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皇帝,喊的如此冠冕堂皇。
怕是也只有赵鞅了。
方舟感受着黑夜中那一道道璀璨的光束,那是半山闲亭中,诸多武道家的气息的释放。
方舟感应了一番,对比自身,发现这些武道家还是强。
不仅仅是人皇气的积累强,他们的武道家境界也比他方舟要强的多,特别是赵鞅,五行境武道家,气息炽烈如骄阳。
不过,方舟也没有妄自菲薄,他如今才刚成为武道家,给他足够的时间,必定能积累成长,甚至超越他们,他有这份底气。
当然,方舟又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为何赵鞅等武道家会突然义愤填膺的爆发,高声呼喊着要刺杀皇帝?
这点,不仅仅是方舟在疑惑,山道上的诸多武道宫弟子也都在疑惑。
“或许……是因为青州大会?”
方舟思忱着,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可能性。
大抵,应该就是与青州大会有关的事情了。
摇了摇头,方舟没有再继续理会那些迸发的气息,他继续在山道上前行,行走在碑庐之间,解武碑,聚敛人皇气。
他如今解碑三十六,拥有攀登人皇壁的资格。
不过,方舟觉得,他还能继续解碑,或许满山遍野,八十一座碑,他都能解尽,能够收纳其中武学,能够聚敛全部的人皇气。
若是全部人皇气聚敛成功,定能让他方舟的武道家修为,达到两仪境的巅峰。
至于冲击三才境,方舟倒是没有太大的把握,因为三才的意是什么,他尚未参悟。
……
……
第十七碑庐。
陆慈演武完毕,猛地睁开眼,忽然觉得自己的浑身,冷汗涔涔。
心头莫名其妙的有一股悸动感,仿佛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再加上赵鞅的一声吼,撕裂了夜的寂静,让陆慈越发的不安,她看向半山闲亭,感觉心头沉重的像是压着一块石头。
“赵鞅师父为什么要喊着杀皇帝?是不是青州大会发生了什么?”
“爹和娘都去往了青州……不会出事?”
陆慈心头慌乱,有些不安。
她回想起自己在洗尘桥上所遭遇的事情,洗尘桥中,她看到了破败的青州,看到了死亡无数的人族,看到了父亲的尸骨未寒……
那宛若一场梦魇一般的画面,一直深深冲击着她的心灵。
因为是洗尘桥上所见的画面,陆慈一开始只是将其当做了幻境,但是现在,她越发觉得,这画面……不会是什么预警?
洗尘桥,洗去红尘俗气,那画面……或许是自己与红尘最后的纷乱纠葛?
陆慈心头思绪百转,她姣好美丽的面容扬起,看向了半山闲亭,她得不到答案。
“爹,娘……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慈儿马上就要成为武道家了!你们说要亲眼看到慈儿有出息的!”
陆慈咬着唇。
她扭头,看着漆黑山道石径,看着一座座在夜风中的碑庐,深吸一口气,继续登梯直上。
她要成为武道家!
若是她成为了武道家,爹娘肯定会为她而骄傲!
等爹娘从青州归来,便能听得这喜讯,一定会很开心。
女儿再也不像以前那般一无是处!
……
……
半山闲亭。
赵鞅愤怒的都有些控制不住自身的气机。
他是真的愤怒!
这样屈辱的条约,那狗皇帝居然都打算签下。
底线呢?!
将青州交由给鬼族,对于青州百姓而言,那等同于是推向地狱,鬼族对人族的残忍毋庸置疑,因为鬼族修行需要血肉,需要血食。
那狗皇帝难道连这些都不知道吗?
最主要的是,这场青州大会,诸族根本没有把人族放在眼里,根本就不是在一个等同的层面来商量战后的协商事宜。
神族,仙族,鬼族等强族,目的除了瓜分战败的魔族以外,还有便是瓜分人族!
“气煞我也!”
赵鞅咬牙切齿,身上的剑气若隐若现,几乎要割裂天穹乌云。
闲亭中,愠怒之意,不仅仅只是赵鞅一人。
武道家们,都是心怀对人族崛起的希望,若无希望,根本成不得武道家。
当他们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有些懵。
大庆皇帝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下限,惊掉他们的眼球。
哪怕是武道宫的康武,此刻也沉默了,捏着八字胡,摇头叹息。
赵鞅冷冷的看着武道宫的武道家们:“朝廷……这就是如今世道狗屁的朝廷!”
“你们武道宫为这样的朝廷效力,不亏心吗?你们对的起身上所敛取的人皇气吗?!”
康武和武道宫的武道家们不曾言语,因为他们的确理亏。
鹦鹉还在念报,将大庆邸报中的详细消息尽皆报道而出。
闲亭中,很快陷入了沉默。
裴同嗣默然的喝着茶,一杯一杯的喝着,仿佛在喝酒一般。
以茶代酒,借酒浇愁。
赵鞅则是站起身,一席青衣在夜风中摆荡,于闲亭中不断的踱步。
白发白胡的云麓书院院长谢顾堂才是轻捋胡须,感慨万千。
“陆公在青州大会上,拒绝签下这屈辱的条约,甚至,当场叱骂诸族,真我辈楷模。”
“青州有陆公在,定然不会轻易交由鬼族,皇帝虽然答应签条约,但是,如今青州的人族代表是陆公。”
“陆公定然不会签。”
有武道宫的武道家说道。
“山高皇帝远,以陆公的脾性,定然不会理会皇帝的愚蠢决定。”
“对!”赵鞅眼睛一亮,应道。
谢顾堂的眸光深邃:“况且……曹满也不会答应,此人虽然委曲求全,主张厉兵秣马,以安抚异族为主,暂不与诸族开战,但是……曹满心中有生而为人的底线。”
“曹贼?”赵鞅斜看过来。
“我不信!”
“反正曹贼作为大朝师,辅佐那狗皇帝,心都是黑的!我看他不爽!若是我实力足够,我亦是要一剑刺了他!”
赵鞅脾气上来了,怼天怼地怼空气。
谢顾堂捋着胡须,对于赵鞅的臭脾气早有了解,倒也不在意:“曹满,还是有盘算的,他知道的秘辛,比你们多。”
这话一出,顿时让闲亭中的诸多武道家们一怔。
裴同嗣眉头微蹙,道:“谢师,可否解惑?”
谢顾堂看了眼山间夜色,眸光深邃,道:“你们应当知道,曹满曾来过一次云麓书院,欲要将人皇壁归由武道宫之事?”
“但他亦是向老夫阐述了缘由,他说人族需要诞生出至强者,能够与神族至高主神,仙族仙帝,鬼族鬼祖等至高存在相抗衡的强者,他需要集中资源来打造这样的强者。”
“老夫没答应,他出手夺壁,故而老夫击退他一千丈。”
闲亭中,众人沉默,安静的聆听着谢顾堂的解惑。
谢顾堂喝了口凉了的冷茶,眸光深邃:“曹满说,不能寄希望于人皇规则的庇护,若是有一日,人皇规则散去,异族顶级强者能自如踏足人族域界,势必会率领诸族会发动总攻,覆灭人族域界,让人族灭族。”
“所以,人族需要自强,需要诞生至强,对抗异族顶级强者的扛鼎存在。”
闲亭中,气氛陡然变得严肃了许多。
哪怕是臭脾气的赵鞅,也忍不住蹙眉:“谢老,你不是说过,人皇规则庇护人族数万载岁月,难不成还会消弭?”
谢顾堂看向赵鞅,道:“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永恒存在的,哪怕是能横跨虚空,踏足虚空深处的异族至强,也会在时间长河中消失。”
“人皇的确很强,可他已经消失了漫长岁月,他所留下的规则,对人族的庇护力量……也终究有消耗殆尽的一日。”
裴同嗣倒是清楚,因为谢顾堂说过,如今的人皇壁,人皇气在衰退!
这或许是人皇规则消散的先兆!
闲亭中,谢顾堂眸光深邃,继续开口。
他诉说了一些秘辛,分析了一些局势。
异族诸强为什么不覆灭人族域界?
不是他们不愿,而是不能。
人族域界乃人皇开辟,有人皇规则庇护,异族至强无法踏足,甚至异族超越七境修为的强者,踏足域界之内,都会遭受到压制。
百年前,诸族攻破人族域界,曾有一尊异族至强出手降临,却是被人皇规则格杀,鲜血扬洒虚空。
故而,异族至强对人皇规则充斥着惊惧与忌惮。
而诸族也是明白,想要吞吃掉整个人族,除非至少两族的大军全部出动踏足人族域界,格杀尽所有人族武者,方有机会。
但各族之间彼此也有纠葛与矛盾,都彼此开战过,谁都不愿被他族捡了便宜。
所以,就形成了如今的格局,诸族打算一点一点的蚕食人族大地,待得人皇规则消散的那一日,异族至强能降临之时,才是真正瓜分人族域界的时候。
谢顾堂的话语,让在场武道家们第一次聆听到了秘密。
但是,也让在场武道家们知道,如今的人族山河,已经到了风雨飘摇之际。
一旦人皇规则力量消失,那等待人族的,或许会便异族诸强,毫不遮掩的獠牙!
在这一刻,众人却是有些认同曹满。
人族需要诞生至强!
若是天塌,能够扛住的至强!
谢顾堂站起身,望着对面山上攀登的人族少年少女们。
他的目光落在了曹天罡的身上。
随后一转,又落在了那已然登临四十庐的方舟身上。
曹满打算把所有资源集中。
可那样的话,人族的年轻一辈当如何?
少了资源的他们,想要成长起来就更加艰难,万一曹满一辈败了,那人族岂不就断了希望。
谢顾堂不愿如此,所以他拒绝了曹满。
这是两人的理念不合。
闲亭中一片沉默。
哪怕是赵鞅,也在消化谢顾堂所言及的事情。
裴同嗣深吸一口气,眸光愈发的坚定:“人族需要变革,一切罪果,皆来自这个腐烂的朝廷!”
听了谢顾堂的一席话,裴同嗣深刻的明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这也让他的信念愈发的坚定,开始考虑那位与他接触的怀王所言及的事情。
鹦鹉还在继续播报。
赵鞅坐不住,“腾”的起身。
“我要去一趟青州,陆公夫妇留守青州,愿与青州共存亡……这份气节,我赵鞅佩服!”
“我要去驰援,更何况,陆公夫妇乃我弟子的父母,这青州,我一定得去,哪怕此时前去已经为时已晚,但,哪怕是去收尸。”
“待我青州归来,必拿狗皇帝项上头!”
赵鞅身上气息涌动,难以遏制。
裴同嗣亦是站起身,身上一席蓝袍,在黑夜中,蓝的发紫。
山间闲亭骤然起大风。
风呼啸的刮个不止,吹的裴同嗣的那席蓝袍,鼓鼓荡荡。
“我亦陪你走一遭。”
“此去青州,定叫那异族看看,我人族……并非无人。”
裴同嗣温和道。
谢顾堂安静的看着他们两人。
他像是一位长者,像是一位老师,赵鞅和裴同嗣都曾在云麓书院修习过,都算是他的学生。
康武以及武道宫的武道家也纷纷起身,他们彼此对视,最后飒然一笑。
康武捏着八字胡,撇嘴:“你赵鞅就喜欢逞威风,这一次,我康武就跟你赵鞅争一争这场威风。”
赵鞅眯起眼,听得康武的话语,便不再说些什么。
此次皆算同道中人,我赵鞅原谅你们了。
康武见状,不由大笑起来:“距离云麓书院数十里的城池中,似乎有异族豢养的飞龙,我们去抢一头飞龙,赶往青州。”
随后,康武一步蹬地,于亭间飘然而出,脚下生一朵莲花,身形被托着浮空而上,于夜空中绽放璀璨。
武道宫的武道家们肺腑中皆有一口清气,他们亦是飞驰出闲亭,朝着远处飙射而出。
裴同嗣和赵鞅对视一眼。
他们朝着依旧端坐的谢顾堂拱手作揖。
“谢师,我等去也。”
谢顾堂捋着白胡子,笑道:“善。”
随后,裴同嗣和赵鞅亦是冲出了闲亭。
赵鞅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朝着碑庐山飘落而去。
第十八座碑庐。
陆慈端坐于此,咬着牙,满头大汗,盯着武碑,眼眸中布满血丝。
她要成为武道家!
就差一步了,就差一步了!
陆慈甩了甩脑袋,她思绪有些纷乱,可是,她依旧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碑庐外。
赵鞅落下,腰间挎着长剑,一席青衣飞扬。
“冷静,凝神。”
“慢慢解。”
“我等你一同往青州。”
赵鞅蹙眉道。
陆慈闻言,浑身一震,眼眸中似乎积蓄起泪水,她的心愈发的不安,她愈发的着急。
她盯着解武碑。
猛地,她闭目,心神似是进入到了恢弘壮阔的大殿之内。
传武殿!
前辈来上我身了!
“练武先修心,心莫乱,方可见得武道真谛。”
缥缈的声音,在传武殿上空激荡回绕,让陆慈身躯在微微颤抖。
“多谢前辈!”
陆慈咬着牙,开始在传武殿中,推演第十八座碑庐武碑的武学。
错误地方,有传武教鞭抽打而来。
动作不对,亦是有传武教鞭鞭挞改正!
她一点一点的学会了这份武学,将其推演了出来!
轰!
很快。
陆慈的心神退出了传武殿,而她也恢复了对肉身的掌控。
来不及感谢前辈。
陆慈于碑庐中站起身,衣裙纷飞,开始演练武碑上的武学!
碑庐外。
赵鞅猛地一怔,随即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就解出来了?
刚才的陆慈,明明心都乱了,难以静心,想要短时间内解武成功,根本不可能。
可是……
赵鞅忽然笑了起来,果然,他赵鞅没有看错人!
陆慈,挤挤还是很有天赋的!
轰轰轰!
当陆慈演武完毕,她身上的人皇气,顿时化作了一件精致的女士甲胄,覆盖在她的身躯上,人皇气被锁住,收敛于她的体内。
满山有花盛开,异象呈现庆祝新一位武道家的诞生。
陆慈终于也成为武道家了。
睁开眼的陆慈,百感交集,但是,她没有过多的喜悦。
走出碑庐,她看向了赵鞅。
“老师,青州出事了么?”
陆慈颤音问道。
赵鞅点了点头:“我打算此刻前往驰援青州,想了想,还是要跟你说一下。”
“你刚成武道家,不继续解碑收敛人皇气,巩固境界?”
赵鞅问道。
陆慈摇了摇头,咬牙:“去青州!”
“不后悔?”赵鞅问道。
“去青州!”
陆慈坚定无悔道。
赵鞅似乎早有预料,不再言语,屈指一弹,剑光激荡而出,裹挟住陆慈的身躯,下一刻,二人化作青芒冲入天际。
……
……
方舟睁开眼,平静的看着被赵鞅裹挟,消失在天际的陆慈。
半山闲亭,武道家们没有等候他们完成武道家考核,便纷纷冲入云霄,掠向远处。
毫无疑问,青州出事了。
方舟见得陆慈在碑庐中,心神不宁,蓄泪满眶。
想了想后,还是选择移魂神交,拉扯陆慈的意念入传武殿,减少了一点解碑时间。
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帮忙。
对于方舟而言,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并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陆慈而言,却是改变命运的事情,甚至决定能否见得父母最后一面。
若是实在解不出武碑上的武学,她或许会放弃成为武道家,跟随赵鞅前往青州。
微风徐徐。
方舟盘坐在碑庐中,因为进行移魂神交,所以他并没有继续解碑,事实上,解碑对于方舟而言,难度并不大。
三十六碑之后,解碑只是锦上添花。
此刻,方舟都有资格直接登临山巅,选择攀登人皇壁。
不过,方舟还是想解尽满山八十一碑,求一个圆满。
蓦地。
身后传来剧烈的喘息声。
方舟一怔,便见得身材修长的曹天罡,满头大汗,脸色泛白,气喘吁吁的踏足碑庐。
看到方舟,曹天罡那完美无瑕的脸上,竟是流露出一抹开怀的笑。
“嘿嘿嘿……方兄,我追上你了!”
方舟:“……”
请保持你身为冰山该有的高冷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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