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茬?就凭你!”
刘大麻子嘿嘿一笑,“什么荡寇将军,几百年的老黄历,还真当自己是名门之后?不过仗着赵都尉提携而已,来来来,让你只手……”
说着,便撸起了袖子。
旁边的孟雄眼睛一动,起身打起了圆场:“算了算了,都是同僚,莫伤了和气。”
面对此景此情,其他人神色各异。
那白须道袍老者听到王玄名字时,眼中幽光一闪,不过并没说话,而是低头品着茶水,对眼前冲突视而不见。
唐子雄依旧面带微笑,淡淡一瞥对手。
在他对面,四海门渠城堂主刘宣听到王玄之名时,眼中先是疑惑,随后面色一变,起身拦住刘大麻子,“大兄,先坐下。”
“嗯?”
刘大麻子看了看自己兄弟,忽然不再说话,盯着王玄一声冷哼后重新坐下。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们不知道的是,刘家兄弟从小一个精明,一个勇武。刘大麻子入边军,回府军,一次次得了好处,都是停了刘宣之言,对自己兄弟是言听计从,硬生生憋下怒火。
他知道自己二弟阻拦,必是出现意外。
王玄也没继续生事,坐下后淡淡瞥了首座白须道袍老者一眼。
这次为防意外,没带阿福小白,因此现在才察觉,这老道气息诡异,看似凡人,却似猛虎恶兽潜伏,看不透深浅。
此人,远比李守心道行高!
是四海门总堂的人…
果然,待众人安静下来后,白须老者放下茶杯淡淡说道:“文争武斗,输赢各凭手段,事后不可反悔,开始。”
唐子雄和刘宣互相瞪了一眼,同时点头。
门外,小厮顿时高呼:“第一场,戏彩门罗家班与并州金家班对决,以杂艺幻术文斗,点到为止!”
“来了来了……”
一楼坐着的众人顿时精神大阵。
刚才楼上喧嚣,他们都已听到,本以为会打起来,谁知道又偃旗息鼓,各个眼中都是失望。
说白了,看热闹不嫌事大。
此刻一楼大堂中央桌椅都已搬空,清理出大片空地,不少后方的人都已经踮起了脚尖,完全不顾身份,就连楼外街上也是人头攒动。
这个世界三教九流,各种奇门诡术百花缭乱,但皆是用来护身,平日里秘不示人。
原因有二:
一则但凡秘术必有代价,若没有修到炼精化炁境界,或损伤神魂,或气血衰败。伤了底子,未来即便得了法脉真传,也难以炼精化炁。
二则秘术是行走江湖用来护身,若用得多了被仇家识破根脚,便是生死大事,所以江湖中人总喜欢留一手,行走卖艺也很少在百姓面前显露。
什么叫江湖盛事?
不仅事关重大,能改变某个区域的利益划分,更能在这种场合见识各种术法奇功,也是后辈扬名之时。
铛铛铛铛!
急促的梆子声陡然响起。
只见一道小小身影瞬间窜出,却是只穿着马褂的小猴,手中提着个锣便敲边跑,摇摇晃晃绕场一圈。
“好!”
旁边喝彩声哄堂而起。
楼上几人也已走出,泾渭分明站立。
“好家伙…”张横嘀咕道:“这说好的比斗,怎么耍起了猴?”
旁边郭鹿泉笑道:“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江湖中人总要有个谋生手段,难道都去打家劫舍?所谓门道门道,入门方有道,这是各家的招牌,安心看着。”
下方,梆子声更加急促。
又是一道人影冲了出来,却是个长相喜庆,身形精瘦的汉子,他先是笑着对四方拱了拱手:“戏彩门罗家班,袁腾。”
说罢,身形陡然一缩,拖着手摇摇晃晃,抓耳挠腮,挤眉弄眼,左右翻腾纵跃,活脱脱一只大马猴。
只见他抓腮舔嘴,虽不言语,但众人皆仿佛看到一只猴子饥渴难耐,随即手腕一翻,便是个硕大的蟠桃,啃得满嘴汁水。
那桃子足有海碗大,鲜嫩欲滴,似乎有着无穷吸引力,周围不少人都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吱吱!”
猴子挤眉弄眼,似乎在乐,随即手影翻飞,顿时一颗颗硕大蟠桃凭空出现,飞洒而出,落到了每个宾客手中。
有人微微一笑,没有理会。
有的人则忍不住抱着蟠桃,狠狠啃了一嘴。
而在楼上众人眼中,却是手中虚握,大嘴吃着空气。
“好一招仙猴献桃!”
郭鹿泉忍不住赞叹,随即对着张横说道:“看到了,幻术之道,当以情入景,这看似有趣,但到了山林中,就是要命的手段。”
王玄也是眼神微动,若有所思。
所谓触类旁通,他想起了军阵中有不少奇门遁甲之术,同样是根据地形布置,风林火山,奇正相配,江湖术法也能融入…
不等他细想,下方有出现变化。
咚咚咚咚!
另一侧,密集鼓点声响起,打乱梆子节奏。
一名武旦踱步而出,红衣短打,描红画眉,双眸脉脉含情,眉间却有一股英气,随着鼓点,两杆花枪上下翻飞,二变四,四变八……空中枪影旋转。
猴子吱吱挠腮,手中蟠桃雨点般飞起。
武旦前踢后挑,顿时漫天花枪刺破蟠桃。
空中眼花缭乱,地下也没闲着。
两人瞬间近身,一个使出猴拳,爪间带起劲风,一个花枪抖擞,寒芒如雨泼水撒。
看似舞戏,实则凶险万分。
嗤!
武旦被猴爪掠过,肩膀衣衫三道血口。
然而武旦却毫不慌张,一个闪身后仰,使出类似回马枪的招式,花枪弯曲,枪尖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袁腾。
“吱吱!”
袁腾只来得及挡了一下,便双臂带血翻滚出去。
漫天幻影瞬间消失…
“嘿,见血了,不是说点到为止么?”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
只见左侧一名青袍老者踱步而出,先是挥手让弟子扶下袁腾,随后面带微笑道:“金班主,我这弟子学艺不精,伤了人就算败了也罢,出杀招却是不合适。”
一名两鬓斑白的老者也走了出来,相貌堂堂,眼中含悲,“罗老板,对不住了,我与唐子雄有怨,今日必全力阻他。”
“哦,老朽晓得了…”
青袍老者摇头叹了口气:“受人所托,对不住了,金班主若能破我此术,罗家班就此认输。”
说罢,伸手一翻,就从身后拿出一盏灯笼。
这灯笼四棱八角,中央灯罩缓缓旋转。
此灯名叫走马灯,上元佳节时常见,但罗老歪外手中走马灯却不一般,灯罩上画的不是文臣武将,而是一个个青面獠牙的魑魅魍魉,灯中火焰竟然是幽幽绿火。
“百鬼夜行灯!”
金班主面色一变,看了看后方弟子,随后一咬牙,对着楼上拱了拱手:“唐子雄,我教子不严,今日出手阻你,甘愿认输,从今恩怨两消,走!”
说罢,带着弟子阔步而出,消失在风雪中…
唐子雄叹了口气:“金班主为人厚道,可惜。”
郭鹿泉则低声对着王玄笑道:“大人,看到了,这便是江湖,恩怨要了解,但里子面子总要留一个。”
“百鬼夜行灯,啧啧,民间有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