,四脚抽搐,吐着黑血,没了炁息。
“疯太岁,人丹术…”
黑袍道人看到地上的肉团脸色难看。
他先是扔出一道纸符,将地上肉团烧得一干二净,才对着惊恐百姓柔声道:“诸位莫慌,贫道地皇教弟子,十里外便有我大燕设的粥棚,这雨还要数日才停,想活命的便随我来。”
听到有粥棚,不少人顿时口水狂流,那还顾得上害怕,随道人离开客栈。
与此同时,江州各地都在发生类似的事…
……
一座破庙内,火光熊熊。
几名衣甲破烂的军汉围着一口大锅。
锅内肉汤翻滚,隐约能看到半截人手。
轰!
庙门轰然炸裂,一名玄鸟军士兵振动羽翅从天而落,看到后眼神冰冷,长枪一抖,直冲而入。
霎时间,刀光剑影、血肉飞溅。
……
被山洪冲毁的山村内。
土地庙早已被推翻,一名汉子癫狂演讲,鼓动百姓去燕军手中抢粮。
下方火把熊熊,密密麻麻人群挥舞着铁锹榔头疯狂嘶吼。
此刻,他们的仇恨已全部转向燕军。
轰隆隆…大地忽然震动。
几个浑身铠甲的身影破土而出,先是一刀将那汉子砍翻,随后沉声道:
“我等乃饕餮艮龙军,随后会在此地设粥棚,要活命的,莫要反抗,我大燕兴王师,不会置百姓不顾!”
……
一只只鹰隼在雷雨中穿梭。
山峦河川、破村县城…各地影像皆通过圆光分影镜显示在乾龙军大营之中。
大帅独孤毅、玄鸟军统帅独孤策、正式接任貔貅军统帅的太史祸、张夫子、上官庸、魏赤龙…各军高层汇聚于此地。
随着鹰隼侦查,一道道军令也随之下达,不断有各营都尉校尉领命离开。
“这次多亏景明教主。”
独孤毅面色阴沉,“曹渊此人,行事不择手段,看到江州粮草调运,我便察觉有异,没曾想竟要以百姓为刀,乱我大军。”
旁边张夫子微微摇头,“事关民心大义,需谨慎处理,否则后患无穷,倒是曹渊,竟已成就地仙,老夫不是对手。”
独孤毅死死盯着地图,“我大燕去岁平抑物价,各地建平安仓屯粮,接济江州百姓倒也不是问题,但曹渊此举,必有后手。”
说罢,扭头看向吴天涯,“吴将军,海州那边可有异常?”
太史祸眉头微皱,“大帅担心九曲天河运输线?可南晋钩蛇水军已被解散,战船军印皆落于我的手中,除非从境内重新组织水军。”
吴天涯拱手道:“大帅放心,坎龙军战船时刻于九曲天河游弋,各个关卡皆有人探查,只要对方敢出关,便会露出破绽。”
九曲天河一战后,无论南晋大燕,皆从境内重新组织兵力,把守各个关口,防止对方突袭。
那些关卡,皆是百年来精心修建,布置山川大阵,若强行攻打必损失惨重。
独孤毅的策略,是从江州这道口子进入,扰乱南晋防御部署,随后再分兵形成饕餮吞天之势。
南征消耗巨大,即便以大燕国力也不能持续太久,必须以战养战。
地盘、百姓,都好说,那一个个千年世家才是重点,就好像钉子一般,要尽数拔除。
王玄眼神一动,“海州那边可有异常?”
吴天涯摇头道:“此时正值雨季,天河出海口大浪滔天,水炁搅动风云,犹如禁地,南晋海船,根本没能力绕过。”
独孤毅听罢松了口气,“如此便好,我等汇聚大军,国内空虚,天河沿岸兵力不相上下,就怕对方绕海路来攻。”
说着,扭头看向上官庸,“上官将军,江州遭逢大难,社稷神道尽毁,坤龙军可镇压地炁,你又擅内政,务必安抚人心,弘我大燕仁义。”
上官庸微笑拱手道:“大帅放心。”
独孤毅随后有看向地图,眼睛微眯道:“江临有重兵防守,曹渊道行惊人,诸位可有破敌良策?”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陷入沉思。
江临城汇聚众多世家底蕴,就如同一个钉子,死死钉在南征路上。
若强攻,必损失惨重,乃是下策。
但若置之不理,攻略他州之时,对方便可沿路袭击骚扰。
况且此地是水路要道,不攻下此地,大燕战船便难以借南晋水网攻略四方。
若从陆路前往他州,便要翻山越岭浪费时间,还要防止对方偷袭。
“在下倒有一策。”
王玄看了一眼地图,起身拱手道:“我饕餮大军兵力,三倍于江临,只是对方借了地势之利而已。”
“江临城中,汇聚众多世家底蕴,他们山城此时必然防守空虚,我以巡天宝船挨个扫荡,城中必然人心惶惶。”
“若龟缩不出,便将老巢尽数捣毁,若出军应战,就看诸位手段如何。”
“此计甚妙!”
太史祸眼睛一亮,笑道:“城中细作回报,这些个家伙都在趁机蛊惑富商豪族入山城,掠夺资源底蕴,手段一个比一个阴狠。”
“我等南征,他们倒是先发了财,若山城受袭,看谁还坐得住!”
独孤毅面带犹豫,“南晋世家底蕴深厚,却是有些冒险。”
他其实早已想到此计,却不愿说出。
王玄关系到日后巡天军建立,若非南征事关大燕气运,不得有失,他宁愿对方躲在永安。
“王爷放心。”
王玄起身拱手道:“只需张夫子等高手随军同行,玄鸟军上船合兵,便不是难事。”
独孤毅皱了皱眉,决定拒绝。
他有些奇怪,王玄用兵,本是步步为营,不留一丝破绽的性格,为何如今却显得有些急躁。
就在这时,张夫子突然点头道:“此计可行,有老夫随行,大帅尽可放心。”
独孤毅沉默了一下,“也罢,张夫子精通阴阳奇门,若世家山城大阵难攻,便以袭扰为主,切不可身陷险境。”
说罢,抽出一枚军令,沉声道:“乾龙军王玄,命你袭扰各地山城,乱江临军心。”
“三教高手,玄鸟军皆听从调遣,不得有误!”
“是,大人!”
众人领命后,便离开军营。
没一会儿,玄天宝船便冲天而起,很快便穿过云层。
此时正值夜晚,下方雷云滚滚,上方繁星漫天,庞大巡天宝船与云海之上航行,波澜不惊。
这次各法脉世家抽调高手,不少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盛景,眼中异彩连连。
王玄站在甲板上,望着前方眼神坚定。
张夫子看到后,移步而来询问道:“王将军万龙窟一行后,似乎有心事,那里的真龙是否说了什么?”
王玄愕然,“夫子知道?”
张夫子抚须笑道:“老夫虽本事不济,但真龙之气还是分辨的出,数十年前本想进入一探,但算出大凶之兆,便识趣离开。”
王玄沉默了一下,“夫子请见谅,此事,不可说。”
张夫子若有所思,又看了看天上繁星,恍然大悟道:“既如此,老夫便不再多问。”
说罢,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王玄有些奇怪,这张夫子虽非地仙,却精通阴阳奇门,王夫子死后,又是书院第一人,莫非知道些什么?
还有广元真君,曾提过洞天无需担忧,恐怕也知晓一些隐秘。
这天条也真是麻烦,怪不得数千年从未听闻真仙,怕是成仙后天人两隔,也不敢冒着触犯天条之险回来宣扬。
不过某种方面来说,这些仙人不干扰世俗运转,也是在保护普通生灵。
想到这儿,王玄又看向漫天星辰,伸手一挥,星光便缓缓汇聚于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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